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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后悔 她看着皇帝, 安安静静等皇帝示下。 皇帝沉默了许久。 皇子就藩,就意味着再无继承皇位的机会,一般若非遭了厌弃, 很少这样。 皇帝下意识看向顾皇后。然而她眉眼安静, 目光平和,仍是那副温和从容的模样, 并未故意为难阿衡。 就连刚才,也是她拦下他对谢衡的惩罚。 皇后是没有私心的, 她这样说, 大约这个选择对谢衡最好。 就连谢衡也沉默了,半晌后叩首道:“父皇, 儿臣愿意就藩,还望父皇恩准。” 舅舅做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 他本就没有资格,也没有脸面去争夺皇位, 若是能安安生生去楚地,从此老老实实过一辈子, 就已经是他的福分。 何况,还有母妃。 失去妃位的母亲, 在京中只怕连出门都不敢, 不如去楚地,天高皇帝远, 没有人敢说闲言碎语。 对他,对母妃,都是极好的。 只是可惜了…… 他眼前掠过一张温柔带着书卷气的笑脸。她是侯府千金,是靖远侯的掌上明珠,想来……靖远侯不会舍得爱女嫁给他。 事到如今, 她家悔婚,旁人也说不出什么话。谢衡心底,骤然升出一丝酸涩。 谢衡双手用力按在地上,青筋爆出,嗓音沙哑:“请父皇恩准。” 皇帝叹了口气:“朕准了。你早些走,崔家生死与否,都不要管了。” 他亦想明白了。谢衡留在京城中是左右为难。崔家落了罪,他帮扶一二就是对不住天下的百姓,若是不闻不问未免凉薄。 与其如此,不如早早离开,避开这些是是非非。 谢衡谢恩之后,跪在那没动,犹豫了许久,才慢慢道:“儿臣落到如今的地步,不敢再耽误别人,还请父皇解除我与张家女的婚约……” 他垂眸,嗓音涩涩的:“以免,靖远侯府生出怨怼……” 说出这句话,他的心空落落的。 顾皇后倒是诧异地看他一眼。 她按住皇帝发怒的手,温声道:“这是你一厢情愿,你该问问张姑娘,她是否愿意同你退婚。那姑娘昨日与我谈了一天,温和有礼,性情颇佳,绝非背信弃义之人。” “你纵为她好,也该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顾皇后扶起他,拍去他衣裳沾惹的尘土,“若她不愿嫁给你,你再来找我。” 谢衡闷闷答应了。 皇帝在旁边看着,默默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后宫里的妃子,甚至他自己,在心性品格上,全都不如皇后。若是皇后有个儿子,想必一定会非常非常优秀,如此他便不用为继承人的事情发愁了。 可惜,可惜。 她若不是顾问安的meimei,该多好。 谢衡来时悲痛欲绝,沉重的脚步拖沓着,走时轻快许多,形容仍旧狼狈,却不再死气沉沉的。 崔妃一直徘徊在不远处,看见他这般神情,终于松了口气。几乎是扑到他跟前,捧着他的脸:“阿衡,阿衡……” 她哭的无比伤心:“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谢衡扶住她的手臂,轻声道:“母……阿娘,我们回宫去说吧,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陌生的称呼,让崔妃恍惚片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叫我什么?阿娘?你怎么不喊我母妃了?” 她迫不及待地望着谢衡,眼中有绝望,有期待,有悲凉。她已猜到了缘由,却仍期待着谢衡反驳她,告诉她不是那样。 谢衡不忍地避开目光。 沉默,已说明了一切。 崔妃颓废地后退一步,扶着身后墙壁,晃晃悠悠站不稳脚步,悲声道:“陛下贬了我的位分吗?是嫔,还是贵人才人?” 她在深宫里苦苦煎熬多年,生下谢衡才得封妃位,如今全没了吗?难道,以后她要和那些无子无宠的低位妃嫔去争去抢吗? 谢衡低声道:“是庶人。” 是庶人。 这三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崔妃天灵盖上,敲得她头脑嗡嗡作响,脸上血色尽失,斜斜倒了下去。 崔庶人伤心过度晕过去,再醒来时中风瘫痪,不能独自行走,话也说不清楚,哀哀凉凉躺在床上落泪。 谢衡忍着满心悲痛收拾行李,准备早日出发。 张玉言入宫探望崔庶人,瞧见她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 她站在谢衡跟前,眉眼温柔澄澈,“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们的婚期在明年二月,到时你在楚地安顿好,记得派婚使来接我。” 谢衡眼泪不期然落下,“你……你何必如此?” “定亲时你与我说过的话,我始终都记在心上,不敢忘怀。”张玉言放轻声音,握住他的手,“你日后,切莫忘了我。” 她恪守礼数,骤然松手,恭恭敬敬屈膝退下。 在御花园,又碰上了顾绫。 两人擦肩而过,顾绫问她:“崔氏瘫痪,崔家满门落罪,你后悔吗?” 张玉言轻笑:“为何要后悔?害死他们的人不是我,是他们自己。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做错事情就理应受到惩罚,不论是亲朋亦或者好友,这人间的律法,容不得沙子。” “举头三尺有神明,纵我今日不说,他们做过的事情,总有一天也不会大白于天下。我若为他们的遭遇后悔,他们可会为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而悔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