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谢纨纨却笑不出来,她只在心里想:她一定要替谢纨纨孝敬父亲。 一想到这个苦命的姑娘有这样一个父亲,总算能叫人安慰一点。 ☆、第46章 上香 张太夫人卧床不起,一家子都愁云惨雾的,几个儿媳妇轮流侍疾,累的什么似的,五月节烧香的事,更是提都没人提了。 倒是过了几日,张太夫人虽说依然卧病不起,却是跟各房说了,各房自己出去烧香就是。 那就自然人人都在预备着出去。 这日早晌午,有丫鬟进来报三夫人来了。 邓夫人正在和谢玲玲打点针线,谢玲玲的针线很精致,前儿得了大jiejie的礼,想着绣两方帕子还礼,此时见汪夫人进来,连忙起身让座。 汪夫人就谢玲玲手里看了一回,方笑道:“二姑娘的针线越发好了。” 谢玲玲只是笑。 邓夫人忙道:“她一个小孩子,学罢了,算得什么。三弟妹这是从哪来?” 汪夫人坐下道:“我刚去太夫人处问安来着,伺候太夫人用了药才出来,想着问嫂子一件事,就过来了。” 因着是轮流侍疾,邓夫人昨日并不在那里,只去看了两回,忙问:“太夫人可好些了?” 汪夫人叹道:“只吃了两勺子燕窝粥就说吃不下了,只我瞧着,精神略好了些的样子。” 张太夫人叫谢纨纨“气病了”,这好些天都不肯好,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人,谢纨纨有多忤逆不孝。 邓夫人真不好接话。 汪夫人说完了这个,又道:“我想起一件事,特来问问嫂子。因着今年太夫人不去,一家子各自去,怕出门日子撞一起,马车不够用,所以各房都问问,才好排一排。” 邓夫人忙笑道:“什么打紧,三弟妹瞧着哪天有空儿,告诉我一声,我再去就是了,只管先紧着你们。” 汪夫人道:“大嫂子不去,论理儿自然该二嫂子先挑了。” “大嫂子怎么不去?”邓夫人有点奇怪。 汪夫人道:“我也不太清楚,大老爷那日在的时候,我并不在头里,待我知道,都是晚上了,只说太夫人很发了场脾气,这连着好几日,大嫂子都不大抬得起头来。” 邓夫人叹口气,大房现在这样,她哪里敢随意说什么话,汪夫人也跟着叹口气:“别的也罢了,我只心疼大姑娘。” 谢玲玲抬起头看过来,她只觉得汪夫人那样子哪里是心疼,满是幸灾乐祸:“大嫂子不敢去,她去不去呢?她要去,跟哪家去?我倒是满心里想着我去的时候,带她去,偏绵绵那心里的弯儿还没转过来,带着她去,只怕两个姑娘都尴尬,我也就不好说了。” 她话里说的花团锦簇,一副婶娘是替侄女儿着想的样子,可那话怎么听都觉得是在看笑话:“横竖她与她舅母也好,或许就跟着秦家去也就是了,就是叫外人看着,这才封了乡君,就搬出来住了也罢了,如今连上香都不跟着一家子,只怕有人私底下有话说呢。” 邓夫人听她说的也是,踌躇了一下,便道:“既如此,不如叫她跟我去,总是一家子,就没什么闲话了。” “还是二嫂子会疼人。”汪夫人笑道:“这事儿我是不好说的,二嫂子自己斟酌才是,横竖不管怎么着,二嫂子只管定下了几个人去,打发人跟我说,预备马车就是了。” 邓夫人就应了,又与她说了些闲话,喝完一盅茶就走了。 谢玲玲在一边坐着埋着头绣花,过了好半晌才道:“娘替大jiejie着想,是应该的,不过我想着,先与大jiejie说一声才是,也要看看大jiejie的意思。” 邓夫人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大主意的人,觉得女儿说的也有道理,谢纨纨到底不是她的女儿,总不好直接就替她做主了,便应了。 谢玲玲绣好了帕子,就打发人去回汪夫人,要去看看大jiejie,汪夫人心领神会,一句多的话都没有,就替她派了马车。 谢玲玲一径沉默着,看起来依然格外老实,倒是谢纨纨听人报谢玲玲来了,有些意外,忙叫请进来。 谢玲玲笑道:“昨儿绣了两块手帕子,我自己瞧着,倒比以往的强,想着送来给jiejie用。” 谢纨纨就更摸不着头脑了。谢玲玲要送东西给自己,倒不稀奇,打发人送来就是了,怎么自己跑一趟。 谢玲玲又道:“还有一件事,就要到五月了,往年里一家子都要往皇觉寺上香,今年偏祖母病着,自然是去不了了,前儿倒是吩咐了,叫各人自己去,这本来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昨儿我听说大伯娘是不去的,所以我跟母亲商量了,来问问jiejie,jiejie和咱们一起去可好?” 她补充了一句:“是三婶娘说的,想来没错儿。” 谢纨纨莞尔一笑,对这小姑娘真是刮目相看。 谢纨纨从小的生活状态,宫里头那些精致的争斗格局,欲言又止、眉来目去,意有所指这些,实在是熟悉的很的,所谓眼角眉梢一动,就知道动静这种事,大概最适合宫里头了。 所以她在侯府还一时适应不了,常有瞠目结舌,啼笑皆非之感。侯府的争斗太粗暴了,张太夫人一手遮天,动辄打骂,言语里常常连个掩饰都没有,十分的赤、裸裸。 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无非是个乡野村妇,毫不讲究。 没想到,这小姑娘却是挺讲究的,很会说话。谢纨纨老气横秋的想。 谢纨纨笑道:“三婶娘倒是挺心疼我的。” 谢玲玲道:“我也疑惑呢,三婶娘昨儿特特的走来问我娘哪日去,就说起大jiejie来,说她原想带你去的,又怕你跟三meimei觉得尴尬,不好带,要是随你跟你家舅母去呢,又怕外头人疑惑大jiejie。” 这小姑娘特特两个字用的好,谢纨纨笑道:“其实二婶娘疼我,要带我一起,我是情愿的,就是怕连累你们。” 谢玲玲一双大眼睛如秋水,澄澈透明,看向jiejie,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纨纨道:“以往都只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就是对着你,我也不好说的,只怕连累了你。” 二房一向安静过日子,何苦把她们扯进来呢? 谢玲玲轻声道:“可是,现在不是已经拉上我们了吗?” 简直犀利的叫谢纨纨都一时无语了。 她真的不太明白,那些人做事,怎么就能把别人的生死痛苦看的那么简单而随意呢?就为了让事情显得自然,消除谢纨纨的防备,毫无顾忌的就把老实过日子的人扯进来。 简直视别人如草芥了。 想了半天,谢纨纨才说:“也是二婶娘太心善了。” 所以汪夫人才选了她,自然是料到只要她一说起谢纨纨的处境,邓夫人就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 她们想要把这件事安排的自然,还真是煞费苦心。 不过倒也奇了,其实也并用不着想法子让二房主动来邀她呀,只要让秦夫人去了,谢纨纨自然就跟着秦夫人去了,不是一样的么?如今反把秦夫人拘着,是为什么呢? 谢纨纨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她只得把叶锦叫来,把事情与她说了,命她去回叶少钧,看叶少钧的意思。 这些事,当然叶少钧才是运筹帷幄的那一个。 叶少钧的答复很简单,就三个字:只管去。 可是谢纨纨还是踌躇了一下,才对谢玲玲说:“我是愿意跟着二婶娘去的,只是我还是怕连累了你们,我总得叫你明白。” 她实在是做不到不明不白的,随意的牵扯到无关的人。 谢玲玲微微一笑,她的容貌和脾气其实都有些像邓夫人,又美丽又温柔,只有皮肤才是谢家人。此时虽还未长到夺目的年龄,可已经有了一点日后绝色的影子了。 她说:“其实我也很疑惑的,去看看也好。” 她在疑惑什么?谢纨纨倒是有点好奇起来,谢玲玲道:“如果要叫大jiejie到外头去有什么,就叫大伯娘与jiejie去也就是了,何必用我们?” 谢纨纨也确实不明白这个,如今也看不懂,只是又对谢玲玲说了一回叫她想明白。 谢玲玲应了,又坐了一会儿才告辞回去,第二日果然打发人来与谢纨纨说:“二夫人说五月初二是好日子,问大姑娘可得闲。” 既然这样,谢纨纨也就应了下来,想想不放心,又打发叶锦跑了一趟,跟叶少钧说,有meimei在,可不要出什么差错呀。 也因着谢纨纨认定了会出事,那一日她并没有把谢昭昭带上,自己只带了石绿和叶锦一起,一早侯府的马车就来接了谢纨纨,与邓夫人、谢玲玲一起去了皇觉寺。 皇觉寺也算是京城外数一数二的大寺,原本是独一份儿的,只文宗朝之后,渐渐差了些,这些年已经比不上城西边上的普宁寺了。不过也还有不少人家常在这里舍香油钱的,香火茂盛。 只如今五月里,各家女眷烧香的多,比平日里就更热闹些,邓夫人进了山门后看了看笑道:“我原想着五月来烧香的人家多,特特的挑了今日,想着刚进五月,还没那么多人,没承想也还这样多。” 谢玲玲在一边扶着邓夫人,笑道:“旧年里咱们来的时候,不是更多?今儿还算好呢。” 谢纨纨只管打量着,她还是第一回来这皇觉寺,这是千年古寺,树木繁盛,颇为阴凉,各家女眷来上一日香,在这疏散一日,吃了素斋再走,也算是能松口气。 ☆、第47章 小霸王 上了香,年轻姑娘媳妇们都在寺庙里逛逛,邓夫人则要听经,在寺庙里头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谢纨纨暗忖,这里人多,又是女眷上香的日子,就是有人要动手也不会放在这个地方,要有事也是出去在路上的时候。 她却没料到,她在等的事情没有来,倒另来了一件叫她哭笑不得的事。 谢纨纨以前在野书上看到过一回的恶霸拦路调戏良家女子的回目,居然活生生的在她跟前上演了。 关键是自己还是主角。 谢纨纨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点儿好奇,那一回她偷着看的舅舅家书房里不知道哪位表兄弟藏的野书,因着太仓促,她都没看到后头结果如何。 可叫她惦记坏了,偏宫里又弄不到这样的书。 这一回,竟叫她遇到活的了? 重生之后,匪夷所思的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当年她还是公主的时候,当然不可能遇到这样的事,就是真有没眼色的人,也近不了她三丈之内,而且…… 谢纨纨不得不承认,论颜色,谢家姐妹的确比江阳公主强多了…… 衣着不显,可见是惹得起的,又有国色,叫人垂涎,遇到这种事好像还真不意外。 谢纨纨微微歪头,打量这拦路的小混蛋。 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学人拦路调戏姑娘了?看他一身锦衣,腰围玉带,头戴金冠,手里还拿着把铁骨扇,单看那扇坠儿就十分贵重,身价不菲。模样儿其实是很齐整的,若是正经人,还算得是个翩翩佳公子,可这时候,这人虽然没有嬉皮笑脸,做出一副正经人模样,可既然有这样的行为,当然在谢纨纨眼里就肯定不正经了。 这人带了七八个小厮,又有三四个同样锦衣玉带的公子哥儿一起,加上那些人的小厮,差不多就把这院子包圆了。 谢纨纨与谢玲玲不过在这院子门口路过一回,就被那眼尖的色狼给拦住了。 那色狼说她们惊了他挂在门口的鸟儿,伸扇子档了谢玲玲一下。 谢纨纨好奇的打量完这场面,就打算走了,她当然并不想在外头跟个陌生男子生事端,就是再有理,事情闹大了,总是女孩子名声吃亏,她就退后一步道:“meimei没事儿吧?咱们走。” 那锦衣男子一扬眉,旁边几个公子哥儿立刻散开来挡了她们的路,锦衣男子道:“这位姑娘惊了我的鸟儿,怎么说走就要走?” 还真是一对美貌的姐妹花呢!先前第一眼看见了小的那个,立即惊为天人,没承想一出来,还有个jiejie,虽说味道不同,却一样美貌。 锦衣男子一点不着急,只是笑着打量她们,他本就是大族里头,脂粉堆里长大的,自有眼力,端看这对姐妹的衣着首饰都不是贵重之物,绢花之类为主,就知道家境普通,虽说也是有丫鬟伺候着的,想必也就是富家女罢了。 何况这京城里有数儿的贵女他都一一见过了,虽说有些气质极佳,举止动人,可论模样儿,竟还没见过比这对姐妹花出挑的。 真真是陋室明娟。 瞧那一身雪白的皮肤,那样的脸蛋,怯生生的神情,啧啧。 大的那个形容似蜜,小的娇嫩如水,若是有福左拥右抱,真不知有多快活,今儿运气真是不错! 他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对这样一看就是无权无势之家的姑娘自然是更不怕的,张嘴就调戏了一把:“姑娘既惊了我的鸟,那自然要陪我的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