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在秦晓彤心有犹豫的时候，她看到面前的老人自己颤颤巍巍地试图站起来，只是对方毕竟年纪大了，腿脚本就不够利索，此刻根本站不起来。 秦晓彤一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忙伸手扶住了她。 老人在秦晓彤的搀扶下站直了有些老迈的身躯，感激地转头对她一笑：“小姑娘，谢谢你啊。” 老人诚挚的感激让秦晓彤心生些许愧疚，她笑了笑道：“您有哪里受伤了吗？” “没事没事。”老人摆摆手，“老婆子好得很哪。方才是不小心啊。” 她说着便轻轻挣开秦晓彤的搀扶向前走去，然而才刚走了一步，她就身子一歪，多亏秦晓彤及时伸手抓住她，她才没摔倒。 “我送您去医院吧。”秦晓彤道。老人家摔倒了不是小事，毕竟骨头脆，轻轻的一摔，外表看上去没什么，说不定里面已经骨裂了。 “不用。”老人摇头，“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事儿，不过扭伤罢了。” “还是看一下保险吧。”秦晓彤道。 可老人却很固执：“真不用。小姑娘，你还有事吧？别管老婆子了，我家就在不远，我回了。” 老人说着便想要独自向前走去，秦晓彤实在放心不下，只好上去道：“那我送您回家吧！您家在哪儿？” “不用了，你管自己忙去吧。”老人摆手拒绝。 这回轮到秦晓彤坚持了：“我不忙，我先送您回家吧。” 老人见秦晓彤态度坚决，只好同意了。 老人丈夫姓钟，秦晓彤就叫她钟婆婆。她家果真离得近，走了不到两分钟就到了，因此两人路上也没聊什么，秦晓彤只知道她的姓，以及她家只有一个孙子跟她相依为命。 说到自己的孙子，钟婆婆满脸笑容，自豪地说：“我那孙子啊，读书可有出息了，回回都拿奖状回来！” 秦晓彤笑着应和：“确实很厉害！” 钟婆婆的家就在街边往里走个几步，房子比较老，小部分还是木结构的。秦晓彤一进屋就看到墙上贴满了奖状，足足有三四十张。她记得她小时候从学校拿回来的奖状，她爸妈也会高兴地贴在墙上，一时间竟有些怀念。 只是当秦晓彤将钟婆婆安置好，再靠近了看墙上的奖状时，表情微微一变。 这些奖状远看是正常的，但一凑近了看，就发现奖状上的文字歪歪扭扭，应该是直接用签字笔在空白奖状上写的，奖状上的受奖人名字是钟鑫，估计就是钟婆婆的孙子了。 秦晓彤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这些奖状估计是这个叫钟鑫的男孩故意造假了来哄骗钟婆婆的。可没哪家学校发得出这种有着狗爬一样字体的奖状啊。 只是，秦晓彤却什么都没说。钟鑫或许也只是为了哄自己奶奶高兴，并非存心欺骗。 “钟婆婆，那我就先走了。”秦晓彤自己还有事要忙呢，自然没时间在这边多待。 “晓彤啊，连杯水都没喝哪！”钟婆婆忙道，“老婆子腿脚不便，你自己倒啊，别跟我客气！” “谢谢您，真不用了。”秦晓彤笑道。离开天然村后，秦晓彤就恢复了自己的名字，对钟婆婆自我介绍时，也只说自己叫秦晓彤。 就在两人客气的时候，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男生，边走边说道：“奶奶，我回来了！” 秦晓彤听到这声音愣住了。 走进来的男生看到家里居然有除了奶奶之外的人也有点吃惊，而当他看清楚对方是谁的时候，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声音了：卧槽怎么是她！ “金子啊，你回来得正好。”钟婆婆可没注意到两人间的风起云涌，忙吩咐道，“她叫晓彤，刚才我不中用摔了，多亏她送我回来啊。” 钟婆婆的孙子钟鑫，正是秦晓彤之前撞到过不少次，还利用了两次的小混混金子。只不过，他现在的样子可和秦晓彤之前看到的不一样，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服服帖帖，脸上戴着副眼镜，看起来倒像是个学生。只不过他脸上的那股市井之气非常鲜明，这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违和感。但钟婆婆已经老眼昏花，倒是看不出来一丝不妥。 “谢谢你……你叫晓彤？”钟鑫转头看着秦晓彤，声音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不客气。”秦晓彤在短暂的怔楞之后也恢复了正常神色，客气地回道，她看向钟婆婆，“钟婆婆，既然您孙子回来了，我这就走了。” “你家在哪儿啊？记得常来玩啊。”钟婆婆热情地说。 “好的，我会的。”秦晓彤道。 钟鑫看着眼前的一幕，顿觉不妙，没等秦晓彤走，他立刻道：“奶奶，我有点事跟……晓彤商量，你先等会儿。” 他说完就拉起秦晓彤的手将她带到了屋外。 一走出钟婆婆的视线，钟鑫那好学生的模样立刻就变了，皱眉瞪着秦晓彤道：“你怎么回事？到我家干什么？我警告你，我之前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别在我奶奶面前乱说话！” “我才刚知道这里是你家，别担心，我什么都不会对钟婆婆说的。”秦晓彤道。她大概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从她之前几次遇到钟鑫来看，他平常应该是一直在街上游荡的，但回家就在钟婆婆面前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还伪造奖状，大概是为了不让钟婆婆伤心。不然钟婆婆岁数都这么大了，就算知道钟鑫平常一直在外面混，也管不了他，钟鑫没必要费心力伪装。 如此看来，这个“小混混”其实人也不坏。其实从上回他帮忙拦着李春花两人，就能看出他虽外表流里流气，但心肠还是好的。 “真的？”钟鑫有点不信。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小姑娘估计是很讨厌他的，说不定会报复他跟奶奶说他在外面混的事，他可不想让奶奶生气。 秦晓彤郑重点头：“真的，我也没必要那么做。” 得到了秦晓彤的再三保证，钟鑫终于有点放心了。他想了想，又把秦晓彤拉远了一点道：“之前我可被你骗惨了！你不是叫三丫吗？怎么又叫晓彤了？昨天追你的是你亲妈吧？昨天我们都被抓到派出所，警察都告诉我了！你怎么回事啊，想要离家出走？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你没看到，你妈要被你气死了！麻利点回去，不然小心又被人欺负！” 秦晓彤有些无语地看着钟鑫，他自己在街上混，倒是有脸来教育她啊。 钟鑫说到一半才发现秦晓彤正盯着自己，顿时住嘴，脸上有些慌张，下一秒又竖眉瞪着秦晓彤道：“看什么看！老子说错了吗？”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太大声了，紧张地朝屋子里看了看，见屋里没有动静，这才松了口气。 秦晓彤顿时觉得有些好笑，笑过后就决定告诉他事情真相。 “昨天那个女人是我亲妈没错，但她也是人贩子的帮凶。”秦晓彤道，“我们村里有两个被拐卖来的女孩，我在帮她们逃出来。昨天你也看到了，大门乡民警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我没办法求助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救人。” 昨天跟那个八卦店主的谈话让秦晓彤明白，大门乡的人也不是人人都跟天然村人狼狈为jian。至少对外，天然村人并没有光明正大地说来抓被拐卖的女孩，而是用了偷人逃跑这种理由。 “等、等等！你说的都是真的？”秦晓彤的话让钟鑫震惊了，他哪里想到这简单的逃家少女剧情竟然变得这么刺激了，被拐卖的女孩，救人逃亡什么的…… 想到激动处，钟鑫顿时两眼放光。这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刺激生活吗？！ 秦晓彤可猜不到钟鑫在想什么，点头道：“我已经救了一个出去，还有一个在村子里……” 秦晓彤话还没说完，手就被钟鑫抓住了。 他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秦晓彤，满面兴奋地说：“这种好事，算我一个！” 秦晓彤：“……” 钟鑫自顾自地说：“对女人下手真是太不道义了！我必须把她从水深火热里救出来！” 秦晓彤盯着钟鑫，她发现虽然他表情略显狂热，但似乎是认真的。之前她并没有想过求助于其他人，毕竟这事办不好可就会惹上一身sao，被天然村人视为眼中钉rou中刺。钟鑫的表态让她心中有了想法，如果有人帮忙的话，事情会好办很多。为了救石秀秀，她会通知她的家人，而在她家人找来的时候，必须有人领着他们进村，这个人不能是她，她怀疑她回到村里后就别想再出来了。她毕竟顶着三丫的皮囊，又是个未成年人，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将她留下。到时候石秀秀的家人能把石秀秀带回去就不错了，肯定无力管她。 不过，秦晓彤心底还是存着一丝顾忌：“你是认真的吗？如果你插手这事，可能会给你惹来麻烦。” “老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钟鑫冷哼一声，露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这件事，老子管定了！你带路，老子这就叫上兄弟把人抢回来！” “好，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秦晓彤也没再矫情，欣然接受了钟鑫的帮助，这毕竟不是她自己的事，而是关系到石秀秀，帮忙的人越多越好。不过，虽然有人帮忙，却还是要有计划：“但我们不能冲动，现在人可能并不在村里。” 钟鑫并不知道前因后果，闻言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秦晓彤正想解释，屋里传来了钟婆婆的声音：“金子，你把晓彤带哪儿去了，说什么呢？” “奶奶，我们这就进来！” 钟鑫飞快地应了一声，又风风火火地往屋里跑，跑到一半，他转身对秦晓彤挥挥手：“快过来啊，还愣着干嘛！” 秦晓彤一愣，抬脚走了过去。 钟鑫却已经先进了屋。秦晓彤刚进去就听钟鑫道：“奶奶，晓彤说她无家可归。我们家不是还有间空房吗？就让她先住下吧！” 钟婆婆闻言看向秦晓彤，埋怨道：“晓彤，这事你刚才怎么不说呢？老婆子还以为你就住在附近。你老家在哪儿呢，怎么就到这儿来了？” “奶奶，您就别问了。”钟鑫帮腔道，“我带她去房间了。” “行了行了，我不问了，铺盖在我那屋，你给她找床新的。”钟婆婆叮嘱道。 “行了，我知道了！”钟鑫转头拉起秦晓彤，带着她进了内间，在一个房间前停下，打开门把她推进去。 事情发展得有点快，直到站在略显冷清的屋子里，秦晓彤才回过神来。 钟鑫居然就让她在他家住下了？ 而这时，钟鑫已经从她奶奶的房间抱了一床新铺盖过来，放到床上后说：“东西都给你拿来了，你自己铺，老子可不干这种事。” 秦晓彤憋了半天，才终于说道：“谢谢你让我住这里。” 在山里以天为盖地为庐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能有瓦遮头她也高兴，想想便也没拒绝钟鑫的好意。 “那是！”钟鑫道，“我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在外头流浪吗？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就冲你叫我一声哥哥，我也得护好你这小妹了！” 钟鑫说完，就觉得讲义气的自己特别帅，高兴地出了屋。 秦晓彤环视了这个房间一圈，不大，墙上只是粉刷了一层石灰，年岁久了，颜色都变得暗沉，不少地方已经脱落，露出了里面的砖块。对于露天睡过的秦晓彤来说，有这样一个房间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放下书包，铺好铺盖后就出了房间。在客厅里，她看到钟鑫正蹲在地上，替钟婆婆揉着脚踝，动作轻柔而熟练，边揉边问：“奶奶，痛吗？痛一定要跟我说。” “我都说没事了，你别忙了，快去写作业吧。”钟婆婆这样说着，脸上带着笑。 “作业很快就能做完了，你孙子我是谁啊，写作业那是飞一样的！”钟鑫笑道。 钟婆婆听得笑容满面：“好好好，将来你要考上好大学，有出息了，你爸妈在地下也能瞑目。” “嗯。”钟鑫低低应了一声，此后没再说话。 秦晓彤并没有出去打扰祖孙二人的天伦之乐。等钟鑫结束了他的按摩站起来，她才出声问道：“要不要带钟婆婆去医院看看？” “都说不用了！”钟婆婆抢在钟鑫说话前道，“我啊，还没那么不中用！要真有事，刚才金子给我揉脚的时候，我还不得痛死啊！” 秦晓彤想想钟婆婆说的也有道理，便没再提。 不过钟鑫却没被钟婆婆说服，蹲在她面前温柔地劝道：“奶奶，就去看一下吧。一会儿就好，也不麻烦。” “说不去就不去。”钟婆婆冷着脸道。 钟鑫没办法，只好说：“奶奶，要是过两天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写你的作业去！”钟婆婆道。 “那我回屋去了。” 钟鑫应着，又看了秦晓彤一眼，示意她跟过去。 秦晓彤便对钟婆婆道：“钟婆婆，那我也先回屋去了，您有事叫我。” “行行，去吧。”钟婆婆挥挥手。 钟鑫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小声对秦晓彤道：“奶奶不知道乡里没中学，她还以为我在念高中呢，你可不能说漏嘴了。” 秦晓彤点头：“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钟鑫满意了，又两眼放光地说，“走，去我房间，我们说说那个救人计划！” 之后秦晓彤大致说明了要救石秀秀所面临的困难，至于丁柔逃走的过程，她就一笔带过了，只说她引开天然村人，丁柔就趁机坐上车跑了。 “在去天然村之前，要先确认石秀秀在村里，不然她家人去了却没找到人，就会打草惊蛇。”秦晓彤道，“我可以带你去天然村走一遍，你记住后下次帮石秀秀家人带路。” 秦晓彤的计划一向都是相对保守的，以稳妥为主，因为她经不起一点失败。可这样稳妥的计划，让想要大展身手的钟鑫非常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