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洛言静静听着,长睫轻颤,蛾翼一样。他被她的煽情逗笑,伸手在她肩上轻轻一推,“你又逗我。” 卫初晗眨眼睛,“不逗你逗谁?谁让你可爱又可怜……” “我可怜?”他看她。 啊,又忘了他不喜欢这样的词了…… 卫初晗镇定补救,“而我命中注定喜欢你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家伙。” 一晚温馨。 温馨地在湖边吹了大晚上风后,后遗症就是,第二天,两人都得了风寒,咳嗽流鼻涕声音沙哑。确切说,是卫初晗得了风寒,洛言是被她连累的。只是让卫姑娘昏昏沉沉的风寒,在洛言这里,几剂药下去就没事了。然后他主动来照顾卫初晗。 九娘本不同意他们孤男寡女地相处,但南山怕妻子被卫姑娘传染风寒,就努力说服妻子,帮洛言争取到了照顾病人的机会。 但他们很快发现,洛言是不会照顾病人的。 他不知道要熬什么药,熬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要拿湿毛巾擦汗,给病人降温,他甚至想把guntang的药直接给卫初晗灌进去……幸好,在乱七八糟中,在九娘的白眼中,他学会了无知时、先拿自己做实验,反正他自己也有风寒,完全可以把自己当小白鼠用。 九娘原本对洛言的照顾病人很是气愤,后来发现青年勇于折磨自己后,她脸色好看了些,也不好意思再嫌弃人家了。 而在洛言的照顾步入正轨后,卫初晗的情况也好转了起来。她亲眼看着以前那个俗事不问的青年熟练地煎药、用汤匙舀着一口口喂她、进进出出地忙碌,心中是何等欣慰。 洛言会照顾人了。他学会这些,并不是以后要做给她看,而是当她不在他身边后,他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而不是听天由命。 卫初晗病中,完全陪伴的,只有洛言一个人。其他人也来探过病,但发现她好了些后,就不怎么来了。而洛言,对她的照顾,真称得上无微不至。不止照料她的身体,还关怀她的心灵。 外面的人各自忙碌各自的事,屋内,卫初晗抱着被子坐在一边床头,长发散着,额上盖着白巾。床上摊着一堆反面的纸牌,床头另一边,坐的是洛言。洛言关爱卫初晗无聊的心灵,在她的强烈要求下,陪她玩游戏。就是他翻出一张纸牌,就做出与纸牌相对应的表情,让卫初晗来猜。反过来,卫初晗做动作,他来猜。 一开始卫初晗信心满满,纸牌都是她写的呢,她怎么会猜不出来。 但现在,卫初晗只是呆滞地看着青年。 他脸色淡淡的,眼神空落,维持同一个表情快一刻钟了。时间到了,对面的青年烦了,抬眼睛,他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就在说——你怎么还没猜出来? “别动!”卫初晗惊道,猛扑过去揪住他的脸。但他的眼神已经变了,时间也到了。卫初晗扶着额头,“啊,我头好疼……你别欺负我,换一个题目吧……” “你都头疼半时辰了!”洛言忍不住说。他多冷淡的性格啊,在她的胡来下,都被逼得不得不跟她争辩。 卫初晗也是满腹委屈,“这不能怪我。我从没见过像你表情这么匮乏的人!” “你已经抱怨好久了!”洛言同样委屈,“我最开始也不想玩,是你自信地说你能看懂我的表情。你自己猜不着,为什么怪我?” “……我、我……我怎么知道你一演戏起来,本来就不生动的人,直接变成僵尸了啊……”看着青年的僵尸脸,卫初晗眼睛眨了眨,突然问,“答案应该是什么?” “是伤心。” “跟我想的一样哎!我猜到了,就是没有说出来……洛公子,洛洛,小洛,洛言……这题你就算我对吧,好不好?”卫姑娘温柔似水,蹲在青年旁边,冲他眨着眼,努力讨好他。 “你猜到了,为什么没有说出来?”洛言不为所动,“没有说出来,就是输。” 少女猛地扑过来,如果不是他伸手搂住,她就要被锦被绊倒了。但少女完全不在乎一床被子的羁绊,她搂着青年的肩,柔声,“我是看你看得痴迷,忘了答题……算我对好不好?” 洛言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默默将纸牌给了她。换得少女眸子晶亮,开心地抱住他,“你太好了!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的吗?” 洛言看着她欢喜的模样,眸中柔和:他最讨厌跟她玩游戏了,因为她做游戏水平实在差劲,还喜欢耍赖;但他也喜欢跟她玩游戏,这世上,最好玩的,就是看她乍喜乍悲了。这些情绪,平时卫初晗都没有,只有这时候才能看得到。 看,卫初晗又凑过来了,搂着他的肩,“洛公子,你觉不觉得,你就像我爹一样……” “……”洛言黑了脸。 “你像我爹一样疼我,但你还比我爹好。”卫初晗给他灌迷糊汤,“我爹给我的,你给我;我爹不给我的,你也给我……” “……你想说什么?”洛言直接问。 “再让我三张牌……” “不行,”洛言抬目,“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我可以让你亲一下脸。” 他别了脸,以无言的行动抗议她的过分。 “亲一下嘴。” “……”洛言无语。 “让你摸一下胸好不好?” “卫初晗!” “你不觉得你太过分吗?”卫初晗冷了脸,指责他,“玩个游戏而已,你至于输不起吗?难道还要我以身相许才行?” “……”输不起的到底是谁啊? 卫姑娘是很喜欢玩游戏的,但她从小水平不好,谁跟她玩一次,都不想跟她玩第二次。连下棋,小姑娘都是寂寞地自己跟自己下。为了名门闺秀的格调,她一直忍耐着不把粗劣的游戏水平显摆给人知道。但是洛言不一样……他知道她的毛病,每次都被她气得要命,下一次她求一求,他还会陪她玩。 少时卫初晗还担心刘洛会把她的游戏劣迹无意中说出来,都不敢太过分。 但现在……就洛言这样子,他会跟谁说啊? 不祸害他,祸害谁呢? 卫初晗当机立断,决定先斩后奏。不信洛言拿了她的好处,还好意思不让她牌。趁着他低头的刹那,少女凑过去,亲上他嘴角。他抓住她手臂的手一紧,有个提力的样子。卫初晗怕他推,更紧迫地迎上前,着急之余,整个人都倾了过去,将他推倒到了床上。 含住他的下唇,又舔又吮,辗转反侧。她舌尖去挑,他的牙关根本不松。 低头看到青年清冷的眸子,卫初晗就知道这不够,不够洛言失去冷静。看,他手肘撑着,要坐起来了…… 卫初晗心想:不就几张牌么,你至于这样吗? 洛言同样心想:不就几张牌么,你至于这样吗? 两人正想办法斗智斗勇之时,门被敲了两声,娓娓雀跃的声音在外面道,“洛大哥、卫jiejie,你们病好些了吗?今天下雨,陈公子没出门,说找大家一起玩游戏。玩的人越多,这游戏越有趣。我来问问,你们两个要玩吗?” 卫初晗与身下青年目光对视,俱是斩钉截铁:要! 卫初晗要玩:因为她想,这恐怕会是她唯一一次跟大家玩游戏的机会……在所有人知道她游戏水平之前。 洛言想:至少一群人让卫初晗祸害,他不是一个人了。 娓娓得到满意答案离去后,洛言总算推开了卫初晗坐起来。卫姑娘扔掉额上的毛巾,笑着从后拥住他的肩,“洛……” “我知道,”洛言回头看她一眼,很是认真,“为了补偿你,我会让你尽兴的。” 等他们两个过去,发现所有人都被叫到了一起。陈曦在发牌,给大家讲规则。游戏是一群官兵营救平民,期间,遇到两个杀手。杀手混在人群里,或是官兵,或是平民,随时准备出手杀人。 大家都不知道别人身份,只知道杀手二人,平民五人,剩下的全是官兵。大家可以通过各种游戏,互相试探。期间,可以结盟,可以尔虞我诈,也可以独自行动。天黑前,谁活到最后,谁就是胜者。 陈曦给的规则很详细,所有人都能互杀平级的人,不能越级杀人;杀手可死五次,官兵可以死三次,平民可以死两次;乡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各种方法可以随便用…… 这样新奇的游戏,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卫初晗想:难道这是邺京最新的游戏玩法? 娓娓站在陈曦身后,看他发牌,心中嘀咕:这游戏,本质就是细作啊。陈公子这么了解,可见他常干这种事……但陈公子这气质,肯定不是一般的细作。世上有什么大的细作组织,能收得下陈公子这种人物? 游戏很新奇,一开始大家不熟悉,不少人无辜“死”了。出局后都是摇摇头,自认倒霉。然后慢慢的,随着“死”的人多了,大家就玩出味了。甚至各种潜规则,都被加以利用。比如,南山“死”后,九娘逼着他说是被谁杀的,不说晚上不许他进门。南山被逼得苦不堪言,只能偷偷告诉妻子,被所有人鄙视。 卫初晗算是运气好的,也许她有病在身,也许她端着脸心意难测,试探她的人很少,都被她三言两句打发。本来这种和智商有关的游戏,她还算能应付。但她游戏水平不行,不是指她的智商,而是指她的耍赖精神。她总是忍不住……所以为了不一开始成为公敌,卫初晗努力端着。 游戏却是越到后面越紧张。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活着的人,面色都开始凝重。 中午用膳时,卫初晗向洛言看一眼。他神情平静,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他看到她的目光,转了眼就当没看见。吃完饭,洛言一个人离开,趁别人没注意,卫初晗追上去,小声问洛言,“你是谁?” “……”洛言看她一眼,他就知道她又想作弊。 “我可以让你看我的牌……” “不感兴趣,”洛言飞快说,见有人看过来,他脚步一顿,将卫初晗拖到了一耸墙后,“你……” 他话没说完,因为卫初晗真的从袖中翻出自己的牌,给他看:平民。 她抬头看他,目中恳切,“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洛言不答。 卫初晗换个问题,“你不会杀我的吧?” 洛言无言。 卫初晗可怜兮兮地仰头,“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洛言说,“我不杀你。” 卫初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看他半天,脸色淡了下去,“……你这个坏蛋,离我远点。” “……”洛言看她利用完他,转身就抛弃他,绕出墙,转而去和别人结盟了。 但是卫初晗的办法,显然只在洛言这里有用。下午试探时,她一直与书生结盟,唬了不少人自相残杀。结果就快胜利时,卫初晗多了个心眼,在书生对她下手前,及时躲开。 到傍晚的时候,洛言的身份被认了出来。 众人一致认为他会是两个杀手之一。因为杀手这个职业,简直是为他而设的。他从头到尾都在混,并不怎么说话,并不怎么结盟,多少人却都死得莫名其妙。比如九娘进厨房看个汤,出来时就无奈宣告,她已经“死”了。 现在大家都默认他是杀手,把他看得死紧,面对他就绕着路走。 除了一个人。 他身份暴露后,卫初晗反而放下了心。所有人都知道洛言身份,洛言没法独自行动,干脆就不行动了。回到亭子里,喝口茶,青年自顾自发呆。卫初晗跟着他进亭子,坐在他旁边。她不怕洛言对她下手,别人却怕。所以就算有人想对卫初晗下手,再一看卫初晗身边的洛言……万一没杀掉卫初晗,反而被洛言干掉就不好了。 卫初晗苦闷地翻着自己的牌子,反正洛言知道她的身份,她也不瞒了。她脸色苍白,揉着额角。 “怎么了?”洛言问她。 “头疼,”卫初晗说,抬头看一眼他,“病还没有好。” 她低头看牌子,“陈曦什么身份,我看到他死了一次;娓娓什么身份啊,南山说是被她杀的,可是南山可能骗人啊;所有人都在说谎……” “我是杀手,陈曦是杀手,娓娓是官兵,书生是……”洛言将所有人的身份一下子说出来了。 “……”正在亭子外躲躲闪闪休息的人,俱是脚下一趔趄,抬头,不敢置信地看亭子里的青年。 然后一直与陈曦合作的娓娓,飞快跳离陈公子身边,用防贼的眼神看他,“你还骗我你是平民!我就知道我不该相信你!” 陈曦:“……” 亭子里,卫初晗抬头,吃惊地看着洛言。 他垂眼,以为她没记住,又贴心地把答案再说了一遍。 这下子,所有人哗然,都不干了。 “洛公子,你这是公然作弊!” “卫jiejie,你好意思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