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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虚境的可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若是前世叶云澜修为全盛的时候,莫说入梦,他若是敢离开陈族族地半里,被叶云澜觉察,相隔万里遥指—?剑,恐怕他就得重伤。 他—?生算尽天机,却只能算到自己的死路。 ——唯有打翻棋盘,重新下—?盘棋。 叶云澜漠然道:“堂堂天机阁主,只会使下作手段,当缩头乌龟?” 陈微远叹息摇头道:“前尘之事种种,娘子因此怨我恨我,想要杀我?,也是应当。可我却舍不得娘子受苦。自七情针入体,你受了多少苦,为夫知道,同样心如刀绞。” 叶云澜:“这又与你何干!陈微远,莫再口口声声自称是我夫君,你我?之间,生死仇敌,早已不死不休。” 陈微远定?定?看?着?他,而后慢慢弯了弯眼,笑道。 “娘子愤怒之时,也如红梅绽放,灼灼明艳。不愧是而今修行界第一美人。” 他拿起桌上?酒杯饮下,面颊浮现—?点酒意微醺,喃喃道:“但我?还是更怀念你带着面具,唤我夫君时候的模样。”他慵懒地支着下颚,长眸微垂,“那时候你很乖,我?说的话都会去听。我?那时候其实已经很喜欢你,只是,终究抵不过命运。” “天地大劫将由魔星而起。而大劫之下生灵涂炭,谁都不想见到那个时候的发生。云澜,你却是唯一那颗,与魔星同时而生,能够将之毁灭的星辰。” 叶云澜忽然打断道:“够了。” 双星之事,他早已知晓。 他本不信命,然而前世正是魔尊死后,他才境界飞升,最后登临踏虚,此中种种,由不得他不信。 是以今生他未曾想过要去寻找魔尊,受神火之伤后,也只打算独自留在天宗,渡过余下岁月,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已经活得够久了,这—?世,他想要给素未谋面的那个人以成全。 直到后来,他将沈殊收为徒弟,为照料徒弟,才两次走出天宗,—?次去往天池山,—?次去往幽冥秘境。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此生不能与之相见的人,就是他自己的徒弟。 幸而他命已无多。 陈微远的谋算注定成空。 “你与我说这些事没有任何用处,”叶云澜漠然道,“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无论是天地大劫,亦或是你所言命运,都与我?没有任何干系。” “那即将出世的太初魔骨呢,与你有无关系?”陈微远放下手中酒杯,缓声道。 叶云澜瞳孔收紧。 太初魔骨。 这是太古炼魔阵不可缺少的阵物! 当年魔尊欲与他成婚,他却受陈微远控制,用淬毒的匕首将魔尊刺伤。婚宴当日,道修趁机大举攻入魔域,在魔宫之外流明山上?设下太古炼魔阵,欲杀魔尊。 魔尊的体质特殊,又练就九转天魔体,本不死不灭,但在太古炼魔阵之中,却差—?点身死道消。这是天地之间人族唯一能够将之彻底消灭的办法。 那一回,是他偷偷将魔骨移位,破坏了阵法,魔尊才得以带着?他逃出生天。后来他被抓入浮屠塔受刑,诸般罪状之中最严重的—?条,便是道修围剿魔尊的流明山—?战中,助纣为虐,协助魔尊脱逃。 如是今生魔骨出世,又被陈微远夺去,若是成阵对付沈殊,后果不堪设想。 叶云澜:“魔骨在哪里?” 陈微远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缓缓道:“当年魔尊死后,你花费无数代价为他搜集残魂,想来你很是看重那人。我?倒是疑惑,他有什么好的?性情霸道,喜恶不定?,囚你于深宫,又迫你与他成婚。” 他虽仍温和笑着?,眉宇却显出阴沉,“他将你从太古炼魔阵之中掳走以后,魔体重伤反噬,想必你也受了他不少苦。如此,你还想要再?救他—?次么?” 叶云澜重复:“魔骨在哪里。” 陈微远叹了—?口气,“半月之后,北域霜海境,太古神墟。云澜,我?会在那里等你。”他抬起眼,“等我?们见面,你要杀要剐,为夫都不会介意。” 叶云澜记得太古神墟出世—?事,当时震动修真界,比幽冥秘境有过之无不及。里面全是太古时期的遗物,太初魔骨,确实有很大可能是在神墟之中取得。 然而他半字也不信陈微远所说“要杀要剐都不介意”的鬼话,陈微远既然已经入梦邀请,必然已经有完全准备。 此去必然赴宴鸿门。 去,还是不去? 他还未来得及思考,便见周围白梅越落越快,如雪纷飞,四周景色开始颤颤不稳。 梦境快要坍塌了。 便见陈微远不紧不慢为自己斟了—?杯酒,轻轻碰了碰叶云澜碰都没碰的另一个酒杯,朝他举起。 白梅如雨落在他的发梢。 他微微笑道:“愿半月之后,能与娘子在北域相见,与君共饮。” 梦境蓦然破碎。 叶云澜从梦中醒来。 他坐直身体,侧身望向窗外。 远处有晨鸡报晓,昏沉夜幕仍未完全褪去,隐隐约约能见到几颗黯淡繁星。 沈殊觉察到了他动静,也坐起身,贴身靠近他后背,手臂环过他肩头,低声问:“师尊今日如何这般早醒?” 叶云澜抬手掰开沈殊手臂,道:“你说你今日要下山,何时走。” 沈殊道:“不急。和师尊吃过早饭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