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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知道,影像上那个人并不是他,因为那人杀人时,他正与容染一起,被困在一处险境。 他为保护容染,神魂被秘境中魔气侵染——后来,他神魂里的魔气,也成了他入魔杀害弟子的证据之一。 而唯一能够证明他清白的容染,却只静静站在人群之中,看着贺兰泽扬起长剑,废去他丹田。 他被愤怒的弟子们生生拖下三千长阶,丢在山门之下。 当时正午,烈日灼身。 他气息奄奄,听着四周人声慢慢从喧嚣到沉寂。 忽有一道颀长身影在他面前蹲下。 日光晃晃,模糊视野里,他首先窥见的,是刀尖上的一点寒芒。 随之感受到的,是脸上皮rou被割开的痛楚。 血蜿蜒过脖颈。 他终于看清了来人模样。 是容染。 容染绝美的脸蛋上仍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手中动作却没有停。 他被灵力封住四肢咽喉,无法动弹,也不能出声。 血污慢慢覆住他眼睫。 “你哭了,为什么?”容染轻声问他,“明明你的脸早已经毁了,我只是帮你毁得更彻底一点,省得碍眼而已。” “明明就是阿澜先做得不对的。”他道,“教你一个人乖乖修炼,你却到处勾引男人,脸毁了也不肯收心,天生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 回忆停止在一片血色之中。 叶云澜垂首端坐。 容染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眉心微蹙,忽然绕到叶云澜身后,柔声道:“阿澜,我来帮你挽发好不好?记得你刚进宗门的时候,什么也不会,什么都不懂,全都要我教你……” 他抬手拿起叶云澜的长发,只觉青丝如缎般在手中流淌而下,他五指合拢,想要抓紧。 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叶云澜侧过头,眼尾那颗朱红泪痣极艳,长睫如羽,瞳色沉冽。 “不必。”他说。 容染一怔,叹息道:“阿澜到底长大了,不需要师兄cao心啦。”他双手搭着雕花椅,微微俯身,凝视叶云澜的容颜,忽然微笑着转了话题,“说起来,阿澜,我送你的面具呢?怎不见你带在身上。” 叶云澜道:“落在了秘境里。” 容染笑容不变,道:“那我回去后再给阿澜做一个吧。阿澜喜欢什么样式的?尽可与师兄提。” 叶云澜静静看着容染。 “不必。”他再一次道。 这已是他今日第二次拒绝容染。 容染还想说话,却又听叶云澜道:“容师兄,我想休息了。” 这已是在明晃晃的赶客。 容染面上笑意淡下。 “阿澜,你若是心情不虞,可以与我说,不要闷在心里。”半晌,他低声道,“你这样,师兄真的很担心。” “我知道你心底难受。”他继续道,“神火精魄入体,经脉俱断,药石难医。但也并非全无治好的希望。若有踏虚境的高人出手……” 他顿了顿,却没有再说下去。 这三千年来,世上还没有人到达过踏虚境。即便是如今的天下第一人,天宗宗主栖云君,修为也不过是蜕凡而已。 “其实还有一法,”容染停了一下,俯身到叶云澜耳边,哑声道:“若是阿澜能够找到被神火认主之人,与之双修,神体交融间,自然便可将神火精魄引渡过去……” 他还未说完,门突然被咯吱一声推开。 贺兰泽大步走了进来,见到容染便是一愣,“容师弟,你怎在此处?” 容染神色没有慌张,不紧不慢地直起身,笑道:“我听闻阿澜受伤,实在耐不住,便过来瞧瞧。贺兰师兄也真是的,把人看得这般紧,好几日了,都没让师弟出来露露面,也怪教人担心。” 他美目顾盼之间,光华流转,似是开玩笑般道。 “知情的人倒晓得师兄是一番好意,可不知情的人,恐怕还以为师兄是在金屋藏娇呢。” 第3章 夜莺 “……什么金屋藏娇,休要胡言乱语。”贺兰泽低声斥责,“叶师弟被神火精魄入体,受伤极重,需要寒玉床调养,我才留他在此照看罢了。” 容染轻笑道:“贺兰师兄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也只是开个玩笑。” 贺兰泽还想说话,余光却忽然瞥见一抹白。 是叶云澜双足。 那双足没有着靴,被素裳下摆遮着,只露出半截在外,白得晃眼,隐约可见青色的脉络如暗河在肤下蜿蜒,显出一种难言的病态和脆弱。 贺兰泽深深皱眉。 虽然这屋中各处都被他布好了除尘阵法,便是赤足走在上面,也不会肮脏,可地面到底寒凉,叶师弟伤重未愈,怎可这般任性,丝毫不懂得顾惜自己的身体。 容染的话语被抛诸脑后,他大步走到叶云澜身边,单膝跪下,把长剑放在地上,握起对方右足。 入手冰凉滑腻,宛如握着一块冷玉。 叶云澜并未料到贺兰泽忽然的举动,微微蹙眉,指尖屈起,有些想去拿床头的缺影剑。 胸口却泛起些许闷痛。他眉蹙得更紧,最后还是没动,只将苍白的手搭在雕花椅上,低眸看着贺兰泽,神色漠然。 贺兰泽从储物戒之中取出一双雪白云履,清莹的灵气萦绕其上,观品相,是极珍贵的上品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