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韩归白掰着手指算:“等我到您这个年纪,再比也来得及啊!” 褚鸿简一愣,反应过来也笑了。“说得是,现在我还占你三十几年便宜了,这样可不好!” 就这样,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回去。换掉练功服,再到茶室。花剪好,水烧好,褚修和沈衔默也已经等着了。 虽然两人的样子看起来就和之前没区别,但韩归白还是多看了一眼。打死他都不信,这俩没在他走开的时候说什么不想让他听到的事! 褚修对此微微一笑,而沈衔默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此时大家招呼完毕,韩归白就默默坐下了。装,你们俩就可劲儿装吧!另外,若他没料错的话,虽说只有他和沈衔默职业演戏,但其他两人的演技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四人围坐一张矮八仙桌,面上和谐,暗潮却汹涌,褚鸿简似乎毫无所觉。褚修是他亲儿子,又刚和韩归白说过话,这时候当然第一个询问沈衔默:“小默,年后工作怎么样啊?” 在褚氏里,春节期间都有一次大规模的家庭聚会,褚鸿简和沈衔默都参加,所以现在特指年后就是这么来的。 “挺好的。”沈衔默笑着回答,多看了韩归白一眼,“今年主要和大白搭档,受益匪浅。” “好的肯定要学,”褚鸿简肯定,又去问韩归白,“你们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一说吗?要是有,我还是收回前面的话好了。” 韩归白隐约觉出了一点示威的味道——当然不是说褚鸿简——但回答依旧滴水不漏:“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挺想饿死试试的。” 这话就比较接近韩归白平素的表现,褚鸿简被逗乐了。不管是狂还是自信,他都欣赏,只要确实有对应的实力。“哦?敢说这样的话,看来小默想追上你,任重而道远啊!” 沈衔默立刻点头。不管褚鸿简说的“追上”是哪一方面,都是事实。比如说,就算他相信他现在比褚修更占上风,他也不会掉以轻心、让其他人找到趁虚而入的机会——任何时候,都绝对不! 褚修看了看对面的沈衔默,又看了看侧边的韩归白,目光微微一闪。 第55章 因为褚鸿简从不在喝茶时谈正事,所以,虽然刚开始时气氛有些不对,但等开始泡茶后,话题就只绕着茶展开了。褚鸿简在这方面相当专业,侃侃而谈,时不时还说个趣事之类的,三个小辈捧场也捧得很容易。 三泡茶完,约莫上午十点左右。因为聊得投机,褚鸿简邀请韩归白再到他书房去说话。 韩归白同意了。今天这事儿闭着眼睛都知道人有话和他说;现在铺垫足够,是该进入正题。 “那就这样,小白再陪我一会儿。”褚鸿简很高兴,“还有,小默一年也来不了几次,阿修,你可要好好招待。” 韩归白支棱起耳朵。为啥年纪差不多,但在褚鸿简口中,他和沈衔默就是小白小默,褚修却是阿修啊?亲疏有别吗? “那是当然。”褚修笑着应,又转头向沈衔默道:“我新入手一幅泼墨山水,去看看?” 褚氏是拍卖行的常客,每年投在古书古画上的钱都是天文数字。不谦虚地说,家中收藏能比下大多数博物馆。不过他们素行低调,其他人通常无缘得见。 沈衔默又不是闻不出风向,自然答应。“那我今天是要赚翻啊!” 虽然韩归白觉得这俩人面和心不和的概率非常大,但这事儿他暂时没时间cao心。因为相比于沈衔默和褚修的不对盘,褚鸿简的真正意图才是他目前最该关心的。 褚鸿简一直都很气定神闲,直到书房也一样。“小白,我听说你五岁就开始演戏了?” 这难道是准备彻底考察一下他这个人吗……韩归白不由想。“是啊,”他应道,“那时什么都不懂。” 五岁的孩子,就算有演技,大部分靠的还是天然,褚鸿简很是赞同。“那时候会觉得累吗?” “大概有吧……但实话说,我记不清了。”韩归白诚实地表示。“相比于其他人,我觉得我受的苦还算少。” 褚鸿简又微笑,看得出很喜欢这个答案。因为,别的影星他不知道,但他确实知道韩归白对工作的付出没有自己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如果喜欢做一件事的话,别人眼里的苦就不是苦。” “就是这个道理。”韩归白没打算否认。因为这是事实,而他觉得,不管褚鸿简到底想什么,他这时候说实话就可以了。 “那挺好,”褚鸿简点头,“看来我还能看你演的电影很多年。” “看来我要加倍努力才行了!”韩归白回答时带了点夸张语气。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话说回来,小默表现怎样?”褚鸿简又问,“虽然他从小模样就俊,但我还真没想到他会一声不吭地跑去演戏。” 以沈衔默的家庭背景和优秀学历,很多人都有这种疑问。韩归白知道沈衔默进入影视圈肯定有部分原因是自己,但当着褚鸿简,这话他可说不出口。“小沈怎么和家里说的,我确实不知道。我只能说,以小沈的资质和努力,不管做什么事情,成功都是早晚的。” “你很看好他嘛。”褚鸿简笑道。 “看好他的可不止我一个,”韩归白也不掩饰,“有谁一出道就直接拿个国际影节影帝的?”他把手无奈一摊,“我是很想要这种好事啊,但显然没可能!” 褚鸿简脸上笑容更大。“原来你到这种程度还不知足?”言外之意,韩归白已经拿了很多奖了。 “喜欢的东西,再多都不会知足的。”韩归白严肃道。 这话明显化用刚说的那句“喜欢做的事、吃再多苦都不是苦”,褚鸿简不由抚掌大笑。“对,说得太对了!”笑过后,他又问:“小默毕竟从小当少爷养,又不爱和生人说话。他最近和你搭档,没给你添麻烦吧?” 褚鸿简作为褚氏大家长,这么问一句也算正常。而且这一句“不爱和生人说话”的定义,就能很明显地看出褚鸿简对沈衔默的了解很准确。 “没有的事,小沈聪明得很,很好相处。”韩归白道。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何止是聪明,那小子精着呢!” 褚鸿简乐了。“听你这语气,难道吃了小默的亏?不能吧?” “吃亏倒不至于,”韩归白撇嘴,“就是他之前看起来太乖巧,把我也骗过了。”言语之间,甚是愤愤不平。 褚鸿简了然地点头。韩归白自己演戏,还演得很好,自然会对自己被别人的演技骗过一事耿耿于怀。“看来小默在这方面确实有天分,我就不用多担心了。” 韩归白点头。到目前为止,他对答如流,但还是没发现褚鸿简的真实意思——这些话听起来就像是长辈向小辈的朋友打听近况啊?很普通的那种打听,没有任何情绪偏向! 不过重头戏还在后面。 “小白啊,我今天请你喝茶,你是不是觉得有点冒昧?”褚鸿简问,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调子。 韩归白条件反射地想说没有,但忽而意识到他今天想做的事,就承认了。“确实有点受宠若惊。” “其实,这件事我想做很久了。”褚鸿简抛出了一个类似炸弹的回答。 “啊?”韩归白惊讶。 “你和阿修认识这么多年,我这个做父亲的才见过你一次,这实在说不过去。”褚鸿简表明理由。“阿修朋友不多,我这样也太不关心他了。” 涉及到人家父子之间的关系,韩归白不好表态。 所幸褚鸿简也没让韩归白表态。“阿修是我唯一的儿子,身上担子重,心思难免深一些。若他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要请你多体谅。” “呃……您太客气了。”韩归白立刻澄清,“阿修很好。而且说到照顾什么的,说不定是他照顾我多一些呢!” “是吗?”褚鸿简有些惊讶,“这他倒是没说过。” 韩归白不知道褚鸿简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不是当然的吗……若我不在星海娱乐,哪儿有现在这么轻松的生活?”资金人脉全部不用担心,广告应酬什么的能推则推,只需要考虑怎么把戏演好! 褚鸿简停顿了几秒钟,像是在思索这些话的可信程度。最后他摇了摇头,道:“我看还是哪里不太好。如果你的生活和你说的一样轻松,那前两年怎么回事?” 这说的就是韩归白那休息的一年了。 “那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韩归白不得不解释,“我那时候片约多,一忙过头,身体就有些吃不消。” “这样啊……”褚鸿简的语气明显不特别相信,但他没有再在当年上打转,而是问:“那现在呢?” “养得差不多了。”韩归白笑,“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开工。毕竟,带病工作看着敬业,其实是变相给别人增加负担。” 褚鸿简点点头,一幅放宽心的样子。“这样才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有了这个,才能谈其他所有。” “嗯,多谢伯父关心。” 褚鸿简又点头,语气欣慰:“阿修很忙,我就多问了你一点。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常到我这里走动走动。没什么事,陪我打打太极也好。” “……诶?”这话题转得太快,韩归白一时间没回过神。“这话应该我说才是。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当然是要厚着脸皮上门叨扰的。” 褚鸿简笑眯了眼睛。“好好!” 当韩归白推开书房大门的时候,心里还觉得不可思议。这就好了?没别的事情了?褚鸿简叫他只是为了唠家常?! 但是,这种不可思议在韩归白看到拐角处的人时就烟消云散了。 “归白。”褚修低声道。“我有话和你说。” 韩归白瞧着对方不管什么时候都如松笔挺的身姿,在心里叹了口气。“去哪里合适?我也有话和你说。” 于是,韩归白跟着褚修去了后面的房间。说是房间也不尽然,因为褚家别墅是半开放式的古典园林设计,讲究移步成景。而若是一个房间四面窗里都能看到霜染红叶成叠、每面的景色还不一样,大概只能说是微缩景点了。 只不过,两个人都没心思欣赏美景。 “这次你先说我先说?”坐下后,韩归白率先开口。 褚修深深凝视韩归白。他们认识很多年;在发言先后上,韩归白一向不和他抢。“你先说。” “也行。”虽然这么说,但韩归白没忍住挠了挠脑袋。“我……那个……你……”他又摸了摸鼻子,“真不习惯,还是你先说吧。” 褚修心中微微一沉。 不是为韩归白说的话,而是为韩归白不自在的表现。以演技论,如果韩归白想掩饰,这种程度简直手到擒来;现在这样,明显是对方不愿意,或者觉得没必要掩饰了。 而不管是不愿意还是没必要,对接下来的话题来说,都不是好兆头。 虽然褚修这么想,但出口的话依旧清晰平稳:“你知道了。” 第56章 韩归白没有否认。“我确实问了老祁,”他说,声音很轻,“如果你是指这个的话。” 褚修没有说话,而是等韩归白继续往下说。 “因为老祁的反应有点怪。”韩归白继续道,“和他说加戏,虐的时候有得是,但真还从没见过他心疼。” 祁连是导演,而且是很着名的导演,再加上被公认是典型的强迫症处女座,比演员还入戏这事儿是绝不可能在他身上发生的。 但不管祁连怎么露的馅、又是怎么说的,现在关系都不大了。 至少褚修不在乎。“我只看过本子而已。” 韩归白点头。他也没觉得褚修让人写了这个本子——完全没可能,褚修根本没那个美国时间,能看就很不错了。而且,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到最后才发现。 “其实你不用这么委婉。”韩归白看了看褚修没特别表情的脸,接着往下说:“不过是一个付出时另一个没察觉到的故事,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单纯错过,谁都没有错。” 褚修牙关小幅度咬紧了。“你觉得晚了吗?” “这不是我觉不觉得的问题。”韩归白无奈地摊手,“顺其自然,然后就走到现在这个样子了。”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晚了,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评价,因为事实如此? 韩归白是个很实际的人,这里“实际”是个褒义词;换个角度来说,就是从不会想多余的事情。过去就是过去,现在就是现在;他不会混淆现实和梦想,他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又如何获取它们;如果进展不如他的预想、又或者认为自己力所不逮,他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放弃。 褚修很早就知道这点。那时他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的特质,韩归白确实能在娱乐圈混得如鱼得水;但现在发挥到他身上,感觉就不那么美妙了。 “你怪我吗?” 这话一出,韩归白眉梢就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随即放平。“不,这是绝对没有的事。”他敢发誓他接下来的话绝对出自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