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就在许禾一边懊悔自己刚才的问题怎么如此不经过大脑，一边和江雨焉互相对视转动头脑风暴琢磨该怎么解决眼下尴尬局面的时候，季桦瑜将登山包放到了座位上方的行李架上，随后低头向许禾问道：“你想坐里面还是外面？” 季桦瑜的态度太过自然，自然得差点让许禾怀疑他压根没有注意到江雨焉和丘旻飞最后那两段异口“同”声。 江雨焉也愣了一下，然而毕竟是局外人，不管是看还是反应的速度都比许禾这个局内人更快，她从丘旻飞身前穿过先一步坐进了后排靠窗的位置上，无视了许禾和季桦瑜，直接对丘旻飞道：“我要坐靠窗的位置，困了还能再睡一会儿，你坐外面，没问题吧？” 丘旻飞对这些小事一向不怎么在意，他一边笑着调侃，一边伸手将行李架上他搬上来的江雨焉的、他自己的和季桦瑜的登山包向许禾的登山包的位置调紧凑了一点，空出来的位置方便后来上来的人再放一个包：“没问题，你开口我哪里敢有问题啊。” 许禾本来就不是一个扭捏的人，既然大家都无视了刚刚的尴尬，她自然也不可能自己别扭，她瞬间就将适才的种种抛诸脑后，坦坦荡荡地向季桦瑜笑着回复道：“那我也坐里面吧。” 季桦瑜将进去的位置让开：“行啊，我都可以。” 大巴车前后排座位之间的间距不大，座位前的那一点空间根本装不下丘旻飞的大长腿，他左右调了调坐姿最终还是选择微微侧坐占用了一点过道的空间舒展双腿：“其实就位置空间而言我还是比较喜欢坐外面的。” 季桦瑜带着一点不解回头随口问道：“那怎么上次科协组织去爬山，在大巴车上面的时候，你非要和我换位置，说是要坐里面？” 丘旻飞对上三双好奇地看向他的眼睛：“小的时候春游，坐大巴车的时候，你们没有看过大巴车载电视上面放的各种因为没系安全带或者行驶不规范造成车祸时的车内真实场景的安全教育视频回放吗。” 江雨焉和丘旻飞同一个小学，丘旻飞说的春游时候大巴车载电视上放的安全教育视频她有印象，因为真实车祸的车内场景过于惨烈，给她幼小的心灵造成过难以忘却的惊吓，以至于直到现在，她不管坐什么车，车启动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她都会系好安全带。 “可是那个安全教育视频不是为了告诉大家坐大巴车要系安全带吗，如果不系安全带的话，紧急刹车或者撞车容易随惯性飞出去造成不必要的二次伤害，这和坐里面或者外面有什么关系？” 丘旻飞：“当时那个安全教育视频一连放了五遍，你看完第一遍因为觉得太过血腥就把脸朝向窗外没有再看了，所以你没有注意，中间那个大巴车祸视频除了几个明显因为没系安全带飞出去出事的乘客，还有一个是被行李架上的箱子给砸死的，视频后面还给了小字总结。” 许禾、江雨焉、季桦瑜三人听完丘旻飞说完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行李架，然后集体默不作声地往靠窗的那一边移动了一点。 丘旻飞看见大家的反应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散播恐惧了，他连忙解释道：“都是□□年前的视频了，主要那时候不规范，箱子都还可以放在行李架上，现在都统一要放在大巴车两侧的行李舱了，行李架上都是背包，掉下来也砸不死人的，何况现在的公路也比以前好不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也说不好啊，”季桦瑜人生的信条里面没有放任始作俑者全身而退这条道理，他瞥了一眼行李架上各种登山包，用着一种非常学术的语气认真分析道，“按照这些登山包的重量和人体颈椎能够承受的撞击力度来看，如果大巴车遇到车祸它们从上面砸下来，像我们这些坐在靠走廊边上的人，很有可能就会被砸断颈椎，颈椎联系人体生命中枢，一旦断裂很可能就会呼吸衰竭导致死亡。” 丘旻飞：“.........” 许禾在这点上和季桦瑜很有默契，她煞有介事地点头道：“而且我昨晚查过路线，这边过去除了有一段还没有修好的乡间土路，还有一段事故发生率颇高的盘山公路，所以也并不是全程都是好路啊。” “.........”丘旻飞欲哭无泪，他就不应该惹上这些牙呲必报的人，他抬头看了一眼行李架，默默往江雨焉身边移了移，“郑重其事”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焉姐，其实我觉得吧......靠过道的位置真的比靠窗的位置宽敞，你看你坐在里面这么憋闷，腿伸不开，要不我们俩个换一换？” “呵，”江雨焉冷冷地笑了一声，“首先我有两个字想要送给你，那就是‘滚蛋’，其次我想要和你说，”江雨焉比了比座位中间的缝隙，“坐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你越过三八线了。” 前排许禾听见江雨焉和丘旻飞的对话差点笑出了声，三八线是什么鬼，确定不是幼儿园小学时期才会用到的古早术语吗？ “不过我有点好奇，”许禾转头看向丘旻飞问道，“小学的事情你竟然还能够记得这么清楚，车祸的视频放了几次能记住就算了，问题是你竟然还能记得雨焉她是在放了第几遍的时候转头看向窗外的。” 江雨焉闻言愣了一下，她微微颦眉，看向了丘旻飞，就连一直看着他们打闹的季桦瑜也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丘旻飞。 丘旻飞：“.........” “啧，主要是车祸的场景太过血腥和吓人了，”丘旻飞打着哈哈，“话说还有几分钟就要开车了，罗钰呢，他怎么还没来？” 第27章 “有话就说，你俩已经‘含…… 许禾笑嘻嘻地和季桦瑜对视了一眼, 没有再追问下去，她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道：“正常，不踩点就不是罗钰了。” 许禾打开微信看了一眼, “哦，十分钟前他发了消息, 他说他起晚了，才起，正在火速赶来的路上，让我们帮他占个位置, ”许禾顿了顿, 抬头问道，“我们帮他占位了吧。” 虽然成功将话题转移, 但丘旻飞依旧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他下意识避开江雨焉的目光, 故作不怎么在意地靠在座位上, 他努了努下巴, 指着过道对面放着棒球帽的空位置：“放心, 占了，不过这小子竟然找你不找我, 浪费我特意帮他占我旁边座位的感情。” 江雨焉看见丘旻飞的态度, 心里突然升起了一把没有由来的憋屈火，她冷笑了一声, 想也不想半怼半呛道：“得了吧你，如果不是我提醒，你哪里记得占位这件事情，何况别人未必想和你坐在一起，少自作多情了。” 江雨焉这番话单听起来倒也听不出多少火气, 何况她看丘旻飞不爽是常态，二人天天互怼也是常事，是以许禾刚听到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只是当成乐子，抱着吃瓜的心态保持旁观。 结果丘旻飞一反常态，他听完江雨焉的话后嘴巴张阖了几次，最终闭了起来，既没有开玩笑似地回嘴，也没有嬉皮笑脸似地耍无赖，什么也没说。 他们四个人这块突然安静下来，许禾这才感觉出江雨焉和丘旻飞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和尴尬，虽然许禾不太能够明白这俩个人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但多年处理人际关系的经验告诉她，造成这种情况的起因很有可能是她刚刚随口拿丘旻飞打趣的那句话..... 但就这段时候在通识课上的相处来看，丘旻飞也不像是会在意这个程度打趣的人啊...... 就在许禾琢磨着要不要换个话题缓解一下气氛的时候，罗钰背着他的大包，如风一般，气喘吁吁地从大巴车门外三步并两步地跳了上来。 “哎呀我去，四个闹铃都没有把我叫醒，还好做了个噩梦，梦见丧尸一口咬住了我的脚踝，给我活生生吓醒了，”罗钰一边喘着气向他们走来一边抱怨道，“要不然真就赶不上了。” “我坐哪儿？”罗钰望向许禾，“我给你发的微信你都没回，你有帮我占位置吗？” 许禾第一次觉得罗钰的一根筋和看不懂气氛是如此地可爱，她顾不上周围因为罗钰的大嗓门而看过来的目光，奉献出了从大学入学以来看到罗钰最大热情，“占了占了，”许禾指着丘旻飞旁边的位置，“放棒球帽的那个就是，帽子是丘旻飞的，但行李架上没空位了，你可能要把包放到下面行李舱去，”许禾又指了指季桦瑜，将罗钰的那一份枣糕给递了过去，“他还帮你带了早饭。” 罗钰“感激涕零”地捧着早饭，故意做出一副恨不得以身相许地感动模样：“季哥，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是最重要的！” “在他心里你不是最重要的，他帮你旻哥也带了，”许禾赶鸭子似地边赶边道，“放你的包去吧，等会就要点名开车了。” 因为这点插曲，丘旻飞也稍微地找回了一点状态，他听见许禾和罗钰的插科打诨，看了一眼季桦瑜，想起季桦瑜早上反常的举动，笑着打趣道：“别带我，反正我肯定也是一个附带的，是吧，季哥？” 季桦瑜微微眯了眯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丘旻飞就先一步很识时务地举起了投降休战的手，他一边贱兮兮地眨着眼色一边笑道：“行行行，是我是我，罗钰你快去吧，李老师来了，要点名了。” 罗钰完全没有听懂他们三个人话中的各种指代，然而毕竟是从千军万马中厮杀进高等学府的莘莘学子，他一下子就从这段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中抓住了重点——不就是在赶他下去放包吗，罗钰几步就越过了正在翻名单的李老师，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在车下的行李舱将包放好，回来正好赶上李赫原老师在点他的名字。 因为选课的人数较多，所以学校一共包了三辆大巴，李老师担心他一个人照看不了这么多人，特意叫上了他手下的五个研究生一同前行。 分在许禾他们这辆大巴车上的是两个研究生学长，带着方形厚边眼镜的叫王勇，理着光头的叫李涛。王勇给人的感觉更加憨厚老实，李涛则有一点老大哥的感觉。李老师将他们介绍给大家后就匆匆赶赴下一辆大巴，留下他们两个和四十多双眼睛大眼瞪小眼。 随着大巴车行驶出学校走上高速，他们俩终于将这一整天的行程安排和露营需要注意的事项用自认为有趣的语言一条一条地诵读完毕。 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露营看星星是唯一一个能够支撑他们在六点多的清晨从床上爬起来并且保持精神的亢奋点，然而这点亢奋并不足以支撑他们在晃晃悠悠的大巴车上，听完这两位学长将早已在群里发过一遍的行程安排和注意事项枯燥乏味地再念一遍，是以在两位学长读完注意事项后，大巴车上已经睡倒了大半。 许禾其实也染上了几分困意，因为毕竟困意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而且还是在大巴车这种封闭空间。然而幸好对于许禾来说，一直期待的从来都不只是露营看星星，而是和季桦瑜一起……何况季桦瑜本人还被江雨焉很上道地安排在了她旁边…… 她一边因为季桦瑜在身边心中格外紧张和欢喜，一边又因为身后江雨焉和丘旻飞莫名沉默下来的气氛而疑惑不解。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都不是七八岁的小孩，调节情绪、处理关系矛盾本来可以不用她这个局外人cao心，即使俩个人一直不说话，她也不至于将这件事情挂在心上，最多就是下车后找机会询问一下，然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件事情好巧不巧是她无心开口引起的，怎么算她都有一半的责任，这就造成她无法安心地将此事抛诸脑后。 一边琢磨该怎么和身边人相处，一边思考身后那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结果就是，前头两位研究生助教学长努力说了半天的话直接被她当作背景杂音一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过滤了。 “那我就直接在群里投票了啊。”季桦瑜在一旁道。 许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嗯？投票？” 季桦瑜看见许禾一脸懵逼中还带着一点如临大敌的样子笑了出来：“两位助教说李老师想再确定一下中午愿意在农家乐里吃土鸡火锅的人数。” “哦哦哦，”许禾急忙应道，“去，都去，你直接在群里投票吧。” 季桦瑜乐道：“我看你一脸认真的样子还以为你在听他们两位助教讲话呢，合着你只是在专注地走神？” 不管是在琢磨身边当事人这点上，还是在思考身后那俩人是怎么回事这点上，许禾都不好拿出来和季桦瑜探讨，所以只能表现出一副走神被抓似地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季桦瑜倒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面思考太多，他看了看小组组长的群，想了想，最后还是转身向后排三个人再次确定了一遍：“农家乐，土鸡火锅，你们都吃吧？有没有什么忌口？” 罗钰属于两位助教学长刚开口不到五分钟就去幽会周公的那一批人，此时已经睡得今夕不知何夕了。 季桦瑜一回头就看见他死猪似的靠躺在大巴座椅上，也不知道是因为起得太早实在太困，还是睡得姿势不对，罗钰睡得一边打呼还一边流口水。 为了防止在罗钰旁边忍无可忍的同学向他投来连坐的谴责，季桦瑜连忙摆出一副“我和他也不是特别熟“的反应，将目光很自然地从罗钰身上转向了和罗钰隔着一个过道的丘旻飞。 丘旻飞亲眼目睹了季桦瑜这一系列行云流水毫无破绽的撇清关系的行为，乐得差点笑了出来。 不过好在在不想和罗钰扯上关系这点上，此刻的他和季桦瑜英雄所见略同，是以丘旻飞虽然乐，但还是憋住了笑。 “我没有问题，”丘旻飞用俩人都懂的话一边憋笑一边回道，“嗯......的话......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平常吃饭也没见有过什么特别的要求，感觉不用问了，你就直接按‘吃’算吧。” 季桦瑜的想法倒是和丘旻飞差不多，事到如今便只剩挂着耳机闭目养神的江雨焉了。 如果是往常，这种情况丘旻飞一般会主动去搭话，所以季桦瑜很默契地没有去问，而是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给与他充分的时间，让他像往常一样一边插科打诨一边问出结果。 丘旻飞在季桦瑜停顿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今时不比往日，他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还没有彻底过去，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江雨焉相处。 季桦瑜见丘旻飞迟迟没有动静，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丘旻飞放弃挣扎，给季桦瑜回了一个自暴自弃的眼神：你自己问吧。 季桦瑜：？ 丘旻飞自己和自己赌着气：你是组长，这是你的事情，要问你自己去问。 季桦瑜莫名其妙，感觉这个人脑子好像有那个大病：行，我去问。 丘旻飞幽怨地看着季桦瑜：你无情，你无义，你一点都不在乎你的好兄弟。 季桦瑜：............有病趁早治，早治早康复............ 丘旻飞：...... 在丘旻飞看向自己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的江雨焉忍无可忍地摘下耳机：“有话就说，你俩已经‘含情脉脉’地对视一分钟了。” 许禾：“？？？” 季桦瑜、丘旻飞：“......” 第28章 “你们俩个磨磨唧唧取了一…… 既然江雨焉已经开口打破了尴尬, 丘旻飞自然也不可能再兀自犹豫，他抓住机会故意叹道：“你没睡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怕你起床气都没敢叫你，老师确定中饭, 土鸡火锅，没忌口吧？” 江雨焉才不相信丘旻飞是真的以为她睡着了，她盯着丘旻飞看了一会儿，最终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像是自己和自己和解了一样：“我都行, 没什么忌口的。” 丘旻飞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许禾却微微皱起了眉。 季桦瑜不在意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行, 那我就回复了。” 江雨焉应了一声, 打算带上耳机继续“与世隔绝”。 丘旻飞不愿机会白白流走, 既然是破冰, 那自然是破得越彻底越好, 他叫住拿起耳机的江雨焉, 语气带着一点点讨好：“不是说打游戏吗，不打了吗？” 江雨焉楞了一下, 打游戏最开始其实是为了撮合许禾和季桦瑜能坐在一起而找的借口, 而这个借口早在他们两个人两次异口“同”声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意义，其实现在就算她说不想打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若是拒绝的话她相信她和丘旻飞这一路都会带着点别扭。 江雨焉在拒绝和不忍之间犹豫不决，她想到她要挂起笑脸和丘旻飞故作开心地打游戏就感到一阵烦躁，她对上许禾回头带着期待的观察目光，眯了眯眼：“行啊......” 许禾心中咯噔了一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江雨焉的人生格言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她如此郁闷身边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开心呢？江雨焉冲许禾扬了扬下巴：“人多好玩，你也一起来吧？” “......”许禾对上江雨焉眼神的那一刻就知道准没有什么好事，作为一个“超级马里奥”都打不过四关的游戏苦手，她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刻和他们玩“和平精英”这么高难度的游戏，特别是还会在季桦瑜面前暴露她下饭的菜鸡cao作。 “我......”许禾婉拒的话刚要出口，就看见了江雨焉甜美笑容中满是“你大可不来，我会做出点什么就不知道了”的威胁...... 许禾欲哭无泪：“我手机没下......” “学校的卡一个月20g的流量，”江雨焉没有给许禾拒绝的余地，“下一个也花不了多少流量，你可以现在下，等你么么哒。” “.........”许禾很想在心里骂人。 丘旻飞也觉得玩游戏人多更热闹，他拍了拍季桦瑜：“要不你也下一个，一起玩？” 许禾看到了机会，点头附和并且提出了自己的提议：“对啊，要不然你下吧，我看你们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