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雨后,山里的气息清新舒畅,可他们每一步都得异常的沉重。 两人艰难地行走着,这一天实在太累了。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腿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人生中有许多事总是不可预料的,就像今天这场大雨,这么大这么久。 就像谁也没有料到叶子蕤会生病。 就像谁也没有料到,陈绍宸也会遇险。 大学后面那三年,顾盼常常会梦到这个夜晚,漫长黑暗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她常常醒来时,耳边都是湿漉漉的,大脑里不断闪过那些画面。 ☆、第四十三章 山下的老人说过,这样的天,山体极易造成滑坡。陈绍宸上山的途中一直担心这件事。顾盼腿受伤,两人速度慢了下来。 这个时候,多在山上多待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 两人现在狼狈不堪,全身都湿透了,衣服粘在身上浑身不舒服。 顾盼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有些湿,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不过掌心暖暖的。 顾盼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在见到他之后,终于缓了一口气。 雨,又下了下来。 两人的表情都郁结起来,暗夜中,谁也看不清楚谁的表情。 山里似乎还有别的东西在走动。 顾盼咬着唇角,陈绍宸安抚道,“别怕,快下山了。” 东遥山,八十年代的时候,山上常常有狼出没。这是村里老人说的,这些人常有人上山活动,偶尔也会有人拍到狼的照片。 顾盼喘息着,小腿打颤。她大半个力量都靠在陈绍宸的身上。 陈绍宸也呼了一口气,“再坚持一下。”他举起手电筒,一只手理了理她黏在脸上的头发,“刘海又长了,等回去后,我陪你去剪。” 顾盼比划,“我听唐覃说,有那种专门剪刘海用的夹子,这样一夹,剪起来很简单。” 陈绍宸短暂的默了一下,“回去之后我们去买,回头我给你剪。” 顾盼无声地笑着。 突然之间,一个东西从她得脚边突然跑过去,她惊慌失措。 陈绍宸定睛一看,“是刺猬。” 顾盼喘了一口气,没有想到竟是刺猬,黑乎乎的一团。 她躲开,对他比划着,“幸好只是一只刺猬。我们走吧。” 雨势渐渐变大,她腿上的伤口应该没有感觉了。脚下的路又滑又陡,有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 手电的光线暗淡,顾盼的脚踩在灯光照射的地方,突然之间脚下的地好像在流动一般。 她整个人瞬间滑了下去,陈绍宸飞速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两个人顺势滚了下去,速度又快又猛。 一圈又一圈,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 全身的细胞都在承受着撞击。 陈绍宸一手抚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护着她的腰部,紧紧的,一下都没有松开。 时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两人终于停下来。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 他的声音浑浊,“有没有撞到哪里?” 顾盼快要哭出来了,可是她一直忍着。两人靠的很近,可是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手电筒也不知道掉哪里了? 她的眼前一阵发黑,动了动手指,一点一点地想要爬起来,试了好几次,才找到了感觉。 陈绍宸见她爬起来,跪在地上,他呼了一口气。 疏影摇曳,飞鸟展翅,夜,静的可怕。 顾盼要去扶他,就听到他的声音,“盼盼,你听我说,不要动我。” 顾盼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沾着泥浆的十指悬在他的上方。 “应该再走半个小时就可以下山了,你现在下山去找人。”陈绍宸这句话说得艰难。 顾盼抓住他的手,她呜咽着,眼泪默默流下来,她长着嘴角,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泪水混着脸上的泥流进嘴里,苦涩难咽。她摇着头,她该怎么办? 谁能告诉她? 她咬着牙,想说话,可是嗓音只有啊啊啊—— “别哭。”陈绍宸动动手指,想要擦擦她的泪,可是力气像被抽光了。“我只是撞到了骨头,你帮我去叫人,自己一个人下山,不要怕。” 顾盼梗着喉咙,心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顾盼,你看因为你他弄成这样? 顾盼,这真的是你希望的吗? 她抬手比划,“你真的没事吗?不要骗我——”泪眼摩挲,余光看到在上方的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就像星星之火。 顾盼爬过去,拿过来,灯光轻轻照在他的脸庞的一边。顾盼这才看清楚他,他的唇角发白,眉心紧蹙着,似在忍着什么。 她的视线渐渐往下,衣服上满是泥水,什么都看不清。“陈绍宸,你不要有事!”她颤着手比划着。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听话——”现在的他多说一个字都累。 顾盼咬着牙,慢慢站起来,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犹豫,她只能下去。她也知道,他担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会有危险,下山才有生机。 她重重地点着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往山下走去。 比陈绍宸预计的时间要快一点,她只有了二十八分钟就到了山下。顾盼一路小跑到民宿,用力地拍着门,一下一下,掌心火辣辣的。 院子的狗叫起来。 她没法叫人,只能拍着门。 好半晌,里面有人出来。 女主人披着外套,“谁呀?”她没有开门。 顾盼在门外咿咿呀呀,可还是拍着门。 女主人开了点灯,“说话啊!” 顾盼继续拍着门。 女主人默了一下,想到了什么,赶紧开门,见到她,一脸惊诧,“哎呦,你下山了?” 顾盼走进来,找到纸和笔,快速地写到,“我朋友受伤了在山上,请你们和我上山。” 女主人看着她写的字,“我不识字的。” 顾盼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虚软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十指哆嗦。 “你别急,我去隔壁叫人。”女主人匆匆去了隔壁,喊了一个大叔回来。 大家了解情况之后,决定立马上山。 周澍听见动静从楼上下来,一看到顾盼她整个人就冲上来,“陈绍宸呢?他人呢?” 顾盼没有回复她,跟着大家就要上山。 女主人说道,“姑娘,你别上去了,我看你脸色也不是很好。” 顾盼摇摇头。 “哎,那你注意点啊。”女主人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真倔。” 周澍恍然,“他在山上?他怎么了?” 女主人回道,“受伤了困在山上,我们现在就去接他。” 周澍脸色大变,“我跟你们一起。” 再上山时,一行六个人,三个村里的男人,还有女主人跟去了。 那几个男人走在前面,脚步有些快。 顾盼一直咬牙跟着,一路上她的心很沉重,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周澍一直跟在她的身旁,好几次她都滑到,顾盼去扶她,都被她打开手。 当他们终于快到了,顾盼拉了拉女主人的手,指了指前面那棵树。 “是在前面吗?”女主人说道。 “那就好,走不动了。”前面一个男人说道。 终于当他们到了的时候,顾盼是掐着掌心走过去的,陈绍宸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听见动静,他睁开眼。 周澍喊着他的名字,“绍宸,你怎么样了?” 顾盼蹲在一旁,手摸着他的脸,冷冰冰的,眉心一直紧蹙着,“我睡了一觉——”他说,声音沙哑又柔和。 顾盼看着他的脸,这一辈子的疼都集中在这一晚了。 “盼盼——”他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你靠近我,我看不清你的脸了。” 顾盼轻轻凑过去,双手摸着他的脸,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清幽的目光里满是释然,嘴角浮着若隐若现的笑容。她看在眼里,心疼的已经直不腰来。 那些陪同的上山的人说道,“这是断了骨头了吧?赶紧去医院。” 顾盼恍惚地跟着他们去了镇上医院。 医生也只做了最基本的处理,随即紧急送往市区医院了。 天微微亮,顾盼坐在医院走廊的木椅上,往来的医生护士看过来,不觉有些奇怪。一个满身是泥的女孩子像木偶一样,失魂落魄。 宋轻扬和妻子是从b市赶过来的,“绍宸怎么样了?” 周澍哭了起来,“肋骨断裂,没有伤及内脏,头部受到撞击,医生说要等他醒过来才知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