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九娘扶着水桶站了起来，对冷肃道：“你总算起来了！去帮我挑几桶水回来，我要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擦洗一遍！” 冷肃伸长脖子看了看九娘身边的两只木桶，道：“嫂子刚才去挑水？”挑半桶水都能累成这样，嫂子真是太瘦弱啊！ 九娘看到冷肃眼中一闪而逝的笑，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堵得很。 原本满满的两桶水，被她一摇一晃的挑回来，到了家后，就只剩下大半桶了。 九娘拍了拍因为刚才坐到地上而沾了些泥土的衣裳，睨了冷肃一眼，道：“多挑些水回来，我还要将庭院冲洗干净。” 冲洗庭院？冷肃听了有些傻眼。这庭院这么宽，又满是泥沙，要冲洗干净，得需要多少担水啊？ “嫂子，庭院不用冲洗了吧？过几天咱们又吃烧烤，还得弄脏……”冷肃看着九娘的表情，突然有种被整的感觉。冷肃摸了摸鼻子，心想是不是因为刚才取笑嫂子太瘦弱，所以嫂子不高兴了故意报复他呢？ 九娘拍了拍手上的泥灰，淡淡的道：“脏了当然要洗！不然满院子都是油烟味儿，闻着难受，久了都不想再吃烧烤了！” 冷肃愣了一愣，嫂子后面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想再吃烧烤了？烤rou这么好吃，为什么不想吃？ 他顿了顿，忙走过来拿起扁担，一脸认真的道：“洗！必须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嫂子，我这就去挑水。” 九娘弯了弯嘴角，无声的笑了笑，去找竹叶扫帚来将庭院里那些竹签和骨头什么的一并扫做一堆。 很快，楚东阳也起床了，他拄着长棍走出来，看到九娘在庭院里忙活，便走过去，道：“九娘，你坐着歇一会儿，我来扫。” 九娘擦了擦汗，回头对楚东阳笑了笑，道：“我不累。相公进屋里坐一下，我扫完这里就去做早饭。” 楚东阳看了一眼她额角细密的汗珠，一只手帮她擦去，然后夺了她手上的扫帚，道：“我用一只手也能将地扫得干干净净，你一边歇着去吧！” 九娘抬眼便看到楚东阳眼中的坚持，顿了顿，便笑着点点头，道：“那这里就交给相公打扫好了，我去厨房做早饭。等你将这庭院打扫完，就有早饭吃了。” “嗯。”楚东阳看了九娘一眼，一手拿着扫帚，动作利索的扫了起来。 楚东阳回想了一下，似乎已经有十来年没有扫过地了。 三岁刚刚抱得动扫帚的时候，李氏便要他扫地了，大一些便慢慢的开始干重活累活，十岁以后他便不用扫地了，而是跟着杨守才一起下地去干活。后来去了军营，凭着一股敢打敢杀敢死的劲儿，他一直在前线作战，扛的是刀，舞的是长枪，再也没有摸过扫帚…… 大概是在军营里舞刀弄枪习惯了，现在楚东阳拿着扫帚扫地的模样，也颇有几分挥刀斩剑的气势，偏偏他又扫得很认真，九娘站在旁边看了便有些忍不住想笑。 “动作别太大，不然搞得全身都是灰尘，你等会儿还得换洗衣裳。”九娘弯着嘴角道。 楚东阳听了，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淡淡的“哦”了一声，再扫的时候动作幅度便小了很多。 九娘去了厨房做早饭，等早饭做好后，楚东阳已经将庭院扫干净，冷肃也已经将水缸挑满，而这时候，殷漓才刚刚起床。 殷漓神清气爽的站在屋檐走廊上，呼吸着这属于山村的早晨的清新空气，瞥了一眼楚东阳和冷肃，微微一笑，道：“早！” 楚东阳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将手上的扫帚丢到角落里，便去打水洗脸洗手，准备吃早饭。 冷肃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扭头往厨房走去，边大声道：“嫂子，早饭做好了吗？” 殷漓不以为然的耸耸肩，瞄了一眼停放在庭院里的车子，嘴角不由得弯了弯，然后理了理身上月白色的长衫，也跟着往厨房走去。 饭后，九娘便开始打扫屋子。 殷漓昨晚已经得到了九娘的同意，所以吃了早饭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往停放车子的地方走去。 冷肃眼尖的看到了，身形一闪，立刻抢先拿到自行车。 “冷肃！你什么意思？”殷漓看到冷肃抬脚跨上车子，心生不悦，大跨一步过去伸手拉住车子后座，沉声道：“昨晚九娘答应了今天把车子借给我骑的。” “松手！”冷肃冷冷的瞥了殷漓一眼，道：“九娘也是你叫的？” 殷漓一怒，紧紧拉着车子不放，并且用力往自己这边拽，怒声道：“我叫她什么不关你事！你下来！” 这两人扛上了，谁都不肯退让，两人均是一副随时准备大干一仗的架势。 九娘提着木桶从屋子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抹布，抬眼看到庭院里僵持着的两人，顿时来气。 “砰”的一下将木桶放地上，将手上的抹布用力的往他们两人砸去，生气的大声道：“你们俩还小啊？还是抢玩具的小孩子么？抢不到就要动手？都给我松开手！我辛辛苦苦做出来，要是把我的自行车拉坏了，你们赔给我一辆？” 九娘那黑乎乎的抹布刚好砸在殷漓身上，在他月白色的长衫上留下一团乌黑的印记。 殷漓此时的脸色比那印记还要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长衫，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怒瞪着九娘，低吼道：“封九娘，看你干的好事！我就只剩这么一件好点的衣裳了，你居然把它弄成这样！你赔我一件么？” 九娘这才注意道殷漓的长衫上的那团乌黑印记，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懊恼，却很快镇定下来，睨了殷漓一眼，冷哼道：“谁让你们拉着我的车子不放的？要是再不放手，我捡起抹布还往你身上砸！” 九娘说着，飞快的又睃了殷漓一眼，语气缓和了不少，道：“我没说不让你们骑吧？可你们就不能两个人愉快的一起去玩耍？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还这样打打闹闹的像什么话？抢不到就打？好啊，你们要打就先在一边打完了再决定谁骑车，省的把我的车子弄坏。” 冷肃冷哼一声，将脸别向一边。 九娘便板着脸对他道：“冷肃，你昨天已经骑过了，神医确还没有骑过，你先过他骑！” 九娘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幼儿园的老师，正在教育两个不听话的孩子。 冷肃还没说话，殷漓就率先松开车子，拧着眉扫了一眼冷肃，冷声道：“一个时辰后，车子给我。” 说完便转身大步往屋子走去。 冷肃吹了一声口哨，脚下一蹬，车子便开了出去。 九娘站在一旁忍不住叹气，看来殷漓还是比冷肃要懂事些。就像是两兄弟抢玩具，一开始都剑拔弩张、谁也不远退让，可是有家长介入，最先妥协的总是比较懂事的哥哥。 “一个时辰准时回来！”九娘朝着冷肃的背影喊道。 楚东阳倚在门边看，一直没做声，当殷漓经过他身边时，他眉峰动了动，问殷漓：“车子跟匕首，你选哪个？” 殷漓脚步顿了一顿，说了“血饮”两个字，然后往房间里走去。 楚东阳捏紧了拳头叹了口气，这臭小子为什么对“血饮”这么执着啊？ 九娘将抹布捡回来搓洗干净后，又打了一桶水提进屋子，准备擦洗自己房间里的桌子和柜子之类的。 那些家具似乎很久没有擦洗过，上面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再加上前几天下大雨，房子漏雨，那些家具多多少少都有些受潮，便起了白白的霉点。 既然是要大扫除，九娘便准备将里里外外都擦干净，那些桌子柜子的擦洗过，趁着今天出大太阳都搬出去晒一晒。 楚东阳抱着手臂、挑着眉看向九娘，问：“累不累？需要我帮忙吗？擦桌子我也会的。” 九娘想了想，点点头：“行，你也一块来帮忙吧！” 反正擦桌子也不累人，他的腿要是不能站久的话，还能坐着擦，这个九娘不用担心。 九娘再去找来一块抹布，丢进桶里浸水再拧干，这才递给楚东阳：“你帮我把那张桌子擦干净，桌面桌腿都有擦。” “好！”楚东阳点点头，一手只扶着桌面，一只手拿着抹布认真的擦洗起来。 九娘则开始擦柜子。 除了上次杨守才夫妇想搬走的那只柜子，屋里还有另一只较大一些的，只不过看着有些年代了，看着老久不说，柜子底下还被老鼠和白蚁钻空了，怕是不能用了。 九娘扶着柜子摇了摇，果然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便道：“这只衣柜丢了拆了拿去烧了吧，咱们再做一只新的。” 楚东阳擦着桌子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九娘时，眼里透着几分诧异，却道：“好！你需要木头便让叫冷肃到后山砍便是。” 没想到九娘除了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物件，还会做家具！这确实挺让楚东阳意外的。可转念一想，九娘真的很厉害，好像就没有什么她不会的。 “我明天就上山选树，到时候让冷肃陪我去，看上哪颗就直接砍了抬回来。”九娘说着，目光又移到另一只柜子上，看到那道刀痕，她又皱着眉道：“做两只柜子吧，到时候将这只也一并拆了烧掉。” 看到那道刀痕九娘便觉得膈应得很。 “好！”楚东阳掩着眼中一闪而逝的寒意，笑着应了。 两人正在屋子里面忙着，听见外面传来小孩子的笑闹声。 九娘疑惑的皱了皱眉，看向楚东阳，问：“你听听是不是有孩子进来咱家庭院了？听这声音，怎么有点像是家兴和家荣两兄弟？” 楚东阳点点头，淡淡的道：“是他们，还背着东西过来的。” 楚东阳听力十分好，百米内轻微的脚步声都能听得见，甚至能从脚步声中判断人高矮胖瘦，身上是否背了重物。 九娘半信半疑的看了楚东阳一眼，将手上的抹布丢进桶里，便往门外走去。 庭院里的果然是家兴和家荣两兄弟，各自脚边都放了一个鼓鼓的麻袋，看到九娘走出来，便高兴的道：“嫂子，我们挖给你挖了竹笋，很新鲜的！” “怎么挖了这么多送过来？是你们自己背过来的？”九娘看着装满两个麻袋竹笋，忍不住冒冷汗，这么一麻袋至少装了四五十斤吧，他们才十来岁，就能背得动？恐怕她扛着都走不了几步。 两兄弟却笑得一脸轻松，脸不红气不喘，轻而易举将麻袋拎了起来，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九娘看，他们就是这么拎着过来的。 九娘看了这一幕，觉得眼睛都抽得有些疼了。相比之下，自己确实弱爆了吧？十岁的孩子都比她强！ 九娘脸上的表情十分囧，岔开话题问：“你们不会天没亮就去挖了吧？” 挖这两大麻袋至少要一个多时辰吧？这会儿才刚到辰时，卯时天才刚刚蒙蒙亮。 “天亮才去的。”家兴仰着脸笑着对九娘道：“我爹我娘都去帮忙，我们四个人一起挖，很快就挖了这两麻袋了。还有几颗装不下，留在家里了，若是嫂子还要的话，我这便回去拿。” 九娘连忙道：“不用了，这里已经够多的了。” 她说着，便走过去解开其中一个麻袋，里面每一颗竹笋都很新鲜肥美，笋尖上还沾了露珠。 九娘突然脑子闪过一个念头，然后低着头琢磨了一下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你们家屋后的竹子一根有多大？”九娘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问：“有这么大么？” 两兄弟用力的点头，道：“有的比这还要大，像碗口那样大。” 九娘若有所思皱了皱眉，然后对他们兄弟俩道：“你们带我去看看，可以吗？” “好！” 九娘回屋跟楚东阳说想去竹林杨德大哥屋后的竹林子了看看，很快就回来。 楚东阳抿了抿唇，将手上的抹布丢进木桶里，抓着长棍，道：“我跟你一起去，竹林子了蛇多。” 九娘敢猎杀野猪，敢射杀竹鼠，但却十分怕蛇，不管有毒没毒的蛇，九娘都不敢碰，只要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 她脸色有些白，心里想还是别去了吧，反正家里挑水的活儿都交给冷肃了…… 楚东阳眼里闪过一抹别有深意的笑，走过去牵着九娘的手往外走：“别怕，有我在！我会抓蛇。” 九娘勉强的笑了笑，由着楚东阳牵着走出房间。 家兴和家荣两人看到楚东阳牵着九娘的手，两人脸上都有些惊讶，丢下一句“楚大哥，嫂子，咱们走吧！”兄弟俩便扭头跑在前面了。 九娘哪里知道这两兄弟是在害羞呢，反手挽着楚东阳的手臂方便搀着他，扯着嗓子朝跑在前面的兄弟俩道：“你们别跑太快，我们不认识路啊——” “我知道路！”楚东阳轻轻的挑了挑眉，清冷的眉眼便愈发的显得俊朗好看，声音低沉：“我腿脚不便走得慢，你扶着我慢慢走便是，小男孩儿活泼好动，一眨眼就溜得没影儿了，哪里有耐心等咱们？” 九娘抬眼看到前面停下来等他们的兄弟俩，便朝他们摆摆手，喊道：“你们楚大哥知道路，你们俩先走，我们随后就到。不过你们别急着进竹林，里面有蛇……” “嫂子，我们不怕蛇！”两兄弟异口同声的高声回答，然后笑嘻嘻的扭头跑开了。 九娘又囧了囧，抬眼看到楚东阳投来揶揄的笑，气呼呼的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 楚东阳被掐得眉头也不皱一下，反而笑得十分温和，握住九娘的手，问：“九娘，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九娘偏着头认真的想了想，道：“男孩女孩都喜欢，我没有重男轻女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