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她一走入内,便打探:“您和大公子吵了起来?” “没事。”容华摇摇头,“不过是分歧罢了,已经缓和。” 王mama听后松口气,一走到容华旁边,一边絮絮叨叨地念道:“大公子是一心为您好,若哪儿口语重了,大小姐千万莫要挂在心上。对了,夫人说这几日要去外头清福寺上香,定在三日后,大小姐你要不要随夫人一起?” “母亲不会让我随同的。”容华道,一边已将轻纱拂下叠好放入盒中。 王mama刚要问为何,转念便想到大小姐面上才刚结疤,便是用纱布蒙面,风一吹便会显露无疑,盖得住下边,遮不住上头,完全之策,也唯有等揭疤淡化后涂上傅粉方能好些吧。 这伤心话题王mama不想继续谈,怕会触到容华心口,令她难过,便强自带笑,柔声道:“无碍,往后有的是机会。” “皇宫那边……可曾说什么?”容华忽地提问。 她这一毁容,不论是有意无心,皇后想必都无法悦然,至于殷远那边……倒不是问题。 当初她嫁与他,是承的先帝同父亲的情谊,勋爵王侯里闺中待嫁的贵族小姐不仅她一家,她只是恰恰是在父亲最得皇帝信任的时候,成了幸运儿。 如今想想,哪是幸运儿,便是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坑,跳进去就尸骨无存。 她唇角含着一丝自嘲。 王mama注意着她的神情,道:“外头倒是没什么风声外露,倒是前两日,据说瑛国公府的嫡孙女入宫了。” 瑛国公府,容华仔细一想,灵光顿现,那不正是……梁氏! 梁氏同她一般大,生得娇丽嫣然,说着话都是软哝黏人,她自小女红不通,爱好骑射,学不来梁氏那江南女子般的绵柔动人,只有在父亲母亲,大哥这边,她才会稍显些许女儿家的娇俏。 想来,殷远便喜爱那种以夫为天,仰仗他生存的菟丝草吧。 她曾也不愿那般,后头糊涂做了一些违背心意的事,幸好,她及时止损,安安心心过自个的日子,不再去理会殷远和他的梁氏,或者那些满目琳琅的莺莺燕燕。 一直到叛乱逼宫。 思及此,容华感叹万分,看来她这一重生,确实改变了许多事,梁氏原是侧妃,如今却被接入宫中顶替她的位置,想必将来就是殷远的太子妃了。 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梁氏一直想要正妃位置,当初还与她含沙射影的说了一些难听话。如今,梁氏遂愿,她就祝这一对天造地设的佳侣相携伴老。不过以殷远那风流性子,便是有了梁氏,也无法舍弃他的花花柳柳。 少不得又是一顿折腾,但,也同她丝毫不相干了。 自打知道瑛国公家的入宫后,容华心头的负重一下减轻许多,唯独惦记着沈鉴,是否是她想要找的那个人。 一连过了数日,天气越发得冷,风吹过携裹着一丝寒气,钻入脖子里惹起阵阵颤栗。 身上披了氅衣保暖,容华便时常呆着院外,置一把摇椅,上面盖着绒毯,躺在上头拿一本书静静翻阅,一看便是数个时辰直到用膳,这么乖巧数日,直到姜烨来到她闺中。 姜烨来时面上是笑着的,穿着狐裘大衣,瞧着她在院外,便忙将她拎起来带到屋中,一边嗔怪:“你倒是清闲,大哥却为你里外奔跑!” 容华笑着道:“大哥要怎地罚我?” 姜烨拧了一把容华鼻尖,一时目光聚落在她伤口上,数日未见,伤口已揭疤,痕迹转为一道rou红,没前些日见的那样狰狞可怕,可印在那样一张白皙如玉的面上仍是触目惊心。 他仅怔了一晌,便放下手,朗声笑道:“又拿这话取笑大哥,明知大哥是舍不得罚你的!不与你玩笑了,大哥此行前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个沈鉴明日就会上府中来,届时大哥为你准备一间房,方便你暗处观察,看究竟是不是你要寻的人。” 第十章:求姻缘 听到这消息,容华无声一笑,抬眸望着姜烨:“大哥多费心了。” 姜烨挠了挠头,看她端端丽丽伫立跟前,宛若碧云天下一株翠柳,温和的嫣然巧笑同从前真是相差甚远。 他仅是一怔,心上浮现一丝茫然,静了一晌,便道:“跟你说几遍了,替meimei做点事,算得什么?”说罢,姜烨舒展了一下身躯,眯着眼,“这回应是都办妥了,你也甭惦记着,明日人到就都明白了。”说完,姜烨作势要走。 容华忽地拉住他的袖子,姜烨脚步一顿,扭脖子回头瞧她一眼,容华只道:“大哥别总是吃那么多酒,伤身子。” 姜烨大咧咧一笑,把她的手轻轻拂下,无所谓地笑道:“大男人喝点酒,兄弟交际,这些都是要的。大哥会注意些,少喝点。不多言了,大哥先走喽。” 他说着大摇大摆地离去,容华眸光落在姜烨背后,等他人影渐消,才回身问王mama:“大哥最近都在作些什么,同什么人接触?” 王mama闻容华所言,拧眉思索,便忆起前些时日她奉容华的吩咐去寻大公子,那时大公子同一帮子少爷在酒楼里大声嚷嚷着,老远她都听到喧嚣之声。凑近看到是大公子,心中惊诧,平素里大公子再是轻佻风流都没这般毫无正形,不过在瞧见她后,立马托辞告别,转眼回到府中时,已是清清明明,一点不似喝醉酒的模样。 细细一想,大公子怕是有什么事,届时会让这些贵人少爷派上用途,因此才勉强自个苦苦周旋,想罢,王mama便把那日她所亲眼看到之事叙说,并说上自个的看法。 容华倒不意外,大哥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是姜家的嫡长子,而今皇上信任父亲,兵权掌握在父亲手上,大哥身份意义非凡,会有人来巴结套关系实属正常。但近日这样频繁,却也是有些异常。 然而这些事情,她一个闺阁中的女子插不上手,再者大哥的自制力她并不怀疑,想罢,容华将这些事从心中放下,当下,先解决沈鉴才最为要紧。 她养精蓄锐,如常翻阅书籍,未时,云氏过来。 容华正有点打呵欠,回到房中躺下,云氏身旁的李mama打了帘子,同云氏一道入内。 瞧见母亲,容华心底莫名一涩,母亲尚且还不晓得这件事的真伪,前几日还去清福寺上前为自己祈福,一想到此处,容华生出愧意。 等云氏走近,容华目光望着她,声音软绵绵:“母亲怎的过来了?” 云氏先是好好看了容华半会,才皱着眉,酸酸地道:“还不能来看你不成?”说着,手伸过来,容华感觉到她是要来摸自己的伤口,稍稍一避,抬起手将云氏的掌心揽下,握在手心。 她知道母亲触景生情,心里难过,自然不能让她亲手碰着,说不准待会就要落泪,她这才拉下云氏的手,轻声道:“母亲来看女儿,是天经地义,容华哪里不容得母亲过来看望了?听王mama说母亲先前日子上清福寺为女儿祈福,可带来什么好东西回来,让女儿瞧瞧?” 云氏看她目光盈动,俏丽生辉,饶是那道疤痕红得刺目,也在她的笑靥里退化,云氏噗嗤笑了一下,抬起手在容华额头一点,嗔道:“你这丫头,贪得很!东西都让李mama带过来了,你到时再看不迟。” 说罢,云氏忽地叹口气,眉间染上一丝愁色,盯着容华幽幽道:“母亲上清福寺,是为你去求姻缘。” 容华一愣,旋即撇撇唇,道:“作什么这样着急,女儿还想在母亲身边多呆上几载,婚嫁事宜无谓的。”她嘴上这么说,也是为了缓解母亲心头的抑郁与苦愁。 她先前为自己同殷远的婚事一直提心吊胆,不想发生这种事,怎能舒坦?如今她这脸上的疤,别说殷远,便是勋爵子弟都难得很,可低嫁的话父亲面上无光,高嫁无人,容华虽说是不在意,耐不住母亲十分在意。 听她说去清福寺是为自己求姻缘,容华便摆出轻松姿态来,云氏瞧了,面上表情慢慢起些变化,少许沉默后,云氏才反手握住容华的掌心,轻念:“也好……咱们容华这样好,娘还不愿随便嫁了呢。”语气轻飘飘的,有些模糊浅淡,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容华不说话,头缓缓倾斜挨上云氏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