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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栾阔海子到云中,再从云中走到望江郡,无数灵气汇聚成天地百景,从叶三的身边呼呼流淌。 用三天的时间,叶三回到了望江郡。 望江郡此刻有重军把守,从云中退下的玄铁军,经历了近一个月的战斗后,与草原各个部落的蛮人对峙在最北面的国门下。 有修行者混杂在蛮人的队伍里,在极为激烈的战争后,当叶三匆匆经过战场,甚至没有爆发出太过强烈的战斗,来自清虚宗的修行者就被切断了脖颈。 当他来到战场上时,修行者面对的就不再是一场人间的战争,而是更高阶压力之下的屠杀。 叶三没有在战场上逗留太久。他站在望江郡的城池里,来自血瀚海的族人们潮水般卷来,然后黑压压跪倒在地上。 面对玄铁军的疑问,叶三摇头道:“我不会在望江郡停很久。” 杜少威点头道:“您在这儿能解决很多问题,也会带来很多问题。一个能够改变战局的修士来到望江郡,只会给望江郡带来更多修士。这场战争会彻底变作普通人无法参与的局面。” 叶三看向衡山郡的人群,道:“望江郡的粮草快要断了,我去衡山郡看看。”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可哪怕站在原地,也散发出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 像是被这股气息感染,又或许被这句话中的含义所打动,杜少威的手腕微微颤抖起来,他往后退了几步,珍而重之行了一礼,道:“多谢。” 自月前衡山郡举族反叛,所有的粮草车辆都被斩断在黄河岸边的秦岭下,作为中原和漠北的必经之路,只要衡山郡还在,中原的援军以及粮草车辆,就永远无法赶过来。 叶三摇摇头,道:“不谢,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大翊。”他看向身前黑压压的族人,道:“只要他们还活着,我就会想办法,让他们站在天底下。” 云清在风雨之中前进。 他艰难地往前爬,每一步都留下一道血痕。 整座衡山郡的心意,如同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横亘在他的眼前。 云清缓缓叹了口气,血水顺着每一寸被切割开的皮肤往外流淌,因为脸上的血,他几乎很难看清眼前的路。 这个城内,每个人都想让他死。 但是他知道,在千里之外,有人的心意坚定孤傲一如当年。 很多人要他死在风雨里,有人想让他活下来。 无论是当年在黑森林里,还是后来的不老城内,叶三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倘若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东西能够衡量心意的贵重,那就唯有生死。 哪怕生死边缘,当年的叶乘风依旧要他活下来。 哪怕不老城内,如今的叶三依旧用三个月的时间,想找到唯一可能的机会。 死生之前,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无论是叶乘风还是叶三,从来认为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 因为珍重,所以更要让在乎的每个人都活下来。 其实云清从来没有问过,当初黑森林里死生一别,他究竟想了些什么。 云清明白,那是叶三最为纯然,无法熄灭的心念。 纵然这满城的风雨都要他死,可他背后的那片世界里,有人辗转往复,哪怕行于刀山火海,也从来要他活下去。 心意与心意之间,没有高下之分。但裹挟生死的希冀,却有力量。 那片巴掌大的水镜,发出几声轻微响声,因为无法承载过于强大的力量,而碎裂在当场。 在镜子破碎前的最后一刻,它将叶三的心念带进了滚滚的风雨里。 衡山郡内,风雨能进,外人不能进。 可在这片风雨里,属于人的心念义无反顾,带着九死无悔的决然,冲进了咆哮雨幕里。 人的痛苦与希望都无高下区别。 在破碎的镜子里,云清看见了叶三的痛苦、孤独、彷徨、寂寞甚至是……犹疑。 那些情绪无比杂乱,却都指向了同一个终点。 我所珍视的,都请活下去。 这就是叶三的心念。 云清睁开眼睛,天地里的风雨依然强大咆哮,与之前相比,却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像是密不透风的牢笼里,有人从内打破出缺口,天光从缺口上射进去,照亮了一个角落。 野风狂舞,大雨咆哮,无数的血水顺着雨水流淌,很快被冲散了。 他身下的血水渐渐被雨冲散,衣物上的血迹也渐渐被雨冲散,但在那一点天光下,他一点点仍在往前爬。 云清仍然在风雨里,但风雨依然拦不住他。 他的眼前有风雨,渐渐,就有天光。 黑色的高塔里,一片死寂。 风雨十三桥里,有人爬了整整两里路,顶着满城人的心意,横着出来。 老行事知道,今晚的老祖宗,心情会不太好。 第182章 每个人的命都在天空上 老行事恭恭敬敬跪坐在高塔下的黑门前。入夜以后空气微凉,让他忍不住有些身子发寒。不知道为什么,今夜高塔里的灯并没有点亮。 尽管猜到老人家今夜情绪会有些不太好,但他实在沉默了太久。老行事慢慢扣下头,却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他扣头行礼,声音却微微发抖,“老祖宗,如今苏蕴还在城外,您……现在未必是闭关的好时候。” 不久,石砖道路上有小道童次序走出来,他们手里捧着香烛和法器,低头行走在漆黑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