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席间众人都忍俊不禁。 吃过午饭,聪聪心心念念要出去玩,闹着不肯睡午觉。贺元被孙子缠得厉害,最后还是答应把他带到小区的游乐场玩耍。 贺佳言进了厨房洗碗,陶安宜在旁帮忙,她对女儿说:“下周又降温,我把你上年买的羽绒服拿去干洗了,回去的时候记得拿走。” “知道啦。”贺佳言应道。 陶安宜继续说:“办公室要多放两件衣服,这天气说变就变了。” “好!”贺佳言忍不住说,“我懂得自己照顾自己的。” 陶安宜横了女儿一眼,说:“自己照顾自己用什么用,你得找个人来照顾你。” 贺佳言暗自神伤,她每次回家,父母总是轮流跟自己上思想教育课。 果然,陶安宜自顾自地说起来:“你记得三表姨家的璐璐吗?她可比你小几岁,上周可生了个小胖子。人家都当mama了,你连男朋友都没有!工作已经够忙了,你还读什么研?这样一折腾,就更没时间认识男人了……” 贺佳墨站在厨房连带着的小阳台上抽烟,她们的声音从窗户传出,听见母亲的长篇大论,他无奈地笑了。 贺佳言只能唯唯诺诺地点头,无论母亲说什么,她也不反驳。 幸好聪聪把贺佳言解救了,他跑进厨房,扯着陶安宜的衣服下摆说:“奶奶,我们一起去玩!” 贺佳言连忙说:“您陪聪聪去玩吧,我来洗就好。” 陶安宜看见宝贝孙子,心情立即多云转晴,她把围裙解下来,拖着聪聪的小手出去了。 抽了小半支,贺佳墨就把香烟掐熄。他倚在门边,犹豫了小片刻才开口:“听说陆捷回国了。” 正用抹布擦干碗碟的贺佳言说:“我知道,他上个月回来的。” 贺佳墨神色怪异地看了自家meimei一眼,接着问她:“他已经找过你?” “他在我的学校教书。”贺佳言回答。 贺佳墨挑眉:“恰好教你所在的班级?” 她轻轻地点头,唇瓣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贺佳墨无语,他摆弄着手中的火机,无声地叹了口气。 ☆、第四章 第四章 对于贺佳言来说,陆捷回国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分开了这么久,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拉得很远很远,无论是时间的距离,还是空间的距离。正如在教室再遇陆捷,她心中的波澜也不过一刹,刹那以后,她便心如止水。 尽管贺佳墨什么都没说,但贺佳言还是可以猜到他的忧虑。她倒觉得那些顾虑实在是多余的,平日工作繁忙,学业又紧张,她根本没有精力想这些东西。 周三下午,贺佳言接到大学舍友柯雪的来电。毕业以后,她宿舍的舍友只有柯雪留在了本市,因而她们有保持联系。 柯雪问:“你还记得学生会组织部部长范彦昌师兄吗?” 贺佳言有点印象:“他是不是带着黑框眼睛,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对,就是他了。”柯雪神神秘秘地说,“他现在混得风生水起的,下个月就要到瑞士总部大展拳脚了。他想请些老同学聚一聚,当作替他饯行,你有空来吗?” “什么时候?”贺佳言问。 “后天晚上。”柯雪生怕她拒绝,立即补充,“范师兄点名说请你和你哥哥来,你不来太不给面子了。更何况,你不来我怪尴尬的。” “你有什么尴尬的?”贺佳言笑道。柯雪跟萧淮是学校有名的校队,柯雪是学校广播站的主播,而萧淮则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跟范彦昌交情匪浅,他一定不会缺席这个聚会的。 “诶……”柯雪乐呵呵地说,“我想你来嘛,我们也很久没见面了。” 贺佳言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把餐聚的地点记下,跟柯雪多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贺佳言在浴室里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的脸。这个珠宝广告的进展十分顺利,她最近都没怎么加班,可是皮肤还是有点暗哑和干涩。岁月催人老,她不禁感慨,她已经不是那个二十出头的水灵女生了。 直到跟许多久未见面的校友聚首,贺佳言才发现自己的变化不算太大。以前只穿短裤拖鞋在学校瞎逛的理科男已经变成西装革履的投资顾问,以前身材苗条的舞团师姐现在成了羡煞旁人的辣妈,而那个胆小结巴的师弟正自信飞扬地派发着自己的名片…… 范彦昌看见她,很欣喜地迎了上来:“佳言师妹,好久不见。” 贺佳言微笑着向他点头,由衷地祝贺:“范师兄,恭喜荣升!” 范彦昌哈哈大笑,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贺佳墨:“你们不愧是两兄妹,说话的口吻和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 包房里不算喧吵,贺佳墨听见范彦昌的话便走了过来:“老范,你嫌我没创新没关系,但你不能嫌我meimei没创意。” 范彦昌早已见怪不怪,他说:“佳言,你老哥是十年如一日的护短呀。说实话,你嫂子有没有吃飞醋?” 贺佳言笑眯眯地说:“他对我嫂子更好。” 他们聊了一会儿,柯雪和萧淮就到了。 由于工作繁忙,贺佳言有大半年没有跟柯雪碰面。柯雪的身材比往时丰腴不少,她艳羡地说:“看来你最近都养尊处优呀,不见一阵子就珠圆玉润了。” 柯雪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低声告诉她:“佳言,我怀孕了。” 这话让贺佳言足足呆了三秒,眼见柯雪一脸幸福,她真的替柯雪高兴:“真没想到,你是宿舍第一个当mama的。” 大学的时候,贺佳言所在的宿舍可谓名声在外,传播学院的七朵金花,而三栋606则住了其中的四朵金花。不论外界的评价如何,她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对婚姻或家庭总抱有期望。卧谈的时候,她们喜欢猜测谁会率先迈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柯雪是性子最野、思想最前卫的一个,大家都觉得她不会那么容易被男人绑住。 柯雪也想起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顿了片刻,她才说:“我也没想到。” 这次聚会总共来了十六人,范彦昌特地在星级酒店的贵宾房设宴款待校友。席间的男人都举着酒杯畅饮,热热闹闹地回味当年。时日如飞,一眨眼就是几个春秋,酒气上头,他们越说越是怅然。 难得相聚,这顿饭自然没那么快散场。餍足以后,服务员把残羹撤下,然后端来果盘和啤酒。范彦昌再把经理叫进来,吩咐他把那套发烧音响调试好,这里立即转变为大型k房。 灯光都暗了下来,歌喉了得的同学都围着点唱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贺佳言向来不喜欢出风头,因而坐在角落和柯雪聊天。 她俩正聊得兴起,房门被推了,服务员领着一个男人进来,随后引起一阵小sao动。 坐在沙发上的汉子轮流起来跟他用男人特有的方式问好,一如他们的球队英勇夺冠时的快慰。气氛顿时好得无与伦比,仿似回到过去。 “陆捷回国了?”尽管多年不见,柯雪还是能够一眼认出那个男人就是陆捷。他们的交集不多,但她对他的印象却颇为深刻。 橘黄色的灯光恰好略过陆捷的脸,贺佳言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拿起橙汁喝掉大半。 她的反应有点冷淡,柯雪有点愧疚地说:“我事先不知道他也会来的……” 贺佳言很轻松地说:“没关系呀,大家出来聚一聚不是挺好的吗?” 当年他们的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学校,跟陆捷这样的风云人物谈恋爱,贺佳言想低调也低调不来。大多数的人觉得她还放不下陆捷,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她觉得无从解释,也不想解释,以免越描越黑。 柯雪连忙转移话题,贺佳言打起精神继续聊天。那端唱歌的人正唱得兴起,时高时低的歌声从音响里传出,不知道是谁点了一首《追风筝的孩子》,听见一句“初恋仿似流沙,风吹散无从留下”,她竟然有几分恍惚。 怀孕以后,柯雪就变得嗜睡,每隔几分钟就打一个呵欠。贺佳言问她:“要不要叫萧淮带你回去休息?” “难得聚在一起,我们就这样走了多扫兴。”柯雪摆了摆手,之后转头看向她,“倒是你,不用陪我,去玩吧。” 这话说完不久,还真有人找贺佳言唱歌。柯雪推了她一下:“谢师兄诚意拳拳地邀请你合唱,你不会拒绝吧?” 贺佳言跟谢律还算熟悉。大一那会儿,贺佳言喜欢到体育馆看他们训练或比赛。谢律是学院篮球队的后备球员,他不需要上场的时候会跟她坐在观众席上观战。她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便跟他一同到点唱机前点歌。 男女合唱无非就是唱情歌,他们所选的歌缠绵而幽怨,唱着唱着都忍不住笑场。 坐在长沙发的几个男人正谈笑风生,听见贺佳言的歌声,已经喝得微醺的赵亮将手搭在贺佳墨肩上:“老贺,你家佳言了不得呀。” 贺佳墨跟他碰了碰杯,谦虚地说:“还算过得去吧。” 赵亮豪迈地把剩余的啤酒喝光,接着说:“前几个月,我在楼盘工地撞见佳言了。我们公司的广告交给了耀世做,佳言过来踩点。我那同事说,当时c区的电梯没有装好,他陪着上去也走到气喘,而你家佳言,一个女孩子穿着高跟鞋走了三十多层的楼梯还没有怨言,真是够拼。” “我没有听她提起过。”贺佳墨锁起眉头。 “难怪你这么疼她。”赵亮大着舌头,声音有点含糊,“我要是有这样的meimei,我也会把她当成宝贝,谁敢欺负她,我就找谁算账!” 贺佳墨夺过赵亮手中的空酒瓶,语气淡淡地说:“老赵,你喝高了。” 陆捷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脸隐在暗处,旁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虽然大家都喝了不少,但在场的基本上是在职场上摸爬打滚的人精,他们心知这个话题实在敏感,于是轻巧地把它带过了。范彦昌亲自开了几瓶啤酒,接着发话:“只喝啤酒太没趣了,我们来拼骰。” 这几个男人都唱歌不感冒,因而都闹哄哄地玩起来。陆捷以不熟悉规则为由,拒绝参战。当范彦昌把骰盅递给贺佳言的时候,贺佳墨努了努下巴:“不了,我等下要得送佳言回去。” 贺佳言明天还得上课,临近十一点,她便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她还再三向范彦昌道谢,并与其他人道别。撞上陆捷的视线,她还能保持笑容,轻轻地向他点头。 谢律唱了大半晚的歌,贺佳言离开以后,他也坐到长沙发拼骰。 陆捷挪了挪身体,长臂一伸就把茶几上的骰盅拿了过来:“我跟你玩。” 其他人已经有几分醉意,听见了陆捷的话,他们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看似平静的男人。 向来都大大咧咧的谢律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单看陆捷那笃定的表情,在座的众人几乎可以预料,这次聚会最终会以谢律喝得酩酊大醉作为收场。 ☆、第五章 第五章 昨晚的聚会是什么时候散场的,贺佳言不太清楚。今早她在课室看见陆捷,他还是如往常那般神清气爽,没有半分憔悴的感觉。 周婷连续两周早到,但第三周却坚持不了,只能踩着上课铃声风风火火地跑进课室。幸好陆捷也没说什么,跟大家问了句好就开始讲课。 前几节课不在状态,贺佳言看着教材的知识点都觉得很生疏。周婷用笔尾抵着自己的下巴,那状态不比贺佳言的好多少。直到陆捷说点同学回答问题,她俩才猛地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翻着书本。听见陆捷喊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她们不禁松了口气。 课间休息的时候,周婷一把就将准备溜出教室的贺佳言捉回来,她扯着贺佳言的衣袖,压着嗓子说:“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你跟讲台上面那个男人到底什么关系。” 为了这个问题,周婷已经给贺佳言拨过很多通电话,而贺佳言每次都用那些有的没的借口来回避。体内的八卦因子不停地作乱,要是今天还得不到答案,她一定不会罢休的。 贺佳言心知无法躲避了,她重新坐到椅子上,轻轻地把周婷的手挪开:“我和他的关系,跟你和他的关系是一样的。我是她的学生,他是我的老师,简单来说,我们是师生关系。” 周婷气得磨牙,一字一顿地喊她的名字。 贺佳言伸手替她顺顺气,顿了几秒才说:“我跟陆捷是校友,我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 “你们就认识就认识呀,干嘛藏着掖着?”周婷立即追问,“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贺佳言避重就轻地说:“他跟我哥是同一届的,而且他们都是学院篮球队的队员,所以比较熟悉。我经常去找我哥,见面多了自然就认识了。” 话毕,贺佳言无意识地往讲台瞄了一眼,突然想起第一次跟陆捷见面的场景。 那时候贺佳言才念大一,她所带的钱在缴交那些杂七杂八的费用时花光了,因而只能找贺佳墨搭救。他们约了下午五点半在体育馆碰面。她到得早,球场内空荡荡的,反而是观众席倒坐着三三两两的球员。 有人认出她的贺佳墨的meimei,于是隔了好几米的距离嚷道:“你哥在体育器材室。” 贺佳言果然在体育器材室看见一个背对着门的男生。他半蹲在地上,手中还拿着一本册子,看上去像是核对器材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