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他要成婚了? 我知道落玉说的是真的,寿王府的人就是这点好,他们都不骗人。 真的,假的,他们都直接说了,即使难以接受,他们还是会说出来。 我不喜欢叶少兰的也是这点,他从不对我说实话,包括我爹的死因,包括他没告诉我,他进入我崔府的真正原因。 即使他是探子又如何呢,我爹已经死了,我能接受任何解释。可他一句解释也无,一句都无。 我不知这样的隐瞒还有何意义,既然他非要这样,都随他吧。 上回我们讲牡丹亭,杨半仙说了个笑话,说他是我的鬼丈夫。他似幽灵一般,时刻盯着我,却不同我说话,可不就似个鬼魂。落玉说:“你看不见他不要紧,他死了也不要紧,若是他成了别人的影子,你大抵是不自在的。” 我知道落玉说得对,他若成了别人的鬼丈夫,我或许真的宁愿做一辈子瞎子,也好眼盲心盲,就都解脱了。 落玉起身要出去,她推开门的时候,说:“叶大人相貌好,圣上想把宋家的姑娘说给他,宋璧的嫡亲堂妹,宋韵昀。” 第45章 西海皇宫其实我是来过的,那时候我跟着苏幕在外头迎接来自大殷的新娘子,我还识破了假的李绛。当然,那是一次不成功的刺杀,谁也不知道那女人是谁派来的杀手,因为她的动作太过平平无奇,导致她的刺杀显得毫无意义。 我跟着落玉又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感觉陌生极了,因为我什么也瞧不见,当初富贵华丽的艳色和斑斓的人群此刻在我眼里都成了模糊的暗影,不辨明细。 我虽瞧不清物件和东西,但能感应到光影,我跟着落玉,身边还有一个同行的小婢,竟也没人察觉我是个半瞎之人。 落玉有手令,我们三人进了内宫,前面烛火真是明亮得很,我微微垂着头,侧着身子站在一旁,那里有细细的礼佛之声。落玉没有说话,屋里也没有人说话,我们站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才有个苍老的女声说:“皇后娘娘在礼佛,各位久等了。” 落玉还礼,“大殷宁王府侍女给梁皇后请安。” 梁后的声音很寻常,并不十分清脆,也不是非常娇媚,她说:“感谢宁王府的礼物,各位远道而来,暂且休息。我们的贵妃娘娘亦是殷人,你们交流起来也更顺畅,稍后不如请她来替我招待各位。” 我垂着头,闻了梁后的话语,知道这位梁皇后不愿意与我们这些人打交道,话不过三句,就要将我们转手他人了。 一阵沾着佛香的气息散了,落玉说:“恭送梁皇后,是我等失礼了。” 梁皇后走了一炷香的功夫,那位段妃就来了,她似乎停在了我们身前,我略微往后缩,她说:“抬起头来。” 我侧着身子站在落玉身后,那位段妃的声气离我们极近,我微微垂着眼睛,只听她道:“落玉姑娘,别来无恙啊?” 我趁机后退了一步,原来这位段妃是认识落玉的,她说:“落玉姑娘代替宁王府的人来送东西,怎么宁王府现在还能劳动恭王爷身边的钟落玉钟姑娘了?” 我侧着身子站到后面,又听那段妃笑了,“哟!这是‘天.衣坊’的东西?那真是还要同宋小梦问声好了,她好吗?” 我在后头听得心脏‘砰、砰’直跳,这位段妃说话真是大胆,宋小梦,我大殷朝唯一的贵妃娘娘,也是乾元帝后宫唯一的高位分的娘娘,或许还会是将来的皇后娘娘。这位段妃不过项廷内一名失宠的姬妾,有甚么可瞧不起我大殷的贵妃娘娘的? 段妃说话不羁,落玉倒是平静,她说:“段姑娘做了项廷的娘娘近十年,如今倒是和过去别无二致。” ‘嗤’,只听一声轻哼,“你也知道我现在做了娘娘,那还摆出个苦瓜脸给谁看?” 段妃道:“你过去就是这个样子,当年在紫金别院是这样,这些年过去,怎的还不会笑?” 她们之间似乎已经不是简单的旧识,听段妃的话,她和钟落玉是有过节的。她这样咬牙切齿,或许当年在落玉手里吃过亏。 落玉说:“段姑娘入主项宫多年,就是前辈,那可要好好照应小郡主才是,好歹大家都是殷人呐。现下小郡主重病,段妃娘娘恐怕是知道内情的?” 那位段妃‘咯咯’笑起来,“我说落玉姑娘,你们也太瞧得起我了,我段萱是个甚么?我又不是这西海皇宫的皇后,这些话,你方才怎么不同梁皇后说呢?” ‘哎’,段妃又开始叹气,“罢了,罢了,故人难得见面,说这些扫兴的做甚么,过一阵不定还要争红了眼。落玉姑娘,你们现在可都还好啊?” “托娘娘的福,都好。”落玉回她。 那人又笑,“是么?怎么我听说叶仙离死不远了?啧啧,叶仙和江画屏那个小贱人,当初处处和我做对,你看江画屏那个贱人都死成了一堆白骨,现在叶仙也快死了,你说和我做对的人是不是都没有好下场?” 我低着头,这位段妃忒是张狂。 只听她道:“还有宋小梦,她什么时候死啊?” “段姑娘的话真是越说越远了,江姑娘的事情另说,叶仙与段姑娘何来甚么交情。还有宋贵妃,您应该感谢叶仙,若不是她,恐怕段姑娘还活不到这一天。”落玉说话也甚是直接:“当年段姑娘因一点小事划伤了宋贵妃的脸,若不是叶仙,宋璧恐怕早就将你沉尸了。” 段妃冷声一哼,“宋小梦要是真的伤了脸就好了,要是真破了相,还免去她进宫这一桩。落玉姑娘,你说当年,我的相貌是不是都胜她们一筹?” 我侧身在落玉身后站着,一丝也感受不到这位段氏女作为项廷妃子的尊贵荣耀,只嗅到了她身上的酸气。对于叶姑娘的鄙薄之意,和对宋贵妃的嫉妒之气。 落玉轻轻发笑,“好了,段姑娘且安心在这项宫呆着,若是还在大殷,当年段其昌斩首段家血脉都受了牵连的时候,只怕姑娘也上了流放路。” “我兄长是被冤枉的,乾元帝想铲平段家,便拿他作伐。我兄长自幼聪慧,他书念得好,学业优异,他考上状元难道不应当吗?” 段妃吱吱笑,“哈,你们这些殷人啊,自来就瞧不起我们大理段家,不许我段家子弟夺状元,还诬赖他贿赂考官。我呸!你们都是阴险至极的小人!” “当年舞弊案早有定论,考生段其昌贿赂考官,还连累一个二品大员下马,此事我大殷人人皆知,姑娘又是出身段氏正统,断无活命的道理。” “钟落玉,我段萱不妨告诉你,有我在,我段家就不会亡。” 段妃凉了声气,“乾元帝让费铦做相,我看他是咳嗽糊涂了,费铦的女婿还是乾元帝免官罢职的,他不会自己都忘记了吧?” 落玉‘嗤’一声,“纪明泽被贬黜罢官,这还是和段其昌离不开关系,费将军,哦,费相要怨,也该怨你们段家才是啊!” 屋子里安静了,我听不见有侍女走动的声音,想必段妃也不会让无关的丫头站在此处,我手去摸我身边的小婢,她也已经不在了。 我脚下挨着凳子角,摸到搁茶的小几,才稍微安心些。 落玉说:“段姑娘张狂惯了,今日且犹自不知悔改,你在这项宫快十年,恐怕亦是与其他人难以相处吧?” “段萱过得好不好就不劳落玉姑娘cao心了,这里又不是紫金别院,落玉姑娘也不是这西海皇宫的总管,落玉姑娘与其有这个闲工夫和我瞎扯,不如回去告诉恭王爷,不是我段萱气度小容不下李绛,是别人容不下她。” 我侧着脸仔细地听,李绛初来乍到,谁能容不下她一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