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节
身子一凛,荀久快速从他那双魔瞳上收回视线,认真问:“我若是走了,你会不会死?” 她是一个医者,遇到这样束手无策的病人也很无奈,若是因为自己的束手无策而导致他最终死了,那么不管郁银宸以前做过多十恶不赦的事,她都会内疚一辈子的。 郁银宸听到这样的问题,精致的薄唇突然弯出一抹苦涩的笑,“若是能死,倒也挺好。” 荀久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隐约琢磨得出他大概是在说无论如何,他都死不了,只不过是过程痛苦些。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荀久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直接扔下他就走,起码得有个交代,“没有武功,没有内力,也不懂巫术和灵术,更不懂得那些奇奇怪怪的招式,你这个情况,估计是普通医术救不了的,所以,并非是我见死不救,而是我根本救不了你,希望你能理解。” 郁银宸勉强翘了翘嘴角,尔后抬起头来,魔瞳里难得的多了几分清明澄澈,“你并非救不了我,你只是……”还没到该救我的时候。 “只是什么?”荀久好奇地眨了眨眼。她一直怀疑自己身体里隐藏着另一股巨大的潜能,却无奈好几次被扶笙说想多了。荀久想着郁银宸懂得灵术,说不定还会天眼,一眼就能看到她不平凡的资质。 郁银宸看着眼前这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神情再一次恍惚。 记忆中,那人的双眼美得好像将这世间最美最好的一切掰开揉碎了塞进去一般。 而此刻,面前的这双眼,与他记忆中的那双一点也不同,唯一的相似点是眸底深处都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坚毅。 “没什么,你快走。”晧雪白发遮住了半边面容,他最后一次出声催促她,声音竟有些温柔,“待会儿该宵禁了。” 经郁银宸一提醒,荀久这才想起来千依还在小酒馆里等着自己。 再不管郁银宸,她挥挥手,“那我走了。” 撩帘下了马车,荀久飞快往小酒馆走去。 这时,清辉四溢的虚空里,突然飘落一个银袍男子,他挥手屏退方才赶车的护卫,“你先下去吧!我会照顾主上。” “诺。”那护卫恭敬行了一礼之后迅速退了下去。 银袍男子没有掀帘,也没有上马车,双眸盯着荀久远去的方向,面上有些不解,“主上一直在找的人,莫非是她?” 郁银宸虚弱地阖上双眸,语气说不出的沧桑,“四百九十九年了,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五百年整,阿湛,你说,最后的这段时间里,会发生什,她会成为我的救赎还是……我的劫难?” 外面被唤作“阿湛”的男子眸中划过一丝狡黠,唇角微微弯了弧度,“主上希望是救赎还是劫难?” 郁银宸不再说话了,弱光下可见睫毛有些颤抖。 四百九十九年前的那场劫难延续至今,他早已在每月一次的发作中痛到麻木,痛到分不清何为劫,何为缘。 “主上。”阿湛温声提醒,“似乎这姑娘已经有了婚约,您如何能保证她会在春年之前去到岷国?” 郁银宸面色淡然,似乎并不担心荀久会不答应去岷国,声音缥缈,“因为她一定会在春年之前打开岷国九重宫里的东西。” 阿湛大惊,“那岂不是到了五百年前主上师尊那个预言应验的时候?” “走罢!”郁银宸不欲再说话,“马上就要月上中天了,今夜注定难熬。” 阿湛回过神来,一惊过后赶紧跳上车辕赶着马车迅速离开。 ------题外话------ 必须要澄清的是,几百年前那一世,女主和男配木有感情纠葛,女主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男主,男女主那一世也是互相喜欢的,只不过中间的故事并非一目了然。 ^_^看过了前面的章节,亲们应该都能理解了哈,衣衣的情节,过程很曲折,真相很意外 ☆、第023章 久久已经怀孕了(一更) 荀久回到小酒馆的时候,还没进门,北炎就急匆匆过来询问,“久姑娘,您方才上了谁的马车?” 荀久朝着郁银宸马车消失的方向看了看,随后收回视线,对着北炎笑笑,“一个病人。” “病人?”北炎明显不信,面色狐疑,“什么样的病人,不去医馆看病,非要久姑娘去马车上?” 北炎心中着急,方才他亲眼看着久姑娘过去了那辆马车边,他原本也想跟上去,可是无奈他还没靠近马车,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挡了回来,那股力道出自于后来现身的银袍男子之手,先前银袍男子一直躲在暗处就是为了防止他靠近马车。 北炎心中很震惊,他在医师府虽然只是个小厮,但实际上,他是秦王殿下亲自选拔出来的顶尖暗卫,武功虽然不及四大护卫,却也不是一般人能相抗衡的,然而方才的银袍男子竟然能有如此高深的内功,那岂不是说明马车里他们所谓的“主子”武功更加高强,乃至深不可测? 想到这里,北炎整个人都不好了,武功如此高绝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若是让殿下知道久姑娘上了陌生男子的马车,那殿下还不得醋死! “你就别杞人忧天啦!”荀久好笑地看了北炎一眼,“人家身患重病,连马车都下不得了,我上去给他看诊理所应当。只可惜……”郁银宸的病症太过特殊,她根本无从下手,连病因在哪里都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他只有一半心脏。 这样的人竟然还能活到现在,且拥有一身神秘莫测的灵术,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只可惜什么?”北炎眸光烁烁看着荀久。 “没什么!”荀久莞尔一笑,挑眉问北炎,“你想不想喝酒?想的话就进去和我们一起。” “小的不喝酒。”北炎连连摇头,他可不敢陪着这两位姑奶奶喝得酩酊大醉,若是让殿下知道了,铁定饶不了他。 “你不喝的话,就只能等在外面吹冷风了。”荀久道。 “小的不怕。”北炎催促道:“千依姑娘等候已久,久姑娘快进去,免得再晚,该宵禁了,想要回去可就麻烦了。” “嗯。”荀久应了声,转身走近小酒馆。 千依已经备好了酒菜,见到荀久进来,她面露惊讶,“七嫂,这么半天,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遇到了一个特殊的病人。”荀久并不想过多解释,这是病人的隐私,再加上她心中对这个郁银宸总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感觉,就好像她明明不记得自己去过岷国,却无端觉得岷国这个名字很熟悉,就连蓝花楹也很熟悉一样。 这些事情,她自然不可能告诉千依,只能默默在心里想想,琢磨着等将来有机会去了岷国,一定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依听闻是病人,便也不再多问,亲自为荀久布菜。 荀久见她面上表情浅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低声问道:“千依,你如今心情可好些了?” 千依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荀久问的是她有没有从大司马过世的悲痛里面缓过来。 微叹一声,千依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心绪不宁,睡不着觉,所以才会想让你深夜陪我。” 这样的回答,那就是还没有缓过气来。 荀久端起酒杯,给自己斟满,顺便也给千依斟了一杯,笑着道:“人家说一醉解千愁,其实是假的,醉的时候难受的很,醒来还得继续面对现实,继续难受,我深知这个道理,便不劝你一醉解千愁了,干了这杯,希望你早日能从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件阴影里走出来。” 千依有些感动,她本以为自己和荀久的关系还要好久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却没想到她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说这些安慰自己的话。 眼眶微湿,千依亦举杯,多余的话说不出,只道了句“谢谢七嫂”便仰脖一饮而尽。 紫竹酿虽然入口甘醇,却还是有着很大的后劲,荀久不敢多饮,也及时劝住了千依,两人随意用着菜,从半月后的大婚谈到云水斋的生意,从季黎明他们前去的灵山谈论到阿紫和羽义。 最后的最后,两人醉意微醺地走出了小酒馆,由北炎搀扶着上了马车。 回到医师府没多久便月上中天,荀久让夏堇先安排千依入睡,自己则披着银红披风坐在渺风阁的紫藤架下,双眸紧紧盯着天上那轮圆盘清月,脑海里不断回想起郁银宸的满头华发以及那个护卫的话。 如果满月之夜郁银宸都会发作的话,那岂不是说明每个月都要发作一次? 只有半边心脏已经很痛苦了,每个月还要发作的话,那他简直比死还要难受,也难怪方才会让护卫出去找九色花准备以毒攻毒。 夏堇从千依房里回来的时候,荀久还坐在紫藤架下。 “姑娘,夜深了。”夏堇站在旁边提醒,“您还不准备歇息么?” “再过会儿。”荀久摇摇头,继续盯着天上的月亮,想着如果这时候宫义他们在就好了,那几个人一定有办法知道郁银宸的最新状况,而北炎他们,虽然是暗卫精英,却绝对没有办法绕过郁银宸身边的人得知他此刻的状况。 荀久还不睡,夏堇自然没有先进房的道理,她走到紫藤架下,顺着荀久的视线往夜空看去,只看见一轮孤清的圆月,其余什么也没有。 夏堇觉得疑惑,转念一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笑着打趣道:“姑娘,您是不是借月托相思?” “你这脑洞可真大。”荀久无奈地摇摇头。 她承认,扶笙走了的这几天,自己的确发了疯一般的想念他,可每一天都有他的来信,该有的关心和问候一句不差,虽然隔着书信,她却觉得他就在自己眼前。 原来这样短暂的别离才最是能考验她对他的的情谊和相思。 荀久觉得,若是将来她要离开扶笙很久很久,那么自己一定会害上相思病,还是没有他便不能治愈的那种。 夏堇来到医师府数日,早已摸清楚荀久是个平易近人的主子,私底下也不太会有什么主仆之分,此刻见荀久分毫没有责怪自己多嘴的意思,夏堇更觉心中愉悦,弯唇道:“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觉,可不就是因为想念秦王殿下了么?” “好啦好啦,别贫嘴!”荀久嗔她一眼,“你若是困了就先去睡觉,我待会儿会自己回房。” 夏堇没走,恭谨道:“姑娘都还没睡,哪有奴婢先睡的道理,既然您还不想睡,那奴婢便陪您聊聊天也无妨。” 荀久赶不走她,索性点头让她坐在自己对面的石桌上。 夏堇是个活泼的姑娘,说话幽默风趣,与荀久坐在一处,说些她们家乡的那些趣事,直引得荀久笑个不停,主仆二人一直到月色下沉三更天才各自睡去。 荀久前半夜没睡,在紫藤架下聊天,后半夜睡了,却睡得很不安稳,梦中总是出现奇奇怪怪的画面,梦到自己身受重伤,仅剩最后一口气,被人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邀月宫走去。 邀月宫是一座单独建在山上的宫殿,荀久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只是模糊地觉得很气派,堪比皇宫。 抱着她的人还在踩着石阶一步步往上走。 山下跪了成百上千的民众,嘴里高呼:“国师大人请三思!” 梦里面,荀久很想睁开眼皮看一看那个所谓的“国师大人”究竟是谁,可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无论她怎么挣扎都睁不开眼,只能感觉到那个人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 紧接着,那人抱着她入了殿,大殿里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等候,面色异常凝重。 荀久听到那个老者似乎一连问了国师大人好几个问题,国师大人所有的回答都是“愿意”。 后来,她被放到一方白玉石台上,紧接着,整座邀月宫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梦中的荀久觉得全身guntang,奋力挣扎却怎么也躲不过那些窜到身上来的火舌,一寸寸将她吞噬。 最后的画面,荀久看见大片大片的蓝花楹在瞬息之间全部凋零,原本唯美的花季不过转瞬就成了花的葬礼,说是凄清孤绝都不为过。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巳时过,马上就到午时了,荀久发现自己睡袍全都被冷汗浸湿,就连额头上都还布满细密的汗珠。 掀开锦被,荀久下了床开始穿衣服。 夏堇一直守候在外面,晓得荀久昨晚熬了夜睡得晚,她便一直没敢打扰,此刻听到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夏堇低声朝着里面问:“姑娘,您可是醒了?” 荀久“嗯”了一声。 夏堇闻言面露喜色,吩咐两个小丫鬟赶紧去端了温水前来。 她则先进门来伺候荀久穿衣服,见到荀久身上被冷汗浸湿的睡袍时,夏堇惊了惊,“姑娘昨夜做噩梦了?” 想到那个莫名其妙的梦,荀久心中沉郁,一屁股坐回床榻上,对着夏堇道:“准备沐浴的水吧,我昨夜出汗过多,难受得紧。” 夏堇应诺过后退了出去。 烧水还要一段时间,荀久索性靠坐在床上,心中暗忖自己怎么会做了那样的梦。 她明明记得,之前自己和阿笙去纸铺看到的那张年代久远的宣纸上写着“南岷五百一十七年,邀月宫失火,女王葬身火海。” 那是南岷古国的史料,竟然让她给梦到了? 最让她好奇的是,抱着她一步一步踩着石阶上邀月宫的那个“国师”是谁?他答应老者的那些条件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