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我希望我的梦想不要再让我心伤。”

    是一首有些伤感的歌曲，歌词不长，可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仿佛就是为了告诉人们，他最大的希望，就是所有的希望不再只是希望。

    王丽一动不动地盯着王语的脸，看见王语的眼睛微微往下，露着她以前没有发现的，漂亮的睫毛和眼皮。

    那睫毛和眼角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未免太漂亮了。

    她默默地抿了一口茶水，没有注意到就在王语的门口，也站着一个人。

    王mama看着弹着吉他唱着歌的王语，湿润了眼眶。

    这才是她的儿子，这才是唯一该有的样子，能在足球场上到处跑，也能抱着吉他唱着小情歌。

    她轻轻地下了楼，走到了客厅里，厨房里刘姐还在做饭，回头问：“问了么，他们想吃什么？”

    “说都行，做什么都吃。”王mama路过厨房，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刘姐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回到了厨房里面，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刘姐说饭做好了，她才反应过来，居然发现自己掉眼泪了，感觉到脸上湿湿的她才知道自己刚才掉眼泪了，可是刚才自己一个人呆呆坐在那里都想了些什么，她却一点都不记得了，好像也就是乱七八糟的想，没有重点。

    刘姐上楼叫了王语跟王丽，他们很快就下来了，等他们下来却发现王mama不在，刘姐看了一圈，说：“刚刚才还在呢，可能去洗手了吧。”

    “我去看看，”王丽说着就去看了看，可是没有人，她又去了王mama跟王父的卧室，果然看见王mama躺在床上。

    “小妈，该吃饭了，你怎么又躺下了？”

    “你们先吃吧，我没有胃口。”

    王丽在门口站了一会，轻轻掩上门回来，王语问：“我妈人呢？”

    “卧室里躺着呢，说没胃口，要我们先吃。”

    王语听了，默默地在那儿坐了一会儿，然后对刘姐说：“你帮我妈准备一份吧，我给她送过去。”

    “好，”刘姐就拿了一个托盘过来，夹了几样王mama平时爱吃的菜，拼成了一盘，又给她盛了一碗米饭，递给了王语。

    王语端着托盘进了卧室，把饭菜放到一边，说：“妈，饭菜我放这儿了，别凉了，你……”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扭头朝外走，王mama忽然翻过身来，叫道：“你先别走。”

    他转过身，就看见王mama坐了起来，捋了捋有些乱的头发，静静地看着他：“坐。”

    王语有些受宠若惊，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王mama看着他，他跟王mama对视，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王mama说：“我刚才想了想，忽然觉得，我似乎对你太严厉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儿子。”

    王语愣了一下，随即鼻头微微一酸，他没想到王mama会突然跟他说这个。

    “你变成这样，也有我的责任，我在想，是不是我对你的教育方法有问题，才让你变成这样，你小的时候，我常把你当女孩子打扮，我的朋友生的都是女儿，你小时候我常让你跟他们一起玩，她们怎么养女儿，我也就怎么养你，会不会是……”

    “妈，”王语微微红了脸，打断了她的话：“不是你的错，跟这些也都没关系，我……”

    “我觉得肯定是有关系的，是我养育的方法有问题，才导致了你今天这样的性格，我对你的关心也不够多，只知道好吃好喝的养着，你的感情我却从来没有过问过，其实我该问一问的，我多问一点，你可能就会养成跟我谈论的习惯，或许我也能早点发现，咱们共同制止它……”、王语终于沉默了，或许王mama说的也有道理，至少有一部分的道理，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养成今天这样的性格，跟他的成长环境确实是有关系的。

    王mama伸出手来，按着他的手背沉默了一会儿，又松开了，说：“去吃饭吧。”

    王语就站了起来，说：“妈，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很爱你。”

    他说着就走了出去，房门一关，他的眼眶就湿润了，王mama呆呆地盯着门口看，眼泪却掉了下来，抹了抹眼睛。

    对于大部分的同志来说，最苦最难的，其实并不是面对真实的资金，也不算社会的压力，找到对的伴侣的艰难，而是资金的父母亲人，出柜是一件太痛苦的事情，不是只对他们而言，对他们的父母，那痛苦可能更胜于他们，因为出柜对于他们而言，失去了一些东西，可也得到了一些东西，更多的自由，更真实的自己，可是对于他们的父母呢，只有失去，近乎全部的失去，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人生最可怜和残忍的，就是有时候你的 一生幸福和父母亲情，你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当这个选择来临，不管最终选择如何，一生缺憾已经形成，终生与你为伴。

    第243章  发疯

    王mama勉强吃了一点东西，却一直守着自己的手机，等待着张素芹给她打电话。

    张素芹的电话却半天没有打过来，眼看着天都黑了，她靠在床上，呆呆地等着，像是等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可是一直等到晚饭时候，她也没接到张素芹的电话，她从卧室出来，去找王丽，问说：“你不是去见你妈了么？”

    王丽点点头：“嗯，说了一会儿话，给她找了个地方住下了。”

    “你mama跟你说什么了么？”王mama看着王丽，眼神微微一黯：“实话告诉你吧，你妈就是我叫过来的，至于为什么把你妈叫过来，肯定不用我说你也都知道了。”

    王丽点点头，说：“我妈……我妈有跟我说了一点。”

    “那你知道你妈是什么态度么？”

    “她肯定是……”

    王丽听见楼梯上有人下来，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王语好奇地看着她们，她咳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王语走过来在旁边坐下，说：“刘姐怎么还没来……”

    “今天咱们出去吃，所以我没让她来。”

    王mama看着他，问说：“今天看书了么，你那研究生，还打算考么？”

    王语愣了一下，说：“我……我明天看……”

    “你要是不想考就算了，你要是想考，就好好准备，多在家里头看看书。”

    王mama的语气，听起来温柔了许多，除了脸上没有笑之外，光听语气，和以前几乎差不多，王语受宠若惊，点点头说：“知道了。”

    他看了王丽一眼，有点搞不清状况，王丽看了他一眼，脸上微微笑着，却看不出一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王mama站了起来，有些等不了了，她回到卧室，给张素芹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张素芹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着格外嘶哑，她那本来就已经很粗哑的声音如今听起来更是模糊不清了，好像是哭过。王mama心里头沉沉的，问说：“怎么样？”

    “该说的我都说了……”张素芹说：“他听或者不听，就看他的了。”

    “那他现在是什么态度？”

    “他还是那态度，”张素芹的语气微微有些发怒：“你别光让我在这头劝东子，王语那头你劝了么？”

    “我一直都在劝，这天底下没有比我对这件事更上心的了。”

    她们俩的语气微微有了些变化，变得有些敌对。王mama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容易办的，他们俩也不可能有那么容易就屈服了，这是长久战，大姐，辛苦你了。”

    王mama这么说，张素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放心，你不愿意王语跟王东在一块，我也不想王东跟王语在一块，别的事咱们虽然有分歧，但这件事上，咱们的目标是一样的，我不会意气用事。”

    张素芹这么说，王mama也算放了心挂了电话，吁了一口气。

    她看了看远处的王语，默默地什么话都没有说。

    可是王丽却意有所指地看了过来，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把眼神躲了过去。

    王mama叹了一口气，走到客厅里，在王丽的身边坐着，王丽却一直在跟王语说着话。

    王丽说：“我最近一直睡不好，用了好多方法都不管用，你有好办法么？”

    “睡前喝牛奶啊，我妈都说让我临睡之前喝杯牛奶，我觉得还是有用的。”

    王mama听了就说：“临睡之前热水泡泡脚，听听音乐，可能会好一点。”

    王丽笑了笑，说：“现在失眠的人挺多的。”

    “其实我最近就有点失眠，”王语说：“最近两天我睡觉常有梦魇，觉得好像总有东西把自己往下拽，感觉自己只要沉下去就醒不过来了，很恐怖，每次从梦里头醒过来，都精疲力尽的感觉。”

    王mama扭头看着他，王丽说：“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王语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王mama也没有说话。王丽沉默了一会儿，说：“现代人压力都挺大的，要学会纾解压力。”

    “我们都知道他压力是哪来的，”王mama说：“他以前活了二十多年，也从来都没有什么压力吧？我尽可能地给他自由，学业上我也从来对他没有什么硬性要求，背得孩子被逼着学这学那，我从来都是由着他的兴趣来，他想学什么学什么。如今这压力，也是他自找的，他要是想，也可以继续没压力的过日子啊。”

    王语微微红了脸，没说话，王mama看着他说：“你别嫌我说的难听，我说的都是实话吧？”

    王语没吭声。

    王mama又坐了一会，就问王丽说：“你妈在哪个酒店呢，你把地址告诉我，我去看看她。”

    王语愣了一下，问：“大……她来了？”

    王丽点点头，把地址告诉了王mama，王mama起身回卧室换衣服，王语立即看向王丽：“大妈什么时候来的，你知道怎么不告诉我？”

    王丽抿了抿嘴唇：“小妈不让我说……”

    “我妈？大妈是她叫过来的？”

    王丽点点头：“我本来想告诉你来着，可是东哥也知道这件事，他都没告诉你，我就更不敢告诉你了，怕闯祸……你不会怪我吧？”

    王语没说话，起身站了起来，王mama拎着包出来，看了他一眼，王语问说：“你把她叫过来干嘛？”

    “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你们要是肯听我的，我也不会叫她过来，你以为我想看见她？”

    “你叫她过来，是让她找东哥？我告诉你，没用！”

    “有没有用，等会就知道了，”王mama一边往外头走一边说：“你就等着看吧，我看等你被抛弃了，你还有什么脸活着。”

    王语脸色通红，忽然大喊说：“你不就是想逼死我！”

    他喊得声音非常大，把王丽都吓了一跳，王mama一震，转而笑了出来：“我逼死你？”

    “你不就是想我死，你不就是觉得我活着丢了你的人，你别比我，你以为我不敢死？被逼到绝路上，我就死给你看！”王语说着就往厨房走，王丽一看赶紧追了上去，随即就在厨房里大喊起来：“王语你干什么！”

    王mama赶紧跑了过去，却看见王语拿着一把水果刀，脸色通红地看着她。王mama的嘴唇都哆嗦起来了，指着他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你还拿死来对付我？”

    “我告诉你，逼到绝路上我就死了，你不用整天想着让我死！”

    “我让你死……我整天逼着让你死……”王mama噙着眼泪笑了出来：“我要是想让你死，你刚生出来我就该掐死你！”

    “你就是在逼我，你就是在逼我！”王语说着忽然胳膊一扫，几个盘子都被他扫了下来，啪嚓几声摔得粉碎，王丽吓得大叫一声，赶紧松开了王语的胳膊，可是王语却变本加厉了，索性把橱柜里的盘子全都扫了下来，哗哗啦啦一阵乱响，什么东西都往下掉，王丽吓得不敢靠前，整个厨房都乱成了一团。

    她们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王语，真的蛮不讲理，蛮横又狠毒。

    连王丽在旁边都快看不下去了，她觉得王mama已经把王语宠坏了，脾气居然坏成这个样子，这件事从头到尾，王mama其实都是受害者，她也不理解王语哪来的那么多理所当然颐指气使，她觉得无语表现出来的愧疚非常少，反而异常强势，就是蛮不讲理地要求王mama顺从他，支持他。

    “王语，你能不能冷静点？！”她一边躲着一边喊：“有话好好说，你发什么疯呢！”

    “我就是发疯，我就是发疯了，你们不早就说我疯了么？！”王语一边说一边往外头砸盘子，盘子碎落了一地，王mama忽然失声哭了出来，喊道：“你都砸了吧，你把这个家都砸了，咱们要死都死！”

    王语一把将水果刀扔在了水池子里，站在那剧烈地喘息，他的脸色通红，已经冒出汗来了，王丽紧靠着餐厅的门，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看着王语。

    王语忽然掉下眼泪来，说：“你们迟早把我逼死了。”

    “没人要逼死你，就算是小妈他们，也是为了你好……”王丽轻声说着，缓缓走了过来，伸着手说：“你别这样，你这样，太吓人了。”

    “唉，我知道，我跟王东除了死，也没有什么路能走了，”王语低着头，有些喃喃自语：“你们都是我爱的人，我为了我爱的人，伤害我爱的人，我心里头难道好受？难道我想这样？”他看向王丽，重复问：“难道我想这样？！”

    “我知道你不想这样，你别……你这么样，小妈她也难受啊，你难受她也难受。”

    “所以我才该死……”王语说：“我让你们都这么难受，所以我才该死，我要是哪一天死了，你们也就解脱了，可是我又怕我死了你们更难受，我……”

    王丽终于走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的肩膀，王语靠着台子，呆呆地说：“我对不起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