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换何安!”梁竞又喊道,然后在看到何安打出一个中规中矩然而并没有进洞的球之后不禁笑得更开心了,回头冲张天悦骄傲地说:“下面看我的!” 要说梁竞是真厉害,我们定的是三局两胜,他直接就赢了两局,期间我和何安也就摸了那么七、八次球杆,但一共也没进去几个球。 两局结束,我觉得张天悦看梁竞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只见她站在一旁,左右转了两圈之后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似乎又在犹豫着什么,等了等走到梁竞跟前又酝酿了一会儿才说:“梁竞,我刚才查了一下等会儿金逸影城要放一部外国的恐怖片,我挺想看的,你能陪我去吗?” “恐怖片?能啊!我最爱看恐怖片了!”梁竞这顺竿爬的速度可谓是相当之快,我都开始怀疑刚才吃饭那阵儿说看电影无聊的人是不是他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张天悦欣喜地问。 “没问题!”梁竞说完便冲我们一帮子男人招了招手:“兄弟们那我就先撤了!你们继续好好玩啊!” “滚吧!”大家都笑,黎一清等他俩走了之后才好笑地骂道:“这个重色轻友的,妹子一召唤就啥都忘了!” “人之常情啊,”张嘉林笑得更厉害,转头对何安和我道:“你俩要加入我们吗?” “不用了,正好他们走了,我教易生。”何安摆手道。 “那成,易生你加油!” “了解。”我做了个抱拳的手势,然后转身回到何安边上,却发现他正在换球杆。 “怎么换了?”我不由问道。 “刚才那个不太顺手,”何安说着用皮头蹭了蹭球杆的前端,我忽然就觉得不大对劲,他现在这气场看起来和刚才的明显不大一样。 何安这时已经弄好了球杆,拍了我一下道:“来,我再重新教你一下运杆的方式。” “诶?哦。”我学着他的样子趴下上半身,何安先给我示范了一下,直接将一个球打进洞里,还是打切线的那种。 我看得一愣,也准备像他那个样子来打,但把球杆前后挪了挪总觉得不是我要找的感觉。 何安见状便过来扶住了我的肩膀,然后一只手往下移到了我支在球台上的那只手的手腕处,另一只手则绕到我另一只小臂上控制我持杆的姿势。 “重心再降低一些,眼睛紧盯着球,不要看你的杆头,用两只手去控制方向和力道。打的时候动作一定要果断,杆一旦出去就不能犹豫,不然很容易擦偏……” 现在何安跟我的姿势致使我俩之间的距离非常之近,他的话就在我耳后一句一句地响起,喝了酒之后的嗓音在低沉中还带了三分莫名的沙哑,口鼻处隐隐的酒意随着呼吸被轻柔地勾引而出,萦绕在唇际,盘旋于耳畔,再一分分地钻进我的大脑里,流窜至感觉最敏锐的大脑皮层,让人禁不住头皮一阵阵发麻。 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是还能专注地学什么鬼台球那我也就枉为一个gay了。 “易生,发什么呆?”何安又用力握了下我的胳膊,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直接推开了他站了起来。 “怎么了?”何安还一脸莫名其妙。 我强自扯出个笑脸,哈哈道:“安哥我今天先不学了吧,状态不太好,改天你再教我。” 他看了看我,瞳孔在灯光的映衬下竟有些泛着金色。深邃的黑点缀着夺目的金,让我不禁想到了夜色下城市的璀璨灯火,有着并不清晰的轮廓,但只需一个剪影就足以让人心醉神迷。 可惜无论再怎么迷醉,那都是属于整个城市的灯火,和个人无关。哪怕它近在咫尺且周而复始地在每一夜上演,也始终不会是专属于你一个人的东西。 我默默藏起了心中的凄凉,自己走到了一旁的单人椅上坐下,然后对何安笑着说:“你一个人打吧,不用管我了。” “你确定?” “嗯。” 何安看起来还有些奇怪,但他并不是个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特别是对我。 “那我把球清完咱就把这个台子先退了吧。” “好啊,你慢慢清。”我看那台球桌上还一个球都没少,就想着不着急了。 但谁能想到,何安再次弯下腰后连眼神都变了,嘴唇微抿,一下子显得特别的专注和认真。 明明刚才他半天才能打进去一个球,现在竟是一杆一个,先把七个全色球打完,紧接着是七个半色球,最后把黑八打入袋中,完美收杆。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旋球、切球、跳杆这些技术看得人眼花缭乱,何安的动作又是极其的潇洒流畅、干净利落,不光我看愣了,连旁边几个台子的人都看呆了。 “卧槽……”不知道过了几秒后才有人小声感叹了一句,大家这才陆续回过神来。 “安哥,你这是什么时候练出来的啊?”张嘉林的样子都像是要给何安鞠躬拜师了。 何安随意地一笑:“小时候玩得多而已。” “我也玩得不少,怎么就没这技术呢??” “安神谦虚你也信?”叶煦跟张嘉林说完后转头看何安:“那安哥刚才是故意让着梁竞呢?” “竞哥带着妹子,我再出风头就说不过去了。”何安一边说一边把球从袋子里拿出来整好,然后就先去柜台那里退这个台桌。 我站起来准备换到另一张台子旁边的椅子上去,但这时候正好电话响了,一看居然是蒋哲良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你有事?”我接起来直接问。 “易生,上来一趟,我就在你们小西门门口。”蒋哲良的语气仍是不容商量的强硬。 “有话你就电话里直接说吧。” “你最好还是上来吧。”他忽然发出一阵笑声:“你要是不想我成天烦你的话就来当面跟我谈谈,否则我还是要每天发短信sao扰你的。” “难道我去跟你谈了你就不再sao扰了?” “没事的话就不了。” 我稍作思索,觉得还是去一趟比较好,否则老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儿。 想好了之后我说:“那行,我这就过去。” 蒋哲良那边没再说话,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我于是往出走,快到出口的时候迎面碰上何安,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问:“去哪儿?” 我不想骗他,就说:“去小西门见蒋哲良,他有话要说。” 何安的眉头顿时就蹙了起来:“你真要去见他?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用,反正就是谈谈而已,有些话我俩迟早得说清楚。” 不知为何,我在跟何安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也明白了自己一直不愿见蒋哲良的原因。 反感与排斥固然是一个方面,但更深层的原因,连之前的我都没有意识到的原因,其实是有些害怕吧。 我内心深处是明白的,我和他若要再见面单独谈话,那恐怕便是要宣告一个终结了。相识十五年的友情,长达十多年的兄弟情,还有那一段难以对人启齿的隐晦情愫,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需要做一个了断。 矫情一点说,有些人虽然无法遗忘,但也无法原谅。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适用的。 我原谅不了他的所作所为,但真要彻底割舍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会去抗拒。就这么拖了一年多,已经不能再拖了。 “安哥,你不用担心,我去跟他谈完就直接回宿舍了,你帮我和一清他们说一声。” 何安的样子并不像是放心了,但他还是点头说:“也行。不过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打我电话。” “嗯,说不定我还比你们早回去。”我又跟他笑了笑就挥手走了。 该来的一定会来,现在就到时候了。 谈就谈吧。 第19章 他终于也是放弃了吧。 我们学校的小西门对面是一条食街,食街上都是一排三层楼高的建筑,开着各种各样的餐馆和小吃铺。 我在见到蒋哲良之后就跟他去了一家离门口比较近的咖啡厅,在三楼,靠窗的位置,还带帘子 。 “两杯冰拿铁,谢谢。”蒋哲良坐下后压根没问我要什么就直接跟服务员点了单。 我盯着他默不作声。这种时候再装出一副我俩很熟的样子又有多少意义。 服务员走了以后,蒋哲良拿起手边的东西递给我:“这个,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刚才就看见他手里提着一个阿狸的布偶,用脚指甲盖儿去想也知道是给我的。至少在给我添堵的这个技术层面上,他绝对是专家级别的人物。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玩儿吧。”我没伸手去接,蒋哲良却直接隔着桌子给我扔了过来,砸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你别不好意思说喜欢,这就给你最合适。”他眼角往上吊着,抬手摸了摸鼻尖,忽然又咧了下嘴角道:“差不多行了吧易生,咱俩不这么僵着了可以吗?你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玩儿冷战累不累得慌。” 我也不由笑笑:“是啊,玩冷战挺无聊的。干脆把话说明吧,今后我和你还是不要做朋友了,大家熟人一场,见面点个头打个招呼还是可以的。” “易生你还来劲了是吧?至于嘛你,一个破玩笑记这么久,太小心眼儿了吧。”蒋哲良一只手搁在桌子上当当敲着眯眼看着我说。 “到今天你还觉得那只是个玩笑吗?”这句话我本来不想问,但是这会儿见他是这种态度我就没忍住。 “不是玩笑还能是什么?诶你能不跟个娘们儿一样这么小肚鸡肠吗?” “你要非当成是玩笑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今后,我对你也是无话可说了。” 蒋哲良猛地站了起来往前撑在桌子上,一只手伸过来想抓我的衣领,却被我使劲一格给挡掉了。 “有话好好说,否则我现在就走。”我冷冷看着他道。 “哟呵,长进了!”蒋哲良冷笑着,“难不成你那位何安室友还教你怎么打人?诶我说你俩平时都在寝室里头干什么呀?估计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了吧。” 我听完他这话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暗暗提醒自己这里是公共场合要注意影响,于是强忍着想动手的冲动,只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但蒋哲良却开始变本加厉了。他的眼神把嘲笑演绎到了极致,声音却又冷又阴沉地说:“该不会是,你表了白人家却不接受你吧?也对啊,这年头也不能遍地都是gay啊,像你这样的人真不多。可怜啊易生,怎么总干这种不着调的事情。” “你他妈再说一句信不信老子废了你。”我握紧了拳头。虽然一般状况下我打不赢他,但要是拼命,至少也能拼他个半残。 “我还真不信。易生,我太了解你了,你就是那种挨了别人一边打还要把另一边凑上去求打对称的人。所以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何必为了那么件小事儿记恨我这么久呢,你对别人不都挺宽容的吗?凭什么对我双标啊?”蒋哲良扯着嘴笑道。 我看着他这副不要脸的神态,原本怒极的心情却忽然就冷却了下来,觉得已经完全没有生气的必要了。 不值,真不值。 许是我脸上突如其来的平静让蒋哲良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定定看了我几秒,突然做出个妥协的手势让步似的说:“唉得了得了,我先退一步还不成吗?我跟你道歉总行了吧,我当初不该骂你死变态行了吧?” 我此时心里不禁觉得他这个人特别搞笑。“你以为我是介意你骂我死变态?”我呵呵地笑了一声,“虽然的确,我是介意,但重点却不是这个吧。” 蒋哲良晃动着咖啡杯里的长勺,细长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介意什么你就直说吧,今天在这儿把话说清楚,别再整什么遗留问题。” “行啊。”我觉得难得我俩想法一致,也算是最后一点默契了。 “蒋哲良,我一直想问你,你当时真就为了个保送名额跟我开那么大个玩笑吗?” 蒋哲良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只轻轻哼了一声,仍旧定定打量着我。 我撑不住乐了:“还真是为了这个?至于的吗?为个破保送名额至于这么不择手段吗,啊?我们那么多年的兄弟,你要是真嫌我挡了道了你他妈直接跟我说一句我让你还不行吗?你不想让我去生物竞赛不想让我占p大生物系的名额你告诉我一声,我不去不就完了?一句话的事,痛痛快快说出来会死吗?” “求你让我这种事我可做不出来。还是公平竞争的好。”蒋哲良的声音还是冷的,眼神却有些不定。 原来你也会心虚么。我望着他,心底蓦然流淌过一阵悲哀。 “公平竞争?在竞赛前一个月说喜欢我要跟我从兄弟变恋人,然后在考试前一天叫我出去狠狠地嘲讽一顿说你只是想逗逗我却没想到我真喜欢男人,说我是死变态,说认识我这样的人真恶心,这就是你公平竞争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