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挫败地抹了把脸，目光忍不住又望向远处闲适靠在树上的“翡翠”，诺亚心底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终于承认，想要看清这个人，想要跟随“翡翠”一同前往那个被他亲手改变正逐步走向巅峰的国度，是他从听闻“翡翠”之名那一刻起，就已经下定决心的事。

    所以，“仆人”什么的，不过是他看似委屈求全，实则顺水推舟的借口。

    他也确实，不需要拘泥于这个完全没有被“翡翠”放在心上的玩笑。

    不过，这么说来，他倒是应该感谢西里尔——如果没有西里尔，不是为了找个人照顾他，“翡翠”大概根本不会同意带他一起走。

    所以，虽然西里尔对这些完全一无所知，诺亚还是觉得，自己该为这个还完全不明白自己身份的未来魔法师，做些什么。

    于是这天晚上，在吃完晚饭后，诺亚便开始为西里尔讲解起所谓的“异端”，究竟是什么，以及魔法的起源、历史等内容。

    他和西里尔距离“翡翠”两人很远，所以诺亚压根就没想到，“翡翠”会把他们两人的对话内容，全部听在了耳中。

    神情专注地听着诺亚为西里尔讲解的魔法起源和历史，这还是斐亚然第一从人类口中听到这些，一时间倒是有些惊讶。

    斐亚然所学习的魔法知识，完全源于精灵族本身，也是最纯粹的自然魔法，所以其实严格来说，因为种族不同，斐亚然在教授里昂和苍岚这两个徒弟魔法时，大多也是边摸索边让他们自己尝试，毕竟不同种族对元素的感知和魔法的掌控力，大多存在差异。

    斐亚然也一直遗憾，因为天族这几百年的疯狂打压，人类已经完全遗忘了该怎样去运用魔法，甚至被天族成功洗脑，以为那种可以让他们独立强大的力量，完全源自于魔鬼，会招致毁灭。

    不过，现在看来，有些事情，似乎是他过于想当然了。

    想到里昂曾经提过的，另一股同样致力于解救“异端”的组织中，也有不少人会魔法的消息，斐亚然一时间若有所思——

    或许，在人类的世界中，魔法师的血脉与传承，根本从未断绝。

    人类也从未真正放弃过自己。

    他们也和他一样，一直在为人类的未来而努力。

    从始至终。

    从未停止。

    第107章 网中的猎物。

    斐亚然一行四人上路半个月后，终于到达了纳加帝国边陲一座人口相对密集的城市。

    远远望着被城墙围起来的巨大城池，斐亚然沉思片刻后，终于对诺亚道：“我们离开雅各镇已经有一段时间，你去城里打听下现在的情况，尽量别引起别人的注意。还有，回来的时候，记得买两匹马。”

    半个月的路途中，他们不是没有经过有人类生存的村镇，只是那些人口数量不多的村镇里，一来消息传播速度缓慢，二来也不会有什么好马，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斐亚然一行并没有冒然前往。

    诺亚闻言，略微怔了下，因为这还是成为“翡翠”的“仆人”后，他第一次接到来自对方的指令。

    心底有些诡异的雀跃，诺亚嘴上嘟囔着“就知道使唤我”，腿上却十分麻利，交代西里尔老实和“翡翠”二人呆在一起后，就欢快地向那座巨大的城池飞奔而去。

    西里尔：……

    诺亚这家伙，果然还是十分在意“翡翠”先生啊，看着这无比兴奋的劲儿。

    不过，诺亚一走，就只剩下西里尔和“翡翠”二人单独相处了。

    这还是西里尔加入这个队伍后，第一次面对没有诺亚在身边的情况，一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被“翡翠”二人嫌弃。

    结果过了没多久，西里尔就发现自己这完全是多虑了，因为“翡翠”二人的注意力根本就完全没在自己身上——

    那位神秘的一直戴着斗篷的先生一如往常地坐在树上安静地看书，“翡翠”先生则坐在那棵树下闭目养神。

    难得见“翡翠”先生没有和斗篷先生一样坐在树上，西里尔一时没忍住心底的好奇，多看了“翡翠”几眼，这一看，眼睛就再没离开过那张脸。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好看呢？

    团抱住膝盖，把下巴顶在膝盖骨上，西里尔忍不住想到。

    通过诺亚这几天细心的教导，对于自己所拥有的力量究竟是什么，西里尔已经不少认知，也渐渐明白，“异端”并不是魔鬼，自己也并非真的生而背负罪孽。

    那并非罪孽，而是神赐予人类最美好的礼物。——西里尔永远记得诺亚在说这句话时，眼底迸发出的坚定光芒。

    他闭上眼睛，按照诺亚这些天的教导，开始感知空气中的水元素。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诺亚也告诉过他，许多人在最初接触魔法领域时，都会遇到这个门槛，让他不必心急，但西里尔还是想尽快掌握这种力量，希望有一天能够变得像诺亚，甚至“翡翠”先生一样强大。

    当看到诺亚把一把圆润的勺子变成锋利的匕首时，西里尔就觉得自己之前近二十年的三观，瞬间变得稀碎，当即请求诺亚把这项本领教给自己。

    之后，他才在诺亚的讲解中，明白自己的魔法属性与诺亚完全不同，诺亚是金系法师，而自己所能感知的，是水元素。

    诺亚虽然能为西里尔讲解魔法基础，但对于水元素的感知和水系魔法的应用，他却帮不上什么大忙，毕竟这两者的存在形态和应用方向完全不同——金系魔法大多与火系相同，主攻击，水系魔法则大多主防御治疗。

    如果能有一位水系法师来指导你，你的学习进度应该能事半功倍。诺亚如此告诉西里尔。

    而恰巧的，在他们偶尔关于“翡翠”先生的八卦时间里，诺亚曾模糊地对西里尔暗示，没有意外的话，“翡翠”先生应该就是一位水系魔法师——没看他每天把水球扔得那么溜！

    于是，当斐亚然借着闭目养神的借口，实则翻开系统面板与徒弟里昂苍岚经过一番漫长的交流后，意外地听到那个曾被他种在地下整整两天，这些天中一直像个小兔子一样总是怯生生偷看他的西里尔的声音。

    “那个……‘翡翠’先生？”

    斐亚然闻声，睁开了眼睛。

    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眸带着点疑问，落在自己身上，被那样俊美逼人像一幅画般高高在上的大人注视着，西里尔的脸色忽然爆红起来，说出的话也变得磕磕巴巴，“大……大人，请问您，您是水系法……法师吗？”

    斐亚然微微歪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用眼神催促他把话说得明白点。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西里尔还是在那平静无波的面孔上察觉到一股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在差点哭出来之前，西里尔终于闭着眼睛，一口气把话说了出来：“如果您是水系法师可不可以请求您指导我一下？”

    【叮——系统提示，人类西里尔请求拜你为师，接受或者拒绝？】久违的系统提示再次上线，斐亚然怔了下，略微思考了下，就点了“接受”。

    师徒面板在他点击“接受”后，立刻弹了出来。斐亚然看了一眼，变异的师徒面板上，他的师徒栏依旧分为“我的师父”和“我的徒弟”两部分。

    “我的师父”那一栏中，普通师父面板下空无一人，亲传师父面板则只有“安斯艾尔”一人。

    眷恋地看了几眼安斯老师的名字，斐亚然这才把目光转向“我的徒弟”一栏。

    亲传徒弟面板下依旧空无一人，普通徒弟面板下，目前已经有了三个名字，分别是苍岚、里昂和刚入门的西里尔。

    而除这两项外，“我的徒弟”一栏下，早在十年前又多出了一种“不记名徒弟”。

    这一栏与上面的亲传、普通徒弟两栏截然不同，并没有显示出其下徒弟的姓名，而是全部收缩在一个大大的“＋”内，这一栏的信息也完全是以师徒值的方式来显示，不过，如果戳开那个“＋”，则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让人眼眼花缭乱的各色名字——那些名字里，有不少都是苍岚和里昂这些年所教授过的兽人和人类的名字，另外绝大部分，则是所有在狄龙，使用斐亚然随编著的魔法教材进行系统学习的法师们的名字，斐亚然一直致力于编纂魔法教材，建立魔物学校的初衷也正是因为此——

    无论直接或间接传承自他的魔法师，都会被系统算在他的徒弟范围内，师徒值也便会因为那些法师们的实力越来越强，而呈几何倍叠加。

    所以，仅仅十年，还是在魔武学院并没有正式建立的现在，斐亚然的师徒值就已经近十万，虽然离任务要求的两千万还太过遥远，但总算也让他看到了点盼头。

    所以，尽快在狄龙建立魔武学院，并且把魔武学院像光明神殿一样开遍全大陆，才是斐亚然未来赚取师徒值的最终方向。

    斐亚然思考这些的时候，一直没听到回应的西里尔脸上简直快涨成猪肝色，不过，从诺亚对“翡翠”先生的态度，西里尔就能看出“翡翠”先生的身份一定十分高贵，所以，像他这样卑微又平凡的平民，“翡翠”先生不想理会，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只是，一想到被隐隐憧憬的“翡翠”大人漠视，西里尔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而就在他快要放弃，狼狈起身远离“翡翠”先生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极为优雅淡漠的嗓音，“可以，你有什么问题需要我解答？”

    西里尔惊讶地睁开了眼睛。

    没在意西里尔的惊讶，斐亚然想了想，虽然已经收了西里尔为徒弟，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与西里尔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干脆让西里尔闭上眼睛面对着他坐好，利用“传功”时师徒间的“链接”，直接把自己眼中“看到”的空气中的浮动的水元素，映在了西里尔的脑子里，就像二十一世纪的老师们一边讲课一边放ppt和视频一样，让学生们从声音、画面、影像等多个角度，把这种玄之又玄的对于魔法元素的感知方法，最直观的方式传达给他们。

    于是，等傍晚诺亚骑一匹牵一匹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西里尔一脸懵逼的见到上帝的表情。

    诺亚：……

    谁能告诉他，他不过才离开大半天，西里尔这是中了什么邪？！

    眼角瞥了一眼四平八稳坐在树下的“翡翠”，诺亚眼底沉了沉，并没有和他打招呼。把两匹马都拴在树下后，就拽着西里尔去树林里寻找晚饭食材去了。

    西里尔还是有点懵，今天请教“翡翠”先生的最直接结果，就是他真正感觉到新世界的大门对他打开了。

    虽然在这半个月中，诺亚也给他讲了不少魔法知识，也给他演示过金系魔法，但因为一直无法感受到水元素的存在，诺亚其实多少有点怀疑自己的智商，甚至一度以为诺亚他们是不是搞错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

    只是，今天下午，在“翡翠”先生的指点下，他在闭上眼后那一片漆黑的世界里，终于看到了那些淡蓝色的星星点点如同星空碎屑般游离活跃的水元素。

    它们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柔，当西里尔伸出手去触碰的时候，它们甚至会围绕着他的指尖聚散嬉戏，又在他想要把它们握在手心的时候，萤火虫般呼啦啦飞到远方。

    而这一切，在他睁开眼睛那一刻，便忽然如同一个梦境般潮水般退去。

    低头注视着自己细瘦的指尖，西里尔一脸迷蒙，终于在下一刻，“嘭”地撞在了一棵树上。

    眼睁睁看着他撞上去的诺亚：……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诺亚本来低气压了一路，就等着西里尔来问自己出了什么事，谁知道往日神经敏锐的西里尔，今天就像魔怔了一样，直接把他的冷脸和咳嗽声给忽略了个彻底，甚至还直接撞到了树上。

    聪明如诺亚，自然猜得出西里尔这样，肯定是在他走之后与“翡翠”发生了什么，所以，虽然他心底因为今天发现的某些事情十分不爽，诺亚还是先一步开口了。

    “好……好痛qaq！”鼻子差点被撞歪的西里尔，终于回过神来，只是注意力明显还没在诺亚身上。

    诺亚见状，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三两步过去把西里尔扯进怀里，抽着眼角看着他红彤彤的鼻子和兔子一样红了的双眼，扭头轻咳了一声，这才回过头来，低骂了句“笨死了”，而后，动作轻柔地伸出指尖帮西里尔揉了揉鼻尖，在他喊疼后，又把脸凑过去给他吹了吹。

    好容易把西里尔哄好了，诺亚才松了口气。

    刚想继续问西里尔最开始的问题，就见西里尔双手捧心，眼睛亮闪闪地注视着他，“诺亚！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翡翠’大人真是太太太！太了不起了！！！”

    诺亚：……

    尼妹！在我离开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神马（⊙皿⊙）！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在半天内就被“翡翠”先生实力圈粉的迷弟西里尔，便把今天“翡翠”先生轻松帮他感知到水元素的事情，天花乱坠巨细靡遗地讲给诺亚听了。

    “我真为之前自己对‘翡翠’先生的揣测感到愧疚，先生明明是一位那么亲切友好，善良而且有爱心的大人！”

    去除掉n多多余描述，终于把重点提炼了出来的诺亚：……

    你骗人（╯‵□′）╯︵┻━┻！我刚才回来的时候，那家伙明明还和之前半个月一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死人脸模样（╯‵□′）╯︵┻━┻！！

    看着简直像被“翡翠”下过药的西里尔，诺亚心底都快日了狗了！

    正在心底默默咆哮，冷不丁听到西里尔问他：“诺亚，你今天在城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诺亚怔了下，意外地看你了眼西里尔，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注意到了。

    “你回来后一句话都没对‘翡翠’说，难道城里的事和‘翡翠’先生也有关系？”见诺亚不说话，西里尔又问了句。

    脸色蓦然沉了下去，想到今天在城内发生的事情，诺亚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半晌后，当西里尔已经在附近捡了一小捆树枝后，诺亚才终于开口：“今天我在城里，看到了我们四个的特级通缉令。”

    所谓特级通缉令，是指由中央神殿下发给其属下所有信封光明神的国家，在整个大陆人类国度中都通用的，从下达之日起，到令上所有通缉犯全部落网为止，永不撤销的最高级别通缉令。

    简单来说，就是最高级别的催命符。

    不过，对于这种通缉令，早就上过不止一次的诺亚自然不会太过在意，甚至都已经完全习惯了，反正以神殿那种鬼画符一样的画像，只要稍微改变些衣着发型，就根本不会有人认出他是特级通缉犯。

    真正让诺亚感到愤怒的，是“翡翠”对他的欺骗——今天进城与组织在城内的据点人员联系后，诺亚才明白，原来直到半个月前为止，安插在狄龙的间谍，都有按时送消息过来。

    那一瞬间，诺亚背后就爬满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