第23节
沈湘撇嘴:“都是裙子,娘,你怎么没给她做套短的,日后也可以骑马?” 杨氏忙摆手:“那可不成!你已经没了女孩子样儿了,汶儿还是穿裙子吧。” 沈汶却就杆爬:“我也要短衫啦!jiejie有的我也要!” 杨氏瞪沈湘一眼,叹气道:“好吧,好吧。快去看看那些首饰。” 沈汶又过去看首饰,一边拿起来赞叹,一边对沈湘说:“姐,你来看看,有没有想要的?这只钗子上的珠子好大呀!” 沈毅笑着说:“这就是三皇子给的那颗珠子,镶在钗子上了。” 沈汶笑着递给沈湘说:“我把这支钗子给jiejie吧,我还小,戴不了。这上面就一颗大珠子,jiejie戴着显得爽利。” 沈湘摇手说:“不要,那是三皇子给你的……” 沈汶不由分说踮着脚给沈湘往头上插:“那我现在给你了……” 沈湘躲闪着:“你这是要划我的脸吧。”一把把钗子夺了下来。 杨氏笑着说:“meimei给你的就拿着吧,别这么来回闹,划伤了可不好。”她对大女儿有种格外的偏爱,原想着小女儿生日也该给大女儿东西,怕小女儿吃味,才没有准备。现在见沈汶大方,就忙让沈湘接下。 沈湘无奈只能拿着,沈汶拍手,又跑回桌子前,对沈湘说:“这个喜鹊弄梅小钗很好看呀!” 沈湘不屑:“我可不要了,那么繁琐的花枝,重得很,插在头上骑马时掉下来怎么办?我还得下马去捡?” 沈汶又拿起一支雕刻精美的银丝蝴蝶小发钗讨好地说:“那这个轻巧。” 沈湘还是摇头:“看着一碰就坏,打斗时,我还得照顾它?” 杨氏拍手:“我真怕你了!你没事打什么斗什么?平常戴个花呀朵的不行吗?怎么天天打扮得跟个小郎似的!” 老夫人笑着说:“汶儿过来,我给你插上那支喜鹊闹梅的钗子。” 杨氏怪道:“娘,这根本不和时令啊。” 老夫人一边拉过沈汶一边说:“谁会看得那么清楚?就是一片金灿灿的,富贵得很,还特热闹。”大家都笑了。 早饭上就有鸡丝面,饭后杨氏说:“中午你们自己分头吃,晚上我还让他们做了臊子面,大家都要吃。” 几个孩子一片哀声:“又吃面……” 杨氏板脸说道:“那中午也一起吃面吧!” 老夫人笑着说:“面好吃呀,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娇生惯养!” 沈毅带着沈坚和沈卓告辞去习武了,沈湘陪着沈汶走到了小院子,问沈汶道:“你想干点什么?我带你去!” 沈汶看了眼身边的苏婉娘说:“我想下午的时候在侯府外面转转,买点儿零食吃。” 沈湘知道杨氏说平时不让沈汶出门的话,觉得这个meimei被憋得狠了,今天是她的生日,该让她高兴高兴。就说道:“好,我申时过来(下午三点),带你在府外周围走走。”说完不等沈汶道谢就走了。 沈汶回到屋中,对苏婉娘说:“你现在去接你弟弟来,下午正好跟我出去时我们一起把他送回家。”这些天,苏婉娘有时会把弟弟带过来,沈汶教他几个字,他在这里吃了午饭再回家。 沈汶上次替杨氏揉搓了一下,看着杨氏舒服很多,她就想去看看苏婉娘的母亲是什么病,能不能帮她一把。几年后她大概要出城行走,如果苏婉娘的母亲不好,苏婉娘就不会放心跟着她离家。 苏婉娘不疑有他,查了遍院子里的事情,离开侯府去自己家。她自然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说她为自己谋私,仗着是二小姐的大丫鬟就这么来去无阻。 侯府外,有在路边喝茶的一个人,远远地见苏婉娘出了侯府,不久带着弟弟又进了侯府,就离开了。 消息传递到宫中已经快到午时了,丁内侍轻声对四皇子说:“那个丫鬟如果带了她的弟弟进侯府,一般来说,下午申时正就会再出府把弟弟送回家,然后自己回侯府。” 四皇子起身道:“那我们快些动身吧。”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叫苏婉娘,她的身世和家人,他等不及想再见着她。不知道她这次会是什么样? 丁内侍扶着四皇子坐了轿子,这些天他早就安排了,四皇子要出宫行走的牌子已经备好,一行人出了宫,转乘马车,进入了闹市。 在车里,四皇子微蹙着眉头,小声说:“她能带着弟弟这么公然往来侯府,看来,相当得宠。”可上次她为何痛哭呢? 丁内侍也小声说:“这何尝不是侯府做出的一种姿态,知道大皇子拿着这青楼女子说事儿,却让她成了那个二小姐的大丫鬟。据说二小姐的院子里,这丫鬟说一不二,她的弟弟由二小姐启蒙,她简直是半个主子了。也许,侯府是想把她养成……”他突然住嘴,装着警觉看窗外。 那么美丽的女孩子,肯定不会总是个丫鬟,也许是培养起来,给侯府哪个公子或者未来的女婿做妾。但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出来,丁内侍暗暗后悔,他平时与四皇子知无不言,可到了这个女子身上,恐言多语失,真不能随便说话。 他们的马车在闹市里来回走,到了一家茶庄。四皇子在丁内侍的搀扶下带着三个内侍上了二楼,找了个单间,独自品茶。 单间有暗门,丁内侍扶着四皇子从茶庄后面的一条楼梯下来,上了一辆早就等在那里的轻便马车。丁内侍隔着帘子低声对车夫说了一句,马车往侯府方向去了。 到了侯府门前,他们的马车停在了侯府外热闹的小食一条街的阴凉处,丁内侍和四皇子坐在车内,隔着窗纱盯着。丁内侍觉得度日如年:他们的时间有限,万一今天出了什么事,那个丫鬟已经带着她的弟弟离府又回去了,四皇子不就在这里白等了吗?他心里该多失望…… 丁内侍在心中暗暗向蒋淑妃祈祷:娘娘,请让那个丫鬟……可又想,娘娘就是在世,也许不会喜欢四皇子来这里看一个丫鬟,会不会娘娘的魂魄不喜,就不让四皇子心愿得偿…… 在丁内侍的胡思乱想里,侯府的边门开了,走出来几个护卫,中间是个身材高挑戎装打扮的女孩子,后面跟着两个丫鬟打扮的人,其中一个就是苏婉娘。再后面却是个胖乎乎的小厮,手牵着一个长得非常秀气的小男孩,看眉眼,应该是苏婉娘的弟弟。 四皇子低声问丁内侍:“那个小姐就是人们所说的又蠢又笨的二小姐吗?看着不像呀?” 丁内侍也仔细看:“应该不是,二小姐也就七八岁,这位姑娘该有十岁了,应该是侯府的大小姐。” 两个人凝视那一行人,四皇子小声说:“那个小厮,该是个女孩子。” 丁内侍点头道:“那该就是二小姐了。” 四皇子摇头道:“没看出多么蠢……” 丁内侍接口道:“就是有点儿胖。” 沈汶牵着苏婉娘的弟弟,指着府前的小食街说:“就到那里看看吧。” 沈湘点头,护卫刚要往这边走,一辆马车在府前停下,车上毫无标记,但是车里有人说了几句话,沈湘停下,对着车里人笑着说:“你怎么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撩开的车帘内,张允锦急急地说:“快把盒子接过去,我娘不让我过来,可我答应了你meimei,要给她点心的。我偷偷出来的,你拿着,我得赶快走。” 赶车的人递过来了一个盒子,沈湘接了盒子,叫沈汶上前答谢,张允锦忙说:“别过来,她一个小男孩的装束,让人看见了成什么样?还以为我和你们的公子有瓜葛。” 沈湘笑着谢了,张允锦说:“记得有空就给我下帖子,十次里面,我娘怎么也得应一次。” 沈湘答应了,马车走了。 沈湘把盒子递给沈汶说:“你看,有吃的了,还要走这条街吗?” 沈汶接过盒子,在外面闻了一下,高兴地说:“不要了不要了,她府里的点心可好吃了。我们帮着婉娘jiejie送她弟弟回去,然后就回府吧。” 沈湘乐得少事,就示意苏婉娘带路,往苏婉娘家走去。 沈汶打开盒子,拿出一个点心刚要放到嘴里,眼角看见旁边苏婉娘的小弟正仰脸看着自己的嘴,不好意思地把点心从嘴边拿开,递给小弟,嘴里说:“来,小哑巴,吃啦。” 苏婉娘的弟弟叫苏传雅,沈汶开始时叫他“小雅”,后来觉得不顺口,就变成了“小哑巴”。 苏婉娘扭头脆声说:“小雅,你别先吃!要有礼貌,让小姐先吃。” 四皇子的心提上去了:她在主人面前这么无拘无束,听着哪里像个丫鬟在说话,倒像是长姊在教导两个小弟妹,不知道那个二小姐会如何反应…… 小雅果然对沈汶说:“你先吃,再给我。” 沈汶一看盒子里,各色点心有十几种,如果整个吃,三四块肯定会饱了,可如果每样只吃一口,倒是都可以尝尝,就咬了一口,然后把点心给了小雅。小雅毫不犹豫地一口吃了。沈汶又拿起另一块来…… 车里四皇子皱起眉头:这二小姐倒是没介意苏婉娘的口气,可这不是侮辱人吗?给孩子吃剩下的东西?因为苏婉娘,他根本没觉得二小姐高人一头。 他不知道苏传雅这些天与沈汶和苏婉娘一起吃饭,经常把沈汶吃了几口就放一边的东西给吃了。开始沈汶还觉得不好,并且几番制止,可后来见他真的抢着吃,她心里明白,这也许是小哑巴心里想把她当成一家人的表现。反正男孩子在长身体,胃口大,而且孩子之间你一口我一口吃东西实属平常,就也不计较了,两个人常常一起吃一份糕点。 丁内侍告诉车夫跟着那群人,见沈汶和小雅一边走一边吃,心中开始同意人们说的有关侯府二小姐的传言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会这样在大街上吃东西?一点礼仪都没有!难怪风评那么差,还不如一个丫鬟懂事! 这一行人到了苏婉娘家门前,门一开,全进去了。只有那个扮成小厮的沈汶,似乎无意般扭头向他们慢吞吞地走着的马车望了一眼。丁内侍只觉得心头一沉,忙让人停了车。 他们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看着那些人离开了苏婉娘的家,又一路走回了侯府,四皇子才点了下头,丁内侍让车夫赶车回了茶楼,再从密道上楼,然后回了宫。? ☆、线人 ? 沈汶这里回到院子里,小声对苏婉娘说:“你明天对沈湘说,你看见外面有马车跟着咱们,下次你回家时,让两三个护卫陪你一下。” 苏婉娘吓一跳:“真的?!” 沈汶点头:“一辆青篷马车,一个车夫,里面两个人,没有兵器。” 苏婉娘有点紧张:“会不会是对我弟弟不利的?我爹就这一根独苗。” 沈汶慢慢摇头:“我倒觉得是对着你来的。”她看了一眼苏婉娘,苏婉娘满十一岁,日后征服了京城的绝色容颜已经露出端倪,把刘海梳到了鼻子中间也只能掩盖三分之一。 苏婉娘摸了下脸:“那我戴大帽子吧。”只有富贵人家的女子才戴面纱面巾之类的,一个丫鬟,戴个帽子就是了。 沈汶严肃地说:“凡事多加小心。” 如果四皇子知道沈汶那么一回顾,苏婉娘就戴上了大帽子,非把沈汶恨死不可。从此后监守的人就发现那个丫鬟进出都戴了个布帽,下面只能看见个下巴,而且身边总有护卫。 丁内侍知道后,明白是那天有人看见了他们。可想来想去,那时看过来的只有那个“胖小厮”二小姐,肯定不是她发现的,一定是周围有侯府的暗哨。他告诉四皇子,从此不能去侯府门前偷看苏婉娘了,那里有暗哨监视着。 四皇子点头,可半天后却说了一句:“偶尔去一次,应该无妨。”丁内侍不敢再说话了。 沈汶那天到了苏婉娘的家,见到那个苏婉娘雇的妇人倒是很勤快,屋里收拾得整洁。苏婉娘的母亲也看着干净。可她说话气喘吁吁,沈汶在意念里看她的心脏处血气滞留不通,该是后世所谓的心力衰竭。沈汶知道这种病可不是她能疏通几处要xue就能治的,虽然苏婉娘的母亲现在还活着,可按这种样子,只是熬日子罢了。 她不敢这么直接讲出来,只好对苏婉娘说:“你娘的病治了这么久也没什么起色,该换个郎中。你去找一个叫施和霖的郎中,据说他是个高手。” 苏婉娘皱眉说:“我也听说过这个人,有人说他是京城的一大圣手,可许多人说他是个骗子,大多病治不好,还常治死人。” 沈汶说道:“那是因为他敢去治别人不敢治的那些难病和疑病,也敢收快死了的人。”他留下的案例在后世都奉为经典。 苏婉娘点头,有些发愁怎么去找,沈汶说:“你去跟沈湘说你担心你母亲的病,听说有这么个人,让她帮忙。” 苏婉娘笑:“你是吃定了她了。” 沈汶说:“她特别仗义,那时才见面就去救你,现在更肯定帮忙。而且,也不是她去干,十有八九,她会让沈卓去办这件事。” 自从苏婉娘在香叶寺提醒了沈湘,他们提前回来,避免了那些麻烦,沈湘就与苏婉娘变得亲近。夏日早上习武后,两人有时会一同走回来,聊天说笑,然后一个去叫沈汶起床,一个回去洗澡准备请安。 苏婉娘比沈湘大,沈湘渐渐把苏婉娘看成了一个和自己谈得来的jiejie。 这日,苏婉娘刚刚说想请京城的怪医施和霖给母亲看看但是苦于不能到处打听,沈湘就包揽下来:“我去帮你,是叫施和霖吗?我让三哥去找,找到了就请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怪。” 苏婉娘差点要哭,强笑着说:“谢谢大小姐。” 沈湘啧一声说:“你好没意思,这么见外!要说也该说谢谢师傅才对。” 苏婉娘刚要开口,沈湘又马上说:“现在别说!一点也不真心实意!” 苏婉娘抹了下脸说:“你真烦人,成心想让我哭。” 沈湘用胳膊去碰苏婉娘:“你千万别跟我那个meimei似的,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简直像块湿手巾,一拧就是满手的水。” 把苏婉娘又逗笑了:“你敢这么说她,看她不对你哭。” 沈湘忙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她!我真怕了。”口气跟杨氏一样。 两个人笑着告别,秋天的太阳刚刚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