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宝珊愣住, 没想到屹安王府的财务亏空与辰王有关...所以, 屹安王也有谋逆之心... 屹安王府与东宫的关系一直不好, 所以屹安王才会转移目标, 将希望寄托在九皇子及其背后的势力上?可终究是押错宝,竹篮打水一场空? * 巳时四刻, 宝珊是被叩门声吵醒的。 “娘,阿笙来啦!” 小家伙在屋外不遗余力地叩着门扉,可门扉就是迟迟没有打开。 卧房内,宝珊从一个人的大床上坐起来, 忙不失迭地穿好衣衫, 趿上绣鞋去开门,生怕被人瞧出她睡到了日上三竿。 “咯吱。” 门扉被拉开,宝珊弯腰捞起蹲在门槛外的小家伙, 反脚带上门。 丫鬟们互视几眼,捂嘴偷笑,大奶奶这是掩耳盗铃啊。 不知门外的人们正在偷笑自己,宝珊抱着阿笙走到桌前,把他放在绣墩上,“吃早膳了吗?” 阿笙点点头,笑嘻嘻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菜团子,捧到娘亲面前,献宝道:“这个可好吃啦,留给娘的。” 看着被小胖手捏变形的菜团子,宝珊很是感动,昨晚被折腾了不知多少次,还忍着疲惫消化了几件大事,这会儿又饿又渴,儿子手中的菜团子成了天底下最可口的美食。 为自己沏了一壶红枣茶,宝珊接过菜团子小口吃起来。 日光投进室内,让一切看起来都那般恬静祥和,母子二人对视而笑,漆黑的眼底都有彼此的虚影。 阿笙双手托腮盯着娘亲,忽然道:“阿笙想要小meimei。” 宝珊差点被茶水呛到,不停地咳嗽,泪眼汪汪地凝着儿子的双眸,“跟娘说实话,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阿笙对手指,“唔......” 爷爷也没有刻意教他,只是偶尔念叨一句,说看见隔壁邻居带着一儿一女出行,心生羡慕,想要有个小孙女。 但缃国公也强调过,这事儿强求不了,未必非要宝珊产女,三房媳妇谁生了女娃都是值得庆祝的事儿。 掐了一下儿子的鼻尖,宝珊抿口茶,算是吃过早膳了。 来到账房时已临近晌午,与李mama商议后,宝珊带人去往二进院正房。 无事不登三宝殿,当赵氏瞧见长媳带着一大拨人过来时,就知事有蹊跷。 等宝珊将她中饱私囊的证据摆在明面上时,赵氏直接怒了,“荒谬,屹安王府财力雄厚,需要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补贴?” “是吗?”宝珊拿出几张借据,“若屹安王府真像母亲说的那样财大气粗,屹安王世子为何频频向友人借钱周旋?” 没想到宝珊连自己大哥的事情都调查清楚了,看来是有备而来,赵氏冷哼:“家兄若是缺银子,大可以去钱庄借贷,何必拉下脸去找朋友,你简直血口喷人!” “世子借贷的数额太大,找钱庄是会惊动朝廷的。”宝珊微微一笑,抬起右手,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叠密函,“这是子均派人截胡屹安王的密函,密函里清清楚楚写着贵府所欠的银子都去哪儿了。” 在赵氏看来,宝珊的语气和笑意与陆喻舟越来越像,真不愧是夫妻,一样的面目可憎。 宝珊将信函递过去,用指尖点了点信封中的字迹,“只怕母亲还蒙在鼓里,不知自己补贴过去的钱两被屹安王用在了哪里,请过目。” 女子声音轻柔,却字字敲打在心门上,赵氏将信将疑地拆开信函,眼仁微动几下,瞠起眼帘。 父亲竟然参与了辰王谋逆一案。 赵氏傻了眼,难怪王府财力突然入不敷出,父亲一夜苍老,原来是将全部身家压在了辰王身上!而随着辰王被软禁,那些添补黎郡兵力的钱财也跟着石沉大海。 所以无论自己怎么询问,父亲也不敢讲实情,只告诉她要不停地从夫家捞钱来弥补亏空...原来,自己被父亲算计进去了... 果然,皇族中人最是薄凉,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害身边的人也陷入不义。 忽然觉得自己太天真,赵氏觳觫一下,身体阵阵发寒,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但辰王的案子已移交大理寺,陆喻舟绝不可能最近才截到这些秘密的,可他为何不在搜集到证据时就来对付自己?拖到现在也不怕夜长梦多? 赵氏细细思量,忽然冷笑,看来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过眼里,还想让宝珊借此立威吧! 难怪说陆喻舟是鬼才,这是一箭双雕了。 冷静下来,赵氏扶了一下高挑的双刀髻,斜眸问道:“此事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情有可原。再者,即便是来质问,也轮不到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宝珊盈盈一笑,“不由儿媳出面,难道要父亲或子均亲自出面吗?那样的话,母亲会更难堪吧。再说,即便您被蒙在鼓里,就可以私吞婢女的月银和做假账吗?” 说着话,她不紧不慢收起证据,起身道:“不瞒母亲,子均已将证据送至大理寺。早有人盯上了屹安王府,只是一时顾及皇室的颜面,大理寺没有下发抓捕的命令。不过屹安王的罪名一旦成立,你们一脉难逃被抄家。据我所知,屹安王已于昨夜被打入天牢。” 赵氏彻底懵了,难怪她昨日派人去娘家求助,没有得到回应,原来娘家人早就自顾不暇。 心一下子落空,生疼生疼的,赵氏看向走到门口的宝珊,“你们想要拿我怎样?” 宝珊转眸,冷淡道:“我要你清楚说出,当年有没有蓄意伤害过子均的生母。” “我没有!” 对上女人逐渐愤怒的眸子,宝珊语气淡淡,“没有最好。” 二进院书房。 听完陆喻舟的话,缃国公闭眼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长叹,“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陆喻舟掀开盖碗,加入一颗冰糖,用汤勺搅了搅,“不插手,由爹爹做主,我只听结果。不过,纵使您现在与她和离,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她不仁在先。” 说罢,浅抿一口茶汤,“这是母亲生前最爱喝的茶饮。” 缃国公单手搭在眼眶上陷入沉默,半晌沙哑道:“你母亲的死,与赵氏无关。” 即便与赵氏成亲了,他也没放弃调查发妻离世的原因,所有迹象都现实,发妻是病殁,而非他杀。 可生母的死是儿子的心结,也是他们父子多年的渊源。 陆喻舟掀了掀薄唇,“即便母亲的死与她无关,但当年推儿子掉入枯井的黑手就是她,可爹爹并不信儿子所言。” “我信证据。”缃国公无奈叹气,“若当年能查出她派人推你入井,我断然会与她和离,可证据不足,你让为父如何休弃一个没有犯错的皇族女子?” “真的?” “嗯。” 陆喻舟继续搅拌茶汤,一饮而尽,起身拍拍父亲的肩膀,转身离开,似乎这句话,成了解开他多年心锁的钥匙。至少那时,父亲没有偏心于赵氏。 三日后,大理寺包围了屹安王府,并将屹安王的全部子嗣带去衙门逐一审问,包括赵氏。 消息不胫而走,震惊整个国公府。 二公子和三公子跑去缃国公的书房商量对策,却没想到父亲全程沉默,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两个儿子看懂了父亲的意思,便没再多嘴过问。他们没有想到,赵氏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结案那日,官家大怒,削了屹安王的爵位,将他和他的妻妾子嗣贬为庶民,发配边境。 押解那日,赵氏收到了缃国公的休妻书。 缘分到此,各自安好。 是休妻书上的最后一句话,赵氏捏着休妻书,哂笑几声,自此浑噩潦倒,哪里还能安好。 去往边境的途中,赵氏因身心俱疲,体力不支,刚巧不巧地倒在一口枯井前,整个人坠入井中。 当官兵营救她时,她仰头望着井口大的天空,忽然能感同身受陆喻舟当年的心情。 那一年,他有多绝望,此刻的她就有多绝望。 抱歉,当年那个少年。赵氏阖上眼帘,后悔不已,当年若是把陆喻舟当作亲儿子对待,以陆喻舟的才智和能力,即使屹安王府被抄,也一定能救赎出她。 可一切都晚了,从少年到成年,陆喻舟一直都恨她入骨。 而与赵氏同样悲痛的还有赵薛岚。没有赵氏牵线,叫她如何接近官家? 倚在月色阑珊的街道旁,赵薛岚抹掉眼角的泪,紧紧盯着缃国公的方向。落魄至此,还不是拜陆喻舟所赐,若不是他,自己怎会成了无血无泪的屠刀,赵氏怎会被抓。 枉费她十年的光阴去深爱一个男子,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握紧手中的腰牌,赵薛岚哼笑一声,笑靥癫狂,由爱生恨大抵如此。 * 秋色宜人,叠翠流金,宝珊咬断丝线,抖开缝制的衣袍上下打量,又添了几针。 这是她为陆喻舟做的第一件衣衫。 入夜,陆喻舟还在书房忙碌,忽然闻到一股桂花香,抬眸看去,见妻儿各拎着一个竹篮。 女子温婉娴静,孩童娇憨可爱,令男人心头一暖。 阿笙踮脚将装满桂花的竹篮放在桌上,绕到椅子旁,迈开短腿就往陆喻舟身上爬,“爹爹闻闻,可香啦。” 陆喻舟抱住儿子,俯身闻了闻桂花瓣,色泽浓烈,郁馥入鼻。陆喻舟淡笑道:“是丹桂。” 宝珊倚在桌沿,点点头,“我想用来酿酒泡茶,还能给府中人做些桂花饼。” 陆喻舟握住她的手,“只给父亲和阿笙做就行,别人吃不吃无所谓。” 宝珊挑眉,“不给你吃也无所谓?” 又不是认识一两日,宝珊哪能不知他的脾气秉性,若真只给公公和阿笙做,他定然会从别的地方讨要回来,比如...... 俏脸发烫,宝珊抽回手,从竹篮里捻起一朵完整的桂花,别在男人的发髻上,歪头笑道:“给你簪花了。” 青丝垂腰,巧笑嫣然,陆喻舟凝着她,笑道:“多谢娘子。” 油嘴滑舌。 宝珊掐了一下他的高挺的鼻子,抱起阿笙,“别打扰爹爹,跟娘回屋睡觉。” 阿笙蹬蹬腿,用脚腕勾住陆喻舟的臂弯,“天色暗了,看书伤眼睛。” 这话是陆喻舟常用来劝宝珊的,倒叫小家伙学了去。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含笑意。 合上书卷,陆喻舟起身捞过儿子,举到脖子上,“爹以身作则,不点灯熬油了。” 阿笙跨坐在父亲后颈上,颠了颠胖胖的身板子,“爹爹,我想吃糖葫芦。” 没等陆喻舟接话,一旁的宝珊嗔了小家伙一眼,“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入夜不许吃甜的。” 阿笙嘟嘴,揪了揪父亲的耳朵,掩口道:“爹爹给阿笙买。” 还会搞小动作了,陆喻舟失笑,拍了一下儿子的小腿,“听娘亲的,入夜不吃糖。” 小rou脸一跨,阿笙拍拍男人脸颊,“坏爹爹,坏爹爹。” 陆喻舟把他拉下来,横抱在臂弯,“怎么就骂爹爹坏,为何不骂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