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她其实是认认真真打算过要跟江涛过一辈子的，或许直到很久以后她还是会想，从初恋到携手白头，如果真的就跟江涛这样走下去该多好。现在，初恋留在了那不知是真是假的记忆里，而相约白头的人却不知道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躺着呢。 闹心。 从小到大林佳一闹心绝对不会只自己一个人闹心，先把亲爹亲妈轮番sao*扰了一遍说自己好想好想回家吃饭，然后就跟表姐表妹表弟一通唠叨过年回家一起玩儿，最后再翻出同学录来看看有哪些好久不联系应该打个电话去问候一下她全家的，这么一翻倒是让她翻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记忆之中和她挂在一起了好多年，现如今却许久不曾联系过的程燕。 “喂您好？” 电话接通之后那头传来了生疏又客套的女声，林佳自己的电话号码换过好几轮儿了程燕没认出来还以为是什么陌生人打来的，这般有礼貌的开场方式倒是让林佳十分不习惯。 “喂，程燕，我啊，你姐林佳啊！” 林佳十分不要命地占嘴上便宜，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钟，紧接着就是程女王标准的高贵冷艳嗓音： “识相的，立刻，马上，滚回来俯首认罪，你特么的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了你好意思，不在s省混了胆子就肥了是吧，换号了也不联系我，你丫马上给我回来当面认错！” “大姐，我现在一个月的工资除开房租没剩几个子儿了，别说飞机，我来往的火车票都负担不起啊兄弟，过年，过年我攒够钱了就回去看你老人家好不好，到时候随便你看，把我脸看穿个洞都没关系。” 老同学久不联系自然要扯一通近况的，这么说着说着才发现当初他们一年十班那群难兄难弟倒是有好多都失去了联系。小孩子家的革命友谊没个长性，过些时候见不着真人难免要褪色生疏，当年的一年十班从上到下一致对外多么的团结啊，现如今却是连彼此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 “过年估计大家再忙都会回s省，到时候咱开一次同学会，把能叫上的人都叫上咱好好聚聚，也要你们看看姐现在的苗条身材，我告诉你，女大十八变，我现在指不定比你还瘦些！” 程燕一点儿没客气当场就损了林佳几句简单粗暴一针见血地打击她的自信心，不过却是将同学会这事儿放到了心上。她留在s省上学，毕业之后也一直在本地工作，所以相对读大学就跑去外地的林佳而言她同之前那些人的联系还要多些，再加上初中之时程燕一直都是全班的领军人物，所以此次同学会她当仁不让地捋袖子充当了召集人，一个通知两个两个发动四个，这样一来倒是将那些失踪了好久的人从全国各地扒拉了出啦，除开那些跨海求学的家伙没法到场之外，十班的人倒是要她召集了个七七八八，连带着初中班主任和一众任课老师也联系到了，过年期间都往老家跑，不愁分散外地没法聚。 有意无意的，林佳其实也想借着这次机会见见江涛的，虽说他会来的可能性不大，不过至少得让她试一次才能甘心的。 ** 京都这边回s省的火车票不好买，人多，车次少，而且发到站时间点合适的也少，所以林佳在抢火车票这件事上cao碎了心，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买飞机票，毕竟自己挣的那点儿钱绝对的少，更重要的是——一年一次的探亲假它不给报销飞机票啊！ 为了省钱，为了报销，林佳卯足了劲下了一堆抢票软件在手机里，同事的电脑手机和爪子也被她征用过来抢票了，不过也不知道是谁的人品影响了全队的幸运指数，电脑和手机都快被刷爆了这火车票依旧是没能抢到，林佳默默地对着班级群里一堆晒火车票的人竖起中指，最后还是厚着脸皮拨通了一位长辈的电话。 京都这边虽说离家远可帮得上忙的亲戚朋友还是有一些的，林佳联系了一位同样也是姓江的叔叔说了自个儿的难题，后者答应帮忙，却是顺带说起了老乡聚会的事儿。来京都打拼的s省人很多，单是他们一个市的就有不少，这位江叔叔来的时间比较长如今混得也极好，所以经常将他们这群晚辈召集起来联络感情，林佳从刚来这儿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去参加这样的饭局，这回也没什么好推脱的，满口答应下来就等着在饭桌上顺手拿回自己的火车票。 兜兜转转倒了三趟才终于到了目的地，照样是一家川菜馆，来往的服务员多是乡音，林佳问好江先生订的包间之后片刻也没停地就往那边跑，跟长辈见面她习惯提前十来分钟到，这回路上飘雪花有点堵车，如今已快过了约定的时间步伐不免有些急。 但愿他们也堵车，混蛋，下雪就堵，总不能只堵她一个吧！ 兴许是上天听见了林佳的呼唤，她推开门看过去的第一眼确实没看见之前常见的几位长辈，瞧打扮同辈的倒是来了一个，她刚从外头进来眼镜上头结了一层雾只能看清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既然没主动跟她打招呼那应当不是熟悉的那几个，估计又是刚来北京读书的或者是偶然出差路过北京被江叔叔抓过来的。 这样想着林佳惯性挂出标准八颗牙微笑冲人打招呼： “你好，我是林佳，你也是江叔叔叫过来的吧，来这儿的多数是老乡，我是n市的，你呢？” 林佳一边跟人笑着套近乎一边把眼镜取下来擦干净上面的水汽，她这辈子的视力在读书时被糟蹋了，原本重生的时候她吸取教训已经避免了再次近视的危险，哪曾想一闭眼一睁眼倒是又要她回到了这个戴着镜片闯京城的处境。 除了江涛，怕也就是这双眼睛让她觉得遗憾了吧。 刚戴上眼镜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竟然是江叔叔。 “林佳啊，你到哪儿了？” “江叔叔我已经到啦，包间里头只来了一个人，你们应该是堵路上了吧，我来那会儿也在路上耽搁了不短的时间呢。” 林佳狗腿地笑着，仿佛看到了回家的火车票在向她招手，她也是一个有票的人了！ “林佳你走错了吧，我现在已经到包间了，在半江汀，你问问服务员。” “咦？我问了前台说是在临江阁啊，诶好好好，江叔叔我这就过去。” 搞了个乌龙的林佳不好意思地抬头跟人道歉，她说了这么半天人家都没搭腔这不明摆着是不认识的么。 “呵呵呵不好意思我走错地方了，抱歉————江涛！” 虽说年龄和气质有些变化，身材也比之前更厚实了些，可五官却还是以前那模样，这不正是已经毕业成人版的江涛么！ ☆、第二十七章 此非彼 “你是……” 对于这个随随便便冲进来的人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江涛并没觉着有多惊讶，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来说认识他的人绝对不算少，这其中难免有他不知晓的，只是——林佳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哈哈哈哈。” 林佳尴尬地笑了笑，她这辈子是想着把江涛揪出来看一眼瞧瞧他混得怎么样的，可她还没准备好啊，这一切来得太陡有点接受无能，以至于明明攒了好多话想说可如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静。 场面一时有些凝滞，从前林佳同江涛两个也有过这样的僵持局面，每回都是年纪大些的林佳先服软找个台阶给两个人下，早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林佳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调节气氛呢却让江涛抢先了一步去。 “你是我初中同学？” 虽然是七年多接近八年前的事情，虽然江涛那会儿还在中二期压根儿没把全班同学放在眼里连名字都懒得记，可林佳这两个字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当初害自己被记过处分这事儿不算小，虽说不至于记恨到现在，却是让他成功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林佳显然也想起这茬来了，不知是心虚还是因为什么她面上有些尴尬，不过却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错误， “老同学哈，难为你还记得，以前是我对不住你，那啥，年少不懂事嘛谁还没个讨人嫌的时候，抱歉抱歉，同学一场也不容易，这次回s省过年不咯，咱们初中同学开同学会呢，你没事儿的话也过来呗。” 成年款的江涛因为进入社会较早身上有着刚出大学校门的毕业生所不具备的气势，林佳是知道这个人的背景不单纯的，难为她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笑得出来，不仅没撒腿就跑还老老实实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到便签纸上放到了江涛面前的桌子上。 “毕业七年多了回母校看看吧，咱们十班的人趁着这次机会好好聚聚，这么多年了头一次聚呢，要是有时间就过来吧，人越多越好。” 江涛没上高中直接就进了社会，以前总觉着这群死读书的家伙没用，赚钱靠的是会做人会办事儿而不是会背书，所以他之前极看不上这群学生仔，可后来随着生意黑转白规模越来越大，他自己明显感觉到了丰富的知识储备的重要性，对这些知识分子的看法也有所改观，听着林佳这般说话竟然没有当场拒绝，反倒是瞧出一丝稀奇来。 这个人竟然不怕他。 哪怕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也会被自己气势所震慑，而这个从前与他还有不小过结的人竟然一点儿都不怕他。 “行，时间地点定了你就联系我，过年期间我倒是会在s省停留一段时间，要是时间挪得开我就去参加。” 江涛将便签纸从桌上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后对折好放进了自己皮夹里，林佳瞧着他这模样心里突然就松快起来，这短暂的接触却让她看清了一个事实，眼前这个人是江涛，却也是同上辈子的那个江涛没有半毛钱关系的江涛，上辈子的江涛老老实实上学背景虽说复杂可接触到的东西也算得单纯，起码上大学之前他的生活主旋律还是正常学生生活的，所以那时的江涛老实，纯粹，一眼就能看得通透。可如今这个江涛却因为入世过早摸爬滚打接触到的各个阶层太过丰富而被沾染成了林佳看不懂的颜色，眼前的男人如古井，深邃厚重，让人捉摸不透望而却步，她的小男朋友如山间小溪，平实普通，却要人觉着没甚压力不自觉地想亲近。 上辈子就是上辈子啊，只要一个关节点改了，哪怕人还是那个人，性格气质也会产生不一样的变化，以至于最终催生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来。 而她所怀念的，显然不是眼前这一个。 江涛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近八年，看过形形色色的人物，连命都差点丢过几回，在这大染缸里早练就了一双识人慧眼，林佳的面部表情变化甚至于细微的眼神变化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这个人刚进来时看他的眼神同如今明显不一样， 一开始说是情侣之间的熟稔也不为过，而现在，却只剩下老同学之间的客套了，这样明显的对比让江涛对林佳的好奇更甚，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同面前这个人除了是曾经的同学外没有过任何交集，那刚才林佳看他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再者，不过是说了短短的几句话，她却仿佛看透了什么一般，眼中朦胧散尽只剩了普通同学之间的疏离，这哪里像是两个久别重逢的老同学，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曾经是恋人现如今分手之后各自放开心结了呢。 “抱歉，我有长辈约了在旁边包间吃饭，咱们同学会的时候再好好叙旧吧，今天就不打扰你用餐了，回见。” 林佳客套有礼地对着江涛笑了笑，随即转身离开，留下江涛立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远去的窈窕身影，等到人转过弯儿去再也瞧不见时他才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阿明，帮我查个人，我今晚就要拿到详细材料。” ** 节前的日子总是过得尤其慢的，无奈人心浮动上班也没什么心思，林佳数着天数早早地就收拾上了，现在的爹娘她也有好多年没见着了，这回回去说什么也得好好看看，自己工作第一年挣钱了还得给那两口子一人封个大红包，艾玛，想想就老激动了。 林佳勾着嘴角准备着东西，给兄弟姐妹们带的小吃，给亲妈买的皮包，给亲爹买的皮带，还有就是给家家户户带的土特产，因为东西实在是太多她特意翻出了自己最大的那个箱子，衣服没装几件剩下的空间全用来存了见面礼，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只剩下领导一声令下准备放假滚回s省去，可领导的号令没等来却是等来了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林佳一开始收到了之后还没反应过来，等瞧见落款之后才恍然大悟，不过之后一琢磨却是又有了几分疑惑。 [明晚在凤仪轩xx店设了席，老同学第一次请客，赏个脸吧。——江涛] ☆、第二十八章 不想起名字 初中那会儿若不是她做太绝，估计江涛现在应该也还是老老实实上学踏踏实实毕业工作的。 江涛辍学的事儿一直都是林佳的一块儿心病，虽说这里头还有各种因素，个人的社会的家庭的都有，可林佳并不否认自己也为这件事出了一份力，她当初没想过事情会闹到那种地步，后来当真是想补救都无从下手。她这事儿办得确实太损，以至于七年之后仍旧耿耿于怀，重生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改了自个儿当初的选择。 林佳本来很庆幸自己能有这个机会重选一次的，毕竟做坏事的感觉并不好，理亏的事儿可是要背一辈子的，谁愿意给自己找不痛快。可是改命之后突然睁眼醒来却发现之前种种是真是假已分不清楚，她背负的仍旧存在没有被改写，更悲催的是连自己刚刚萌芽的恋情都搭了进去。早说过做坏事得小心的，瞧瞧，报应迟早都要来。 唯一让人觉得欣慰的，怕也只有江涛这些年看起来混得还不错罢。 林佳对着手机上的那条短信出神，一会儿笑一会儿愣，愁得王琳跟看鬼片儿似的。 “你丫脑子有毛病吧，还是说——你恋爱了？” 林佳甩给王琳一只臭袜子，随后晃了晃手机对她道， “明晚上有个饭局，我一个人去胆怂，你陪我去溜一圈儿呗。” ** 江涛看了手底下传来的同林佳有关的所有资料，并没有发现什么稀奇来，一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对一个几乎等于陌生人的人有些在意过头了。 即便是她有奇怪的地方，同他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心里不屑，可江涛还是鬼使神差地拿出林佳给他的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他外出打拼多年现在转过头来再见见学生时期的同学也不错，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某个人为自己的反常举动找到了解释，所以第二天心安理得地开车去了约定的地方，他到时林佳已经来了，守时的好习惯取悦了江涛，可当瞧见她旁边还坐着一个人的时候这份喜悦又降了几分下去。 “抱歉我来晚了。” 江涛订的位子正好是四人位的，林佳同王琳坐在了一边，他则拉开了对面的椅子坐下来，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嘴里说着客套的话，衣着一丝不苟，不远处还跟着两个保镖一样的人不时往这边看。 这一点一滴的细节差距累积起来，林佳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把江涛的习惯记了个通透，以至于她如今竟能够毫不费劲地说出这两个人的不同之处。 “你很准时，只是我们来得比较早而已，我俩正好在这周围逛街呢，逛累了过来歇歇脚，顺便等着开饭。” 林佳刚给两人做了一下介绍江涛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唤来服务员让林佳两人先点着菜，自己则去一边接了电话，等到他回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林佳顺势抬头看去，不想一时之间怔愣当场，几乎比当初猛然见着江涛时还要惊讶得多。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宋方明，我一个大老粗同你们这些高级知识分子聊天怕聊不到一块儿，这也是咱们的老乡，同你们一样刚大学毕业共同话题应当不少，我想着人多热闹就顺道把他也叫来了。” 其实宋方明是偶然加进来的，江涛对于林佳多带了个人来有些在意，这才将恰巧在附近的宋方明给捞过来凑个双好平衡一下内心，只是这个做法很快就让他尝到了什么是后悔，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林佳的目光和话题就没离开过宋方明。 “宋先生也是在北*京读的大学？” “不是，我本科念的是c大，毕业之后才跟着江涛来这儿打拼的，来这儿才发现s省的人还真不少，听说你和江涛还是初中同学？” 林佳点点头，又绕来绕去问宋方明的话，如果不是王琳很清楚林佳是个地道的身高控，她几乎都要以为林佳跟这个宋方明看对眼儿了，对面的江涛不知这茬，只瞧着这相谈甚欢的某人脸色有些不好。 鬼知道他脸色为什么会不好。 “我有个初中同学，江涛你应该也有印象吧，叫程燕，也是读的c大，同你好像还是一个系的，你认识么？” “程燕？！真是太巧了，你竟然和程燕是同学，她可是我们系的系花，当初好多人追她呢，结果没一个成功的。” 宋方明越说越来劲，林佳却是越听越心凉，她重生的那件事果然不是做梦，她果然真的回去过，她跟程燕一起进了c大，国庆出去玩儿的时候被班长坑了也是真的，特么的这货如今还生龙活虎地在她面前活蹦乱跳，更神奇的是宋方明这个诡异的班长竟然还跟江涛凑堆儿了！ 林佳越想越心惊，种种猜测浮上心头，脸色也越来越白，她活了两辈子从来没遇见比这还刺激的事儿，多新鲜啊，她竟然从大学里头遇见了谋财害命的班长，被他弄死一回不说，现在捡回一条命发现这货竟然跟她重生时的男朋友称兄道弟的。 这多新鲜啊！ “怎么了？” 王琳瞧着林佳今晚上状态有些不对，摸了摸她的手发现林佳手心里全是汗，江涛自然也没忽略林佳的反常表情，心中疑惑更甚，昨天林佳见他的时候态度有些奇怪，没想到今天见到宋方明之后就更是反常得明显，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不舒服？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