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王雪依又过来找她了。昨天,她没色。诱住那个该死的谢文湛。但是买卖还是要做的。于是找她来把关把关,选哪几件古董家具送去至尊行比较好。既然一门心思要结交谢家,东西选的没水准,那可不行。 王雪依把她带到了家具收藏中心:“白汐,你跟在谢大少身边多年了。该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式的。这一回,可要好好给我选几件。” “好的。”她一排排走过去,先选中了一把样式奇特的椅子。后靠背板低置呈卷书状。椅面进深较大。平常人坐上去,后背无法依靠。 王雪依走了过来,不屑一顾:“这件不行。这件都搁在我家多少年了,也没人愿意买。我就不明白了。这椅子做成靠椅,但是屁股坐上去,背靠不着,岂不是个次品?” “没人愿意买,是因为懂家具的人,不一定懂古董。这是一样相当少见的珍品。”白汐脱下了鞋子。站到了椅子上。然后盘膝坐下。椅子的靠背,正好顶到她的背部。王雪依还是没搞明白。她就穿了鞋下来了:“东西叫做红木攒拐子禅椅。这种椅型一般是供修佛之人打坐用的。传世家具中,禅凳多见,禅椅极其少见。” 王雪依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本来以为,这种次等红木做的奇怪椅子,还是清代的,自然价值不高。没想到这么有来历。 接着,白汐又选中了明代鸡翅木玫瑰椅,清代黄花梨炕桌等八样明清古典家具。每一样,不说符合谢文湛的口味。反正她是挺喜欢的。 选完了东西。王雪依请她去隔壁喝了一杯茶。席间,对她赞不绝口:“白小姐。没想到这家具也有这么多讲究。可怜我们这些铜臭污身的人,还真的是少看了几本书……想来,看你都这么厉害了。那谢文湛肯定是才华绝顶了。”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对了。马上要到三伏天了。你多关照关照我哥哥,让他别太累着自己了。” “好的。我明白。”她微笑以对。 王雪依满意地点了点头。喝了一杯茶,却又惆怅起来。她的“爱情”啊,看起来好像遥远的星星:“嗳,白汐,你说我从现在开始学习鉴定迟不迟?是不是谢大少喜欢会鉴定的女孩子?那我学个一两年,能不能够得上他的档次?” “这个……我,我学了三年,才,才勉强有点进步。” 王雪依不言语了。大概是又灰心了一层。以前,觉得什么男人都逃不过“色。相”两个字。如今,才知道隔行如隔山。谢大少是个金龟婿不假,但他才高。不怕男人眼光高,就怕才高。因为才高的男人,会讲究内涵。 内涵。这玩意她有吗? 有,为了王家的振兴。自己要争气啊。想到这个。王雪依又不甘心了:“白汐,不瞒你说。我追谢文湛,也是有苦衷的。” “什么?!” “你知道我哥哥的身子吧……他身子那么弱。万一,万一哪天倒下来了。王家这么大的家业,就靠我一个女人来支撑吗?!那些南京城里头的木材商,表面上都对我们家毕恭毕敬。其实,就等着我哥哥不行了。一起瓜分了我们家的地盘!” 白汐无言以对。这是……茶后露真情了?! “所以,我要争气!要趁着王家还兴盛的时候,嫁给一个人上之人!” 白汐扶着紫砂壶的手一抖,本来想给王雪依倒杯茶。听到这句话。却是把热水倒了出来。王雪依尖叫了一声。立即有服务员上前来擦水。但她湿了的黑丝袜上,还粘了一根茶梗子。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狼狈不堪。 白汐则是无动于衷道:“不好意思,没注意到。” 王雪依将信将疑。但也没计较。拎着包包走了。等她走了以后,白汐才站了起来。方才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她去结了账,然后下楼去。但是经过洗手间时。听到刚才替她们擦水的两个服务员在嚼舌根子。 “嗳,刚才的叫声你听到没有?是那个王家的大小姐发出来的。她对面还坐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姐。” “听到了,是那小姐把热开水浇到她身上了吧?!” “不错。要我说呀,活该!谁都知道,王董事长活不过几年了。没人愿意嫁他!现在这王大小姐是什么姑娘都往哥哥那里塞。但哪家姑娘愿意嫁过去了,生了小孩,丈夫没了?要我说,这种人,迟早会自作自受的!” …… 白汐忽然很庆幸自己走的是这一边的走廊。又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走了。 这真是个复杂的家庭。早点证明了王家的清白,早点离开为妙。她想。 这一晚回去。她睡不着,跟谢文湛打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电话。把席间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谢文湛很安静地听完了。但语气沉了下来:“白汐,既然这样的话。你先从王家出来。千万别跟那个王墨林走得太近。” “哈,我还想说你别跟王姐走得太近。”她知道他吃醋了。小心眼的男人。 “白汐,答应我,别跟他们家人再来往了。”谢文湛又许出了丰厚的条件:“回来以后,我在你老家景德镇买下一套别墅送给你。” 她正在散开马尾辫:“别墅你暂且放着。以后再去住。不过我觉得王墨林是个好人。” “白汐!”那边人语气更重了。 “好好,不用着急。过几天我就辞职了啊。”她把长发盘了一圈。放在枕头上面。然后躺了下来。谢文湛那边又开始甜言蜜语。似乎隔着无线电。都能感觉到他的无限保护。就在他的一声“宝贝,晚安”当中,她睡着了。 但是梦里。影影绰绰出现一个奇怪的场景。 一位须发皆白,看起来有上百岁的老和尚,盘膝而坐在一张红木攒拐子禅椅上。神态安详,但老态龙钟。这张椅子,就是白天她打坐的那一张椅子。椅子似乎陪伴了这老和尚很久。从一个青葱少年,一直打坐到垂垂老矣。 忽然,几个穿着灰色戎装的军人闯了进来。把老和尚驾了出去。 “你年轻时候参加“太平天国”暴动,是洪秀全的亲卫。那你知道洪秀全把宝藏埋到了哪里去?!” “啊?!啊?”那老和尚结结巴巴道:“天,天王已经入了土……” “狗娘养的!赶紧告诉老子,那一批宝藏,到底去了哪里?!” “天王的东西,都是有灵庇佑的……” 忽然枪声响了。白汐也从梦中惊醒坐起,睁开眼,才发现额头上全是冷汗。她不是没梦过这种灵物托梦的。但那一把红木攒拐子禅椅显然和它的主人一样,很有道行。所以托付的这个梦,才会如此身临其境。 但,禅椅到底要告诉她什么呢? 洪秀全墓,老和尚,军人,有灵庇佑的…… 作者有话要说: 鉴宝小常识 禅椅是一种比较大的椅子,因禅师可以盘腿坐在里面修禅而得名。扶手缩进去,非常短,前面一块非常长,坐在椅子上靠不到靠背,只有盘腿而坐才能靠到靠背。在宋代,禅师与罗汉画像里就展示了如此宽阔坐面的椅子,有以木料,竹材或原生树枝干制作者。 晚明木匠手册《鲁班经匠家镜》也记录了一张禅椅的尺寸细节,以及以天然枝干形板材所制作的大禅椅的一帧图像。 由于清代开始流行根节式家具,禅椅逐渐式微没落。 第72章 女鬼 白汐剩下来的任务,只有进入王家看一看了。 这日,她陪王墨林工作到很晚。出了门之后,凉风一吹。前面的王墨林揉了揉眼睛,似乎有点精神不济。她主动上前接过了他的公文包:“董事长。您没事吧?”王墨林刚答了一句“没事”。整个人,就玉山崩塌似的倒下来了。 没看过一个大活人,说晕就晕。还如此毫无征兆地倒。 白汐扔了公文包,赶紧接住了他的身子。又和赶来的保安一起把王墨林送进了医院。检查结果是肺病和支气管扩张。忙活了上半夜,下半夜王墨林才醒过来。主治医师擦了一把汗:“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建议住院观察几天比较好。” “不行。”王墨林坚持要出院,他耽搁一日,对于红木家具城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说不动他。白汐只好打了个电话给王雪依。但王雪依正在上海开会。晚上赶不过来。于是她自告奋勇了:“王姐,今晚我来照顾董事长吧。” “也好,我打个电话给家里的保安和管家。你今晚就住在我们家吧。”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金陵豪宅区。正是凌晨时分,四面一片夜色苍茫。但王家的别墅里还亮着灯。她把王墨林搀扶下了车,那边王家的管事和保安就过来了。王墨林把包丢给了管家,回头看着她:“帮白小姐准备一个客房。” 王管家是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看起来很和蔼,一路招呼她进了一个东边的客房。还拿来了一套丝绸滚边的睡衣给她。打量了下环境,倒也一尘不染。看起来,王墨林不仅是工作上一丝不苟。生活上也是御下有方。 白汐冲了个澡。然后把灯给熄灭了。 等外面没人声了。她打开了门,偷偷走了出去。 王家很大。但保安也很多。她摘了一片叶子。赋予了一点灵气。让叶子带路。叶子把她领到一个不太起眼的大房子前。虽然从外表看上去,这房子平淡无奇。但灵与灵互相吸引。代表这房子是附近灵气最旺盛的地方。 错不了。里面该有很多古董。她使了个法术,让紧闭的窗户从里面开了。进了屋子。不敢开灯,就燃了一把火。悬空漂浮。只见下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遂从楼梯间转上了二楼。二楼的前三个房间,也都是空的。 唯独最后一个房间,窗户上焊缝了铁板。门也是加强型的防盗锁。外面还有摄像头和报警器。 她把那一片叶子放大,再放大。飞到了摄像头的上方。遮住了视野。同时绕过了报警器的红外线。移到了铁门前。 使了个小法术,铁索就解开了。她推开门,走了进去。同时收回了叶子。放在外面把风。 只见屋子里摆放着许多件古董家具,从汉唐,一直到民国的款式都有。琳琅满目,简直数不胜数。房间中央还摆着一件两米高的紫檀高浮雕龙纹多宝格。多宝格又称“百宝格”或“博古格”,专为陈设文玩古董之用。 打开多宝格的一个格子,里面有一件清代的铜胎珐琅黄地开光人物夔耳瓶。再拉开中间的大抽屉。里面摆着一件明代的铜鎏金獬豸香薰。东西都不错。但做工都是北京宫廷造的。该是北京一带的王侯墓里出土的东西。 不是她想找的洪秀全墓出土的东西。这挺令人失望的。 又转了一圈。还是没发现和洪秀全墓有关的东西,摇了摇头,想来要无功而返了。正打算走,忽然觉得胸口热热的。是和氏璧的云纹玉佩在发烫。自打她吸收了玉佩的灵力至今,她还没见过它显灵。怎么这时候却有了反应? 玉佩为了报铁函五百年的保护之恩,奉献了灵力。但它此时此刻,似乎还要告诉她什么。 白汐仔细地看了看,玉佩是东边的小角落在发光。于是往东边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幅等身长的山水画下时。玉的光芒就消失了。她揭开了这一副一人高的清代山水画。看到墙后面有个密码锁铁门。好像很久没人打开过。 玉佩上又显示了一排小数字:1840216.她把密码输了进去。果然打开了这一道铁门。后面,空间忽然变得很大。什么杂七杂八的六朝文物,玉石,玛瑙。甚至一口棺材。都陈列在地上。有的甚至都没有拆封,保持着出土的模样。 白汐激动起来了。这里是秘密收藏室吧?!别告诉她跟洪秀全墓无关。她都看到了天平天国年间起义军的戎装和长缨枪了。 但是白汐找了一圈。又失望起来。一样道光年间瓷器告诉她,这些东西都是一百年前搬过来的。和洪秀全墓被盗的时间对不上。不过——胸口的玉石还在发烫。这一回,它指示的方位落在一个品相完美的晚清棺椁上。 棺椁是金丝楠木的。这是贵族人家才能用的东西。但灵气相当微弱。应该是太平天国年间才下土的。上面雕刻了牡丹花,朱雀,石榴花等图案。而且保存的相当完好。好像刚刚才从地底下挖出来一样,板盖上还粘着干涸的泥土。 火光的照耀下,棺材身上呈现出腥红色。有一点脏脏的阴气。 白汐推了推板子。吃了一惊:棺材板上的钉子都是完整的。王家先祖居然直接把没开启的棺材运过来了?!这些丧心病狂的盗墓贼……呃,里面有尸体的吧?但玉石还在发热。似乎告诉她里面有蹊跷。来都来了,她还怕个蛋的尸体。 于是,白汐念了个咒语。打开了棺椁的“椁”。里面就是棺了。棺是长条形的,外面横七竖八贴满黄符。这个也很好理解。太平天国的人迷信,觉得画符可以刀枪不入。无论是作法,还是打仗,都要贴什么“长命百岁。” 但是当她把手放在棺上时,忽然觉得阴气瘆人。似乎,棺材板子底下有魂魄出没! 不好,里面的东西可能是…… 但胸前的玉石忽然光明大作。像是冲天的烈日一样。她还没反应过来,玉石已经控制了身体,一撞,把棺材板子撞开来了。 她抬起头,发现自己正趴在棺材里。脸正对一具女尸。女尸穿着鲜红色的凤冠霞帔,乌发束髻。但是两只白骨手向上举起,指甲脱落。保持着一个“抓挠棺盖”的姿势。全身的颜色都是紫的,倒也没完全腐烂。还有一些皮rou。 白汐心道不妙,刚想施展法术,奈何玉石驱使着她的行动。 她揭开了这具白骨的遮颜红布,还以为会看到一个骷髅头。却看到一个鲜活如生的美女面容。 煞……还是成了魔的煞……人煞! 下一秒。这美女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红唇亲启:“王大人,你终于来接我了。” 细细弱弱的一句话。好像浸透了百年的爱恋。女尸含恨而死。却满心想的是情郎……说完以后,女尸就没了动静。这没动静比有动静还可怕。白汐忽然发现,自己的行动开始不受控制了。她从容地从棺材里出来。从容地盖上棺材盖。 但这一切都不是自己在行动。分明是女鬼附上身了。而且这鬼还是有意识的。该死!她要是没失去法力,怎么会轻而易举被附了身! “你是谁?!”她在心里呐喊。 “我是……王大人的新婚妻子……我,出嫁的那一晚……好可怕。姑娘,借你的身体。我要完成我的心愿。”说这话的,分明是自己的身体。却不是她的意识。女鬼开始驱使着她往外走。一直走到了窗口。从二楼跳了下去。 女鬼读过她的记忆。知道她在哪一间房里睡觉。进去,盖着被子开始睡了。 白汐哭笑不得。还以为这女鬼会出门用她的身体害人。没想到,她是想代替她来生活一段时间。只能问道:“那玉佩和你有什么关系?!” “玉佩……是天王赏赐给我的。我是他第二十八房夫人。”“白汐”空洞的目光,盯住天花板:“天王只睡了我一个晚上。第二天送了我这一枚玉佩。说我服侍的很好……等到我死的时候。天王又喊人把玉佩拿走了。” 有灵魂,有意识。分明这个“人煞”已经成了魔了。魔,是最高等的煞。他们保持着前世的记忆,有超脱于煞之上的灵力。而且和煞不分是非大开杀戒一样。魔是可以有好有坏的。这个姑娘的魔,显然是生前为善的类型。 而且,成了魔以后,魔物的阴森气质就收敛了许多。不易被人发觉。但他们的本性是嗜血的。说不定,下一秒他们就翻脸大开杀戒。 她真的惹上大。麻。烦了。努力和这个“白汐”做抗争。对方还是压制着她。最后只得无奈问道:“你占了我的身子,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