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声音明明就在前方，但不要说一个人影了，她根本感应不到任何东西！像是有人在前面摆了一大块镜子，混淆了她的异能和判断。她可以感觉到后面的车子，左边蹭着她脚的月光，还有右边不远处的溜滑梯，但就是无法感应前方， 那人所在的前方，就像被挖空一样。 叶菲凡额前微微冒汗，对方和自己一样是精神异能者，能力恐怕还不下于自己，所以才能隐蔽光圈的探查，之前甚至侵入光圈送来讯息……. 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没再开口，少女很警戒，不断用光圈反复戳刺前方的位置；少年很忧郁，努力想窃听少女心中的耳语，却什么也听不见。 这是两个非正常人类的相遇。 ☆、第三十九章 同行 经过一段冗长的沉默，单纯精神力的抗衡，最后，少年先按耐不住。 他咬了咬唇开口：”希望不会冒犯，请问妳是精神异能者吗？” “………”叶菲凡静默一会，最后艰难地点点头，很后悔没有把剑带出来。 “原来是这样阿。”少年了悟后轻快地说， 突然，空气掠过一阵细微的波动，叶菲凡身子一缩，原本阻碍光圈的屏障瞬间被抽离，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修长的身形。 叶菲凡眨了眨眼，起码可以确定攻击目标的位置了。 “咳……”少年清咳一声，似乎显得很不好意思：”是我失礼了，我习惯隐藏自己的存在，你也知道为了安全，但没想到会遇上和我能力相近……还是相反” 说到后面，他不太确定却又忍不住带上笑意，好像觉得十分有趣。 事实上，他把话语权让给了叶菲凡，表现了一定程度的尊重和礼貌，这在末世中难得可见。然而，一向明快果决的叶菲凡却犹豫了。 末世前后，她都不喜欢与人冲突，她总是习惯先观察，若是对方是脆弱的，那她也会表现出自己的脆弱，为之后的合作埋下良好的种子；但若是对方带有敌意，那她也不甘示弱，先用更强硬的手段画出地盘，警告对方不准越线。 叶菲凡不复杂，她很简单，但就是太简单了，极端的两面性格反而更让人捉摸不透。 而此时，叶菲凡却是第一次在两面之间徘徊不定，照理说对方释出善意，她也该就此打住，装作没事再来套套话，但对方给她的威胁性太强了，她实在很难静下心跟他好好说话。 她不信任他，不信任一个随时能夺去自己”双眼”的陌生人。 在叶菲凡内心战打得如火如荼时，同时，对面的少年抓了抓头，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 到现在都还听不见女孩任何心声，他才惊觉自己引以为豪的异能失灵了，不过没关系，进化成功又怎样？人类的劣根性不变，他有很多办法可以击破她的心灵，cao控她的灵魂。 于是他习惯性摆出纯良无害的微笑，褐色的头发，秀气的五官，笑得阳光明媚，嘴巴都快笑裂了，但对方就是不肯出声。 他又观察了一下女孩的那双眼睛，确定对方的确在看自己，瞳孔里的倒影应该是人畜无害，他一下百思不解，又看了许久，发现她的眼睛似乎一直没有对焦，这才抽搐着嘴角，忍着酸痛问：”你是……盲人？” “………”叶菲凡正在计算月光和车子离自己的距离，她在想自己能不能一把捉住月光，同时翻身利落地滚回车上，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少年嘴角的弧度有些失控，眉眼不同调，表情显得相当怪异；对面的妹子明明还在“看”着他，却完全没注意他的异常，少年更忧郁了，怪不得自己笑得再怎么水嫩无辜，她都无动于衷，恐怕根本不知道他鼻子眼睛长什么位置吧 原本以为妹子软绵绵的，长得秀秀气气的，应该很好呼拢，就像之前那个军人一样，但他绝对没料到对方竟然是一个盲人！ 于是少年被深深挫折了，异能失效就算了，以往卖萌装忧郁的技能在盲眼妹子面前也完全卡死，恐怕是真的要用真心和诚意去沟通了——他偏偏最不擅长这个。 “突然跟过来，如果吓到妳我很抱歉。我先自我介绍吧，我姓夏，名檀青，是从博世基地出来的幸存者，不知道你在附近有没有听到那个坏消息？” 尽管很不情愿，少年决定透露一些自己的信息，换取一点对方的信任。 这很冒险，在他的经验里，以越少自身的信息换取对方越多的信息才是上上策，而能在对方对自己的笑容流口水时，套出他祖宗十八代的身家财产则是一件相当有成就感的事。在得到精神异能之后，他作得更是顺手，甚至自诩没有人能在自己面前保有秘密，直到现在………. 一个眼睛睁大大的盲眼软妹子脸上写着”我一句话都不会说，请滚走好”。 他不甘心，薄荷挑这个主人是故意向自己示威吧 对方主动出击，盲眼妹子叶菲凡自然也不甘示弱。 她想烦了，站也站累了，又观察对方似乎没什么可怕的爆发力和攻击力，索性直接无视对面等待的少年，一把抱起底下蹭脚的月光，月光毛绒绒的触感总是能安抚她烦躁的情绪。 少女和猫，本来应该十分融洽的景象，但当对方抱着猫渐行渐远，竟是故作没事逃回车上的意图时，少年耐心的微笑彻底没了。 微风还在吹，阳光还在温暖，秀色怡人的脸庞却照上阴影，夏檀青沉着脸快步追过去。 被盲人无视？！感觉糟透了！ 听到对方跟过来的脚步声，叶菲凡不动声色勾起嘴角，正合她意阿。 她把月光放进后座，后座很宽敞，但月光很不安生，一进去就在两只大狗身上跳来跳去，十足挑衅。 多多老沉稳重，睁开眼看一下倒还能继续睡下去；但布布可不一样，牠睡得正香甜，突然肚子被一重物下击，牠吓了一跳，立刻翻身跳起，认出是月光，新仇旧恨涌上，瞬间龇牙裂嘴、跃跃欲试了起来。 叶菲凡如愿以偿听到布布的低吼声，听过吴丽萝等人的描述，布布的外表十分具有攻击性，常人看一眼立刻就会受到百分之百的视觉伤害。叶菲凡虽然听着没什么概念，但也觉得似乎很厉害，现在就打算给它实地测试一下，以视觉伤害击退来势汹汹的敌人。 夏檀青来到少女身后，脸色不太好看，但声音还是无辜得很，彷佛是自己被逼得跟上来：”怎么了吗” “我家的狗脾气不太好，你介意吗”叶菲凡品尝着自己心理的恶意，酸酸甜甜的，这就是娇歌常有的心情吧偶而来这么一次还挺不错的~ 终于听见她的声音，夏檀青愣了一下，虽说没人规定精神异能者都要长有一副魅惑人心的好嗓子，但他还是被少女的声音撩拨了那么一秒。 慢悠悠、轻飘飘，像是嘟起红唇轻轻吹气，细白的棉花飘散在半空中，不带着任何蛊惑，只是单纯安抚。她的声音具有一种治愈的魔力，彷佛愿意包容所有受伤的人们，听起来分外舒服。 看不到少年触动的表情，叶菲凡沉浸在恶作剧的喜悦里，她移开身子，空出了位子，让打开的后车窗出现在少年的视线里。 夏檀青下意识看了一眼，秀长的美目瞬间睁大。 “咦！”他惊声却不是尖叫而是惊喜，高兴的模样彷佛第一次参加科博会的小男孩：”这是你的狗” 他紧盯着前面那只头骨扭曲、面目狰狞的变异犬，同时脑中飞快闪过各种数据和数据，眼前拉不拉多的变异程度已经远超出实验失败，甚至可以说牠是进化的新品种………果然是那样阿，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 即便，通通都只是实验失败的产物呢。 夏檀青垂睫，表情沉思，目光幽长深远。他的眼珠是清浅的淡褐色，背对着太阳，彷佛能从里头透出金黄色的晨曦，一望进去便以为自己也融入了阳光，以为得到了少年全部的专注和重视，这本来应该是非常美丽惑人的假象，可惜，此刻在场唯二的人类却是看不到的。 叶菲凡眨眨眼，空洞的视线对着脑中的形体方向，心底不禁升起淡淡的失望， 那个瘦竹竿移一动也不动，是被吓傻了吗？自己要不要提醒他快点逃命？ “那……那个…..”叶菲凡想要提醒他前面有一只凶神恶煞的变异犬正猛盯着他流着口水，如果对方还无动于衷，她会考虑让布布叫几声试试。 夏檀青回神，转头正好遇上少女欲言又止，她微张的嘴，粉粉嫩嫩，悄悄伸出的手指青葱剔白，似乎是想拉他的衣袖，少年清澈的眸子不禁失神了几秒。 随后，他微微扬起眉，惊讶自己似乎不反感她的触碰，当然，这可能只是因为他难得对一个人起了好奇心。 他兴奋地眨了眨眼，望进那双空洞却依旧秀美的眸子：”这就是你的异能？控制变异动物？” 叶菲凡还在烦恼对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听到这句瞬间了悟了，敢情以为变异犬是被她的精神异能控制，她也不可能唆使变异犬去攻击人类？ 心中天人交战了几秒，最后还是放弃了开门放狗的邪恶冲动，叶菲凡很沮丧，敷衍地耸了耸肩：”大概吧？” 看着她面无表情，肢体动作却异常僵硬，夏檀青还真想知道她的脑袋此刻在想些什么。 可惜即使精神力化为上百枝的利箭，却怎么也找不到缝隙，穿透少女的面无表情，刺进她的脑袋里，空气中似乎有一面盾牌厚实地挡在她脑袋前面，不让他窥视任何一角的私密。 夏檀青忍不住笑了，快乐得像一个看到新玩具的小男孩。 很有趣呀！ 每日重复的实验，每日重复的cao弄，每件事都能简简单单看穿，科学和人类都变得相当无聊，现在终于出现了这么一个人。 她”看”不到，他也”听”不见，势均力敌不是吗？ 夏檀青愉悅地笑着，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淡绯色的嘴角勾出浅浅的笑意，他稍稍捉到与少女在一起的诀窍，盲人对声音相当敏感，自己也许可以在这方面多下功夫。 于是声音故意变得更加无辜稚气，彷佛一枚未熟的青果在水面上载浮载沉，将一个少年局促不安的心情很好地透过声音表达：“太好了，你愿意带上我吗？基地沦陷不久，我找不到可以安居的地方，如果可以，我们能一起去最近的立生基地吗？我的力气虽然不大，但异能绝对可以派上用场。”不过，在还没摸清少女的底细前，他绝不会完全透露出自己的异能。 他站立的角度很好，阳光就在他背后，树荫流泻下的晨曦替他修长的身形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璀璨，就连褐色的头发也被染成一种接近蜂蜜的浅金色，发下稚气尚存的脸庞则是暖黄色的腼腆，整个人都被融入进阳光里。 他的颜色很淡、很浅、很轻、也很美，如梦似幻，没有人能忍心拒绝他，拒绝那么一个干净美好的少年。 “不行。”叶菲凡的话像一巴掌，硬生生打碎了少年的笑容。 没等他问，叶菲凡就找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很烂的借口：”男女有别。” 其实在少年出声时，叶菲凡有那么一秒恍神，她也算是某程度的声控，但随后她在心底翻了翻白眼，立刻否决了看似不错的提议。 谁会笨到与一个随时都能干掉自己的可疑家伙同车同行？何况她还要去找娇歌，没时间在这里跟陌生人牵扯不清。 听到叶菲凡不屑的敷衍，夏檀青有点生气，应该说恼羞成怒，他发现自己根本一直在抛媚眼给瞎子看。 他本来就年轻，又太早尝到成功的滋味，耐性和脾气也跟着不大好，稍遇挫折就破绽百出，其实这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直到了现在…… 彷佛针头刺破了绸缎，不再那么乖巧温顺，他不禁嘲讽道：“所以你要一个人开这辆车？”盲人开车？呵呵！ 叶菲凡理直气壮：“我爸在等我。” “骗人………”不敢相信对方接二连三的瞎理由，夏檀青又气又恼，不禁脱口而出，控诉的语气还微微颤抖。 他想打碎女孩脸上的面无表情，就算是嫌弃起码也要作个表情，而不是在一旁冷眼旁观，看他一人自导自演！ 叶菲凡感觉到对方的情绪波动，知道自己成功打乱了少年的心思，于是再接在励。 她对他耸耸肩，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映在夏檀青眼里却像在说：我就这样，你能拿我怎样？ 于是趁着少年在原地生闷气时，少女自顾自地上了驾驶座，正准备关上车门，发现不对的少年咬了咬牙，终于摔破脸冲上去，从打开的车窗拉住少女纤长的手臂，可怜兮兮道：”你、你不能这样丢下我！！” “可以。”少女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原本应该在后座的月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前座，少年淡褐色的眸子对上薄荷色的猫眼，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他语带警告：”薄荷……” 月光漂亮的猫眼淡然地直视他，缓缓伸出又长又尖爪子，先是试探地碰了碰少年的手臂——对方还紧捉着叶菲凡的手臂不放，之后像是想测试少年死缠烂打的决心，月光在上面用力抓了一下。 “嘶！！”少年痛得收回手，少女逮到机会，油门加速，扬起一堆落叶和废气，逼得少年又只好摀着鼻子走开。 车子一下就驶离公园，连声道别的余音也没留下， 被丢在原地的少年阴沉着脸，白皙的脸染上了愠怒的红晕，愤怒的幽眸因灼热而妖娆，阳光清新的形象早已不再。 绝对要跟上去！ ☆、第四十章 市区 全员到齐，就只差娇歌了。 叶菲凡心情愉快，她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感应着后座乘客的动静——多多月光他们全挤在一起。 月光虽然不像变异犬一样力大无穷，但牠显然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方法。 本来应该焦躁不安、龇牙裂嘴的布布现在乖乖躺下，让月光姿态傲慢地躺在牠肥软厚实的大肚子上；偶而布布想翻个身舒展筋骨，就会被月光一掌巴下，最后布布只能忠实地作为一软垫存在。 叶菲凡淡淡勾了勾嘴角，有些无奈小伙伴之间地位的不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