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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外婆肯定很疼你吧?”萧云说。 很少小孩会主动说自己像老一辈。 “行啦,别犯职业病了,让小昭吃饭吧。”易谦温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啊不好意思啊小昭,当记者当久了,老是情不自禁用这种问答方式聊天。”萧云笑了笑。 “聊天嘛不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么。”贺昭也笑了笑。 在他们说话期间,易时利落地把牛扒切成一小块,再切成更小块,贺昭喜欢慢条斯理小口吃东西。 易时把切好的牛扒放到贺昭面前,换走了他面前整块的牛扒。 贺昭顿了一下,眼神警告看了易时一眼,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 “不是饿了么?”易时问。 贺昭来的一路上都在喊饿,说自己要饿死了。 饿是饿,但是总觉得有点儿尴尬啊…… 贺昭不敢抬头看易谦和萧云的表情,若无其事地默默拿起叉子开始吃。 这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期间换了不少话题,聊最近有什么电影上映,聊现在的小孩喜欢看什么电视玩什么游戏,聊大学专业的选择对人生的影响。 不太像和长辈一起吃饭,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小聚会,但又不像朋友间那么轻松。 最后离开餐厅,易谦说喝了酒,不能开车,让易时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们,还可以顺路把贺昭和易时送回去。 易时走快了几步给司机打电话,萧云接了个电话很慢地落在后面,易谦不紧不慢走在贺昭旁边,贺昭琢磨着易谦应该有话想跟他说。 果然,没一会儿,易谦开了口:“你觉得易时怎么样?” 贺昭不知道他想听哪方面的回答,斟酌着说:“他很好。” “我问易时,他也是用这三个字形容你。”易谦的语气温和平静,但语速很快,“易时和你一样父母离异,但他没有你幸运,他小时候过得很不好,我们都以为他外婆在照顾他,事实上他外婆情绪出了问题,一直在虐待他。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或许因为这样,易时从小有点儿孤僻。他确实很聪明独立,什么事都做得很好,很优秀很出色,不需要别人cao心,也不需要别人关心。但作为长辈,不认为这是好事。看到你我总在想,其实他原本也能像你一样即便在一个不太完整的家庭,也能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地长大。小昭,谢谢你陪在易时身边,不管未来怎么样,都希望你好好对他,不要伤害他。” 易谦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一番话,贺昭只是个孩子。倒不是因为贺昭有多幼稚,而是他身上有一种天真感,那是没有受过苦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才有的特质。 虽然易时比贺昭还小两三个月,但他很早之前就不能用看小孩的眼光去看易时,因为易时早就不像个孩子。 但兴许是因为贺昭和易时年纪相仿,易谦看到他们在一起,总忍不住进行对比,原来这样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开朗阳光。 他也看得到易时对贺昭无声的照顾和保护,易时愿意亲近人这很难得也很好,但又好像在提醒他有的孩子生来就被人妥帖照顾,而有的孩子缺少的那一部分怎么都补不回来。 贺昭是个很好很聪明的小孩,但他终归是易时的舅舅,总是偏心易时。 他不希望贺昭太天真,有时候天真的锋芒会伤人而不自知。不希望易时太辛苦,当一方天真,另一方往往就得承受更多。 在国内的大环境里,像他们这样的关系中会面临很多问题很多困难。 天真的孩子有着心软善良的特点,他希望贺昭的心软善良是向易时偏移。 “易谦叔叔,我喜欢易时,我觉得他很好是发自内心的,我想他不需要我的同情。”贺昭看着他,明亮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语调轻松,“叔叔,我觉得易时也不需要你的愧疚。” 说实话,贺昭有点儿生气。 但易谦是易时的舅舅,所以他按捺下去了。 易谦的措辞语气看似没什么毛病,但字里行间都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愧疚和惋惜。他敏感地觉得很刺耳,这是一种客气礼貌的冒犯,温和地否定了易时。 他想说,叔叔你有好好看过易时吗?即便过去可能有太多不愉快,但是他依然长成了挺拔优秀的少年。 易时的优秀,易时的出色,易时的稳重,易时的独当一面,都是他的优点,不是后遗症。 或许他没有成长成别人希望的样子,没有出落得阳光活泼,但是他好好地长大了。 谁不想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地长大,可不够简单不够快乐地长大就要被质疑吗?就是他永远的缺陷吗? 即便是缺陷又怎么样,谁能没有一点儿缺陷? 谁又能规定怎样的性格是好,怎样的性格不好? 贺昭曾经听过外婆说,小孩都是不识人间疾苦地飘浮在天上,长大就是回到地面上。幸运的小孩会被一层一层地接住,不受太多痛苦就被托举着回到地上,运气差些的可能会不断从万丈高空一段又一段径直摔落下来。 易时在无人关心的时刻自然而然地降落,没有人接住他,自己结成坚实的壳,自己摸索着挣扎着长大。 这很难,让人很心疼,也很了不起。 可听起来易谦似乎觉得易时不应该这么长大,易时的独立,易时的优秀都应该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