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杨家议事厅内，灯光全暗，比赛投影清晰地投放在特制的墙壁上，杨家族人一个个端坐在厅内，按等级分层依次排列，最前列是长老与族长，其次是杨家歌修，以及年轻一代的歌唱苗子，云少作为杨家目前最优秀的歌修专享一座沙发，小音乖巧地坐在他旁边，好奇地看着投影，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 投影上，弹幕早被屏蔽，黑暗中的舞台被四面八方的玉符光点包围拱卫，像在迎接一个黑暗中的帝王，就在刚才，慕颜刚结束他的表演，在慕君即将出场的这几十秒中，杨家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影，云少靠着沙发，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片让人窒息的静默中，小提琴和钢琴弹响，当这乐声传来，他们竟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无他，这前奏实在太过熟悉，他们听进去了，却愣愣地不敢相信。 云少一瞬间睁大眼睛，直起身子，眼中的诧异挥之不散。 怎么会！ 怎么会是这首！ 怎么能是这首！ 似乎商量好了一样，偌大的议事厅在各个方向同时响起诧异的尖叫声，他们纷纷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嗡嗡的议论声如背景音乐般让那些尖叫声格外刺耳，安静的气氛一扫而空，此时像一个菜市场般热闹非凡。 “天呐！” “慕君这是……” “我的老天爷！” “简直了！” 杨家人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们的大脑仿佛罢工了一样，想不起整段的句子，本能地用只言片语表示他们的极度惊愕。 长老们的惊愕不比他们少，甚至比他们更惊讶，直到那噪音已经影响了前奏的音乐才醒过神来，开启隔音阵法，只听慕君即将开唱，他们才暂时按捺住心中的惶恐和震惊，惴惴不安地听着这乐声。 当那前奏响起，舞台上的杨家人几乎和他们一样激动得跳脚，杨魅当场呆在原地，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杨放心跳得极快，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惊讶？的确，愤怒？很少，更多的是一种大石坠地的松弛，当他看到那些铺天盖地的新闻时，感觉好像晚上睡觉听见楼上一只鞋子掉在地上，他提心吊胆，没听到另一只鞋子的声音就不敢放心入睡，如今，另一只鞋子总算掉在地上，他居然放松了不少。 该来的总会来的，杨放自嘲地讽笑，只是没想到她会拿自己开刀。 而评委席的杨雷，听到那熟悉的前奏，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宁谧和何萨惊了那么一小会儿，对视一眼后默契地保持沉默，慕深影也没说话，事实上，他的震惊不比杨家人少。 早知道慕君就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他心里五味陈杂，不知是喜是苦。 观众们这一瞬间，竟然跟上了专业人士的思维，他们第一时间就认出这首歌来，弹幕立刻如雪花般覆盖了整个投影：“慕君这次玩大了。” “真特么太想不到了。” “早知道她不是肯吃亏的性子。” “能hold住这首歌吗？” “坐等。” “既然选了就应该是有把握的，相信她！” “她好像去掉了前面的‘死了都要爱’。” 没错，慕君独自站立在舞台中间，置身于玉符星光般的海洋中心，一束光打在她身上，舞台左右烟雾缭绕。之所以把前面一开头的高丨潮部分去掉，是因为她打算一点一点掀开自己的面纱。 从此刻开始。 她握住话筒，自从nobody用过后，她就格外喜欢用这种收音装置，阵法虽好，但莉莉安不习惯，凑近话筒，她开嗓歌唱。 “把每天……”轻轻吐出歌词，这三个字一出，不管是观众还是评委亦或是乐评人都不由得把音量调高。 这音好低，宁谧内心复杂，男声的歌本就比女声低许多，女声唱男声的歌通常都需要升调，而听这三个字就知道她没有升调，开头就那么低，后面能高的起来吗？ “当成是末日来相爱。”光是这一句，直接把杨放的版本比下了尘埃，杨雷叹息着摇摇头，不管咬词的语感，气息的稳定，还是音准和节奏，都超出杨放几个level，哪怕是音乐门外汉都能察觉到二者的差距。 “一分一秒，”这四个字，她好像从低低的叹息中唱来，怎么能唱得那么好？杨放一听之下险些失去了斗志，看着自己的心血被别人发扬光大，他真是酸甜苦辣俱上心头。 “都美到泪水掉下来，”那个“美”字真是绝了！果然美美美！陈仪一拍大腿，双眼放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一朵花来。 “不理会，”她深深吸气，那换气哽咽的声音竟也配上了音乐般，与整首歌融为一体，别人换气喘得跟狗似的，她倒好，直接把换气声配了音，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别人是看好或看坏……” 别人说的好像不对，迷上慕君后，曹萱这个以前很少听歌的人在短时间内听了大量歌曲，也稍微培养出一些音乐触觉来，光听这几句，都比杨放版本的稳多了。 杨放版本也很好，但他还是有些太青涩，加上这本是残存歌谱，有的地方不怎么圆滑，陈仪能在竞争激烈的玲珑阁拿到开歌仪式的票，音乐触觉比曹萱厉害很多，甚至比得上普通的乐评人了，她一耳朵就听出来两个版本的高下，很显然，就现在的这几句低音，慕君赢。 “爱，不用刻意安排。”一圈橘色和红色的射灯点缀在舞台周围，现场如烟如雾，观众们如痴如醉。 真想不通媒体怎么会炒作慕君的唱功，林空心里有些不解，这不唱得挺好的吗？他旁边的晨墨早已沉浸在歌曲之中，不知身在何处，就连外表憨厚心里鬼主意不少的大汉施阳都听住了。 好到超出他的想象，专门在《帝都音乐报》写了一篇针对慕君唱功文章的专栏作家王卓有些坐不住了，他站中立派，没有其它媒体那么极端否定，但慕君的表现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他完全忘记要写明天专栏这件事，一心一意地期待起高音部分。 翻唱最大的优点就在这里，每个人都知道哪里是点缀，哪里是主题。 “享受现在～” 云少的脸越来越沉，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揉了揉皱紧的眉头，心神一定，长腿一收，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小音忙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走在后面。 “杨云轻！你去哪？”杨家族长沉声问。 “去现场！” 杨家就坐落在离帝都不远的石城，现在坐飞行坐骑过去不用花半个时辰，加上小舞台互相挑战的时间，或许还赶得上慕君第二场的现场。 一边走，他一边摸出玉符开启耳音模式，此时慕君已经唱到“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下一句就是—— “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她右腿往前一踏，红裙如丝般滑开露出姣好的腿形，高音顺势爆发，“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太轻巧了！这高音太轻巧了！慕深影击掌叫好，跟杨放嘶声裂肺吼上去的不一样，她唱c5就跟吃饭喝茶一样，别人要活动筋骨做预热才能勉强跑个八百米，她轻轻松松就拿下了两万米，这要怎样的唱功和嗓子才能唱得毫不费力！慕深影不禁猜测起她到底能唱多高，d5？e5？还是没人敢碰的f5？ 卧槽，被骗了！这哪里是小怪！这是隐藏boss啊！大姐你装逼装成这样不怕被雷劈吗！云少此刻的心情是卧槽的，左手拉着凤凰坐骑的缰绳，他懊恼地用右手捶着脑袋，你高音能唱那么高那么圆润不刺耳声压高得自带低音炮，你不唱《死了都要爱》你唱舞曲图个什么啊！你图个什么啊！你这么爱打脸你家里人知道吗？ “……宇宙毁灭心还在。” 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她轻轻松松飙完这段高音，在伴奏的配乐中，微闭双眼，跟着音乐轻轻摇晃脑袋，右手一边舒缓地合着节奏动作，这一刻她的身形在众人眼里无限拔高，弹幕中不断有人前来打脸认怂：“要的不就是膝盖吗？拿去吧！我攒了十年的膝盖都送你了。” “我一宿舍的人都跪在弹幕前痛哭流涕，真的，我们知道错了[大哭]。” “乖乖给自己一巴掌，不用劳烦慕老师动手了，好疼。” “跟杨放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我想知道杨放心中是什么感受。” 杨放是什么感受？他完全懵比了。 这首歌他不是没唱过，正相反，他练过太多次，多到他能真切地认识到这首歌的难度，不说脸红脖子粗弯腰勾背吧，用力一下总得有吧，呼吸总该调整一下吧，心理准备总要做一下吧？可是，卧槽怎么她就这么唱上去了呢？难道他听错了这首歌不是c5？或者他的天分果真如此之低连个c5都唱不好？后一种可能杨放想一想自己准备的那首歌就否决了，如果不是自己天分太低，那就是慕君太过天才，已经超出了他可以理解的范畴。 不仅是弹幕，天网上也不断有人艾特爱歌人等乐评人。 天蓝色：是我的错觉吗？感觉君君唱上去好轻松的样子？咦不是说很难吗？难吗？吗？ 挥挥：世界上能唱上c5的女声不是没有，不过大多都很费力而且不好听，但她的声音很好听啊怎么回事有人知道吗？ 爱歌人v：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发那条留言的，现在脸好疼。 耳皇v：挥挥，关于这个问题，我只能说她唱歌自有一套方法，别人唱高音是扯着嗓子上去的，肯定尖利难听，而她的高音，依照我浅薄的乐理知识只能推断她的共鸣和声压很强劲，如有错误还望不吝指教。 中间一小段乐器后，慕君唱起了第二段：“爱，不用刻意安排……” 她升调了！ 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升调？ 她升调想干嘛？ 无论是评委、参赛选手还是乐评人亦或是围观群众，听到这句歌后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们都猜到了这次升调的含义，如果原调是c5，那这次升调，可是冲着d5去的。 d5！ 事实上，真、混声c5已经是普通歌修不敢碰的禁区，更别提比它高一个调的d5了，丽君大人的传承歌曲《我只在乎你》为何原调的传唱如此之少，技术不够是其中之一，而最后那几段触了一下d5，普通歌手无法用真声演唱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听到这，云少不禁紧了紧缰绳，本来就很快的凤凰速度顿时窜上了一个台阶，小音坐在后面紧紧拉住他的衣袖，闭着眼睛直抖。 在众人瞩目中，慕君握住话筒，“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来了来了！大家都瞪圆了眼，屏气静声。 “死了都要爱！”继续轻轻松松地唱上去了。 唱上去了。 d5居然就那么唱上去了。 弹幕跟刷屏一样死死地把投影给挡住了，其中不乏“卧槽！”“给跪！”“大神！”“天惹噜”等惊到语无伦次的只言片语，一片安静的杨家议事厅内顿时跟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 见鬼了惹！人家触一下都唱不上的d5，她不仅唱上去了，还能在这咬字！ 事实上，许多人第一次坐飞行坐骑时的尖叫声都十分高，但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持续、旋律和咬字，一个比一个等级高，当一个人能在一个调上咬字，就说明这是她的有效音域。 c5和d5看起来只隔了一个调，但其中难度真有如天堑难以逾越，能唱d5的歌修至少比c5少了一半，这还不算有效音域，两个调不可相提并论，可这天壤之别的距离，她居然能那么毫不费力地唱上去，不少乐评人的三观都被惊碎了。 而她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只享受着这飙高音的感觉，可惜这首歌的高音潜力只能到这了，再高她虽然能唱，但也保持不了那么强的力度共鸣和穿透性，没有这些，这首歌会面目全非，有违她的本意。 像一把重型机关枪突突突地喷发着火舌，她稳稳地在d5上唱完了这一小段，“……宇宙毁灭心还在。” “ai，ai～”即兴地转了个花腔，她一撩头发，往前一指，“宇宙毁灭心还在！” 还没有完！到这里还没有完！慕深影不禁紧紧握住双手，好像在期待什么。 伴奏还在继续，还！在！继！续！杨雷有些惊恐了，他坐立不安，好像有什么怪兽正在暗处向他的脖颈伸出雪白的牙齿。 这还不是终点，杨放咬着下唇，双手环胸，似乎在抵抗那层层声浪。 舞台旁一排又一排小提琴手拉起急促的音乐，鼓点越来越密，越来越激昂的伴奏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终于，当伴奏叠加到顶峰时，慕君左手握着话筒，张开右臂，“穷途末路都要爱！ah～hah～不极度浪漫不痛快！” 一个“不”字袅袅飘到了e5，评委选手们的呼吸为之一窒，只觉喘不上气来，观众们都说不出话来，在现场的观众直面这海浪般的高音，呼吸急促，眼睛发亮，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甚至在微微颤抖。 这才是真正的高音！ 那些嘶哑、尖利的高音，哪里配得上高音这两个字！ “……思念不腐坏，”慕君在这略停了一下，但是还没完！云少惊得忘记指引方向，任由凤凰向前飞行。 慕君往前走了几步，停下，红裙一甩，单薄的躯体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到绝路都要爱！” 又一次升调！ 她飙上了e5！ 惊人的e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