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钱松说的兴起，而钱茉目光温和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小松，有人跟我说你扣下钱，买回了一堆旧设备，这事你怎么看？” 钱松的脸色瞬间苍白，声音也抖了起来：“姐……我……” 看到钱松的表情，钱茉还有不明白的？她苦笑了一下，问道：“为什么？我难道少你钱了？”她跟自己的弟弟的感情一直很好，自己上了大学之后，也督促着钱松学习，让钱松读了大专，还让钱松进了自己的公司…… 她从来就没少给钱松钱过，钱松真缺钱了，跟她要她也不会不给，可钱松竟然从华远挖钱！甚至在她去世之后，还一直这么干！ 钱茉的眼里满是失望，钱松则是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姐……” 钱茉原本打算让人慢慢去查钱松的事情，但这次自己自己生病，丈夫来了一趟就走了，只有钱松前前后后地为他奔忙的事情，却让她选择了直接开口询问。 就在钱茉质问钱松的时候，在s市一个非常破败的城中村里，孟萌皱着眉头，满脸不甘愿地走到了一间破败的房子前。 这房子很破，被挤在两间房子中间，门口是个不过一米宽的小过道，还流淌着污水，让孟萌有种无处下脚的感觉。 怪不得自己的父亲不愿意回来，不愿意再跟李淑云在一起……孟萌的眼里闪过不屑。 她从自己的母亲那里，也听说了一些孟建金和李淑云的事情，孟建金当初虽然勾搭上她母亲，但也没想离婚，毕竟李淑云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偏偏李淑云是个特别不上道的人。 孟建金那时候已经有点钱了，虽然不是太多，却也想要过好一点，但他给了李淑云钱之后，李淑云总是藏着不舍得用，在李淑云这里，吃的永远都是最差的东西，连荤腥都见不了，李淑云给他买的衣服永远还都是又土又难看的…… 李淑云是过惯了苦日子，习惯了，但对孟建金来说，这一切却是不能忍受的存在。于是，孟建金越来越不愿意来这里，连带的也开始讨厌整天灰头土脸的李淑云。 等她mama给她生下一个弟弟，孟建金更是把李淑云孟恩这对母子忘了个精光。 孟萌一直都是用看失败者的目光来看待这对母子的，但孟恩……想到被打耳光之后自己继续守在医院里，结果看到孟恩跟着韩重远上了一辆高级轿车的画面，孟萌的眼里忍不住闪过一丝愤恨。 她倒要看看，等李淑云知道孟恩做过的事情，孟恩能有个什么下场！ ☆、第16章 想走 刘婶弄来给韩重远和孟恩煮的豆腐是老豆腐，一块块切成两指宽两指长的方块扔进锅里煮，煮上一段时间，就捞出来沾着几块钱一瓶的海鲜酱吃。 韩重远对这极感兴趣，孟恩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忍不住越来越大，最后只能低下头掩饰。 现在的生活，对他来说就像天堂一样……他记得有一年自己生日，非常非常冷，他母亲又对着他骂了半天，怪他不受他爸的喜爱，然后将他一个人扔在了家里。 家里已经没有吃的了，他也没有钱……翻着从学校图书馆借的朱自清散文集，看到冬天一家人吃白水煮豆腐的画面，他忍不住一再咽着口水…… 那时候他就想，自己将来有了爱人，有了孩子，一定要一起吃一次，结果现在，韩重远和他一起吃了。 “不就是一股海鲜酱味道吗？”钱茉吃了一块豆腐，很快又放下了筷子——刚刚跟钱松谈过的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 钱松一直都是被她拉扯着的，对她很害怕，因此之前她一问，就全都招了，答案让她异常生气。 她的这个弟弟，在赌博。 从几年前开始，钱松就开始了赌钱，一开始他赌的很小，后来却越赌越大……她一向不沾惹这些，因此也就没听到什么风声。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个没多少意志力的人，没想到竟然还学会赌钱了，怪不得在她儿子描绘的未来里，这人会六亲不认。 一个赌徒，赢了还想再赢，输了又想赢回来，自然就成了一个无底洞……她唯一能庆幸的，恐怕只有她弟弟没想过要害死她儿子这一点。 “我就喜欢这样吃。”韩重远给一边吃东西，一边给正用左手帮自己按摩的孟恩夹了一块豆腐。 自从让孟恩帮他按腿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孟恩帮自己按，即使他现在双腿好好得的，于是理直气壮地开始各种提要求，让孟恩整天按他的腿。 钱茉看着这一幕抽了抽嘴角，孟恩和韩重远是坐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孟恩在一边吃豆腐一边帮韩重远按腿的情况下只能按到韩重远的大腿…… 这动作，她怎么越看越觉得猥琐？一边吃豆腐一边摸大腿什么的…… 等把水煮豆腐吃饭，韩重远往沙发上一趟，在自己肚子上放上了一个很是笨重的笔记本电脑，然后把腿架在孟恩的腿上，让孟恩继续看英文动画片。 粉红色的小猪一家在电视里说说笑笑，韩重远则在自己的电脑上敲下了很多东西。 孟恩一边看一边跟着念，看了几集之后看看时间，突然道：“韩重远，我想去打个电话。” 自从他父亲跟他母亲说了他会住校之后，他就没回过家，但打过几次电话，之前那次周末，他就打了电话，然后磕磕巴巴地说了自己要在学校学习。 他家很穷，和母亲一起挤在一个只有二十平方的小屋子里，平常都吃不上rou，但家里十多年前就花三四千装了一个电话机，在那时候称得上是一笔巨款。 他爸从他出生后就一直嫌弃那个家又脏又乱不愿意回来，他妈只能常常带着他去找他爸，同时为了方便他爸联系他们，专门装了电话机。 每个月交电话费的时候，他妈都骂骂咧咧地不乐意，觉得月租费太贵，但她却又从没想过要去电信局取消掉。 孟恩突然想要打电话，是因为想起了上午的事情。他爸爸和孟萌被韩重远打了，要是再跟他妈说什么，那就糟了。 “给谁打电话？”韩重远直接瞪向了孟恩，之前孟恩除了在他的注视下给自己的母亲打过电话之外，从来没有联系过别人，现在怎么会突然想要打电话？ 韩重远的目光称得上狠戾，孟恩自然知道他生气了：“我给我妈打电话……她……” 韩重远的脸色缓和不少：“你去打吧。”孟恩的母亲？一定要尽快解决掉才行！他那么落孟建金的面子，不知道孟建金什么时候把孟恩的母亲的解决掉…… 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韩重远开始盯着孟恩打电话。 孟恩拨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却一直没人接电话。这时候用手机的人已经不少了，但李淑云没有手机，电话打不通，他自然也就联系不上。 也许他妈今天没有回家弄晚饭吃，而是在外面随便买了两个馒头？ 想到自己的母亲，孟恩的脸上多了几丝担忧，他母亲从小到大一直忙这个忙这个，以至于身体不太好，而且她要是在外面吃饭，多半连菜包子都舍不得买光买那种五毛钱一大个的白面馒头，这样营养就跟不上了…… “韩重远，我想回去看看……” “回去？要是你敢走，我就不让你上学了！”韩重远冷冷地开口，孟恩有多么想读书他最清楚不过。 “我……”孟恩有些迟疑：“我一直住在这里不好，而且我出不起学费……”之前韩重远说孟建金听他的，孟恩也就心安不少，但现在想想上午的事情，却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 学费生活费什么的先不用说，他爸以后会因为会不会因为他在这里一直招韩重远的麻烦？ 想到后来，孟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对自己之前几天的行为也鄙夷了起来。 韩重远是好心才让他留在这里，他总不能真的就死皮赖脸地留下，比如这个威胁……这样得威胁根本就不算威胁。就连上次韩重远威胁他要把他退学的事情告诉他的母亲……其实他mama迟早会知道这事，韩重远那么说，应该只是想让他安心留下来。 “你想走？”韩重远不是猜不到孟恩的想法，但这一刻，依然有种把人关起来的冲动。 幸好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拉回了韩重远的思绪，不过韩重远这会儿，还真不想接电话。 “它响了很久了……”孟恩低声提醒了一句。 韩重远冷着脸接了电话，结果立刻听到了骂人的声音，眼里闪过一丝得意。 ☆、第17章 回家 “你妈在小区门口。”韩重远挂掉电话，然后看向了孟恩。 孟恩脸色发白，连忙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我也去。”韩重远道。 现在是两千年初，s市的土地并不如后世那么寸土寸金，房地产商也不如后世那样恨不得将每一块土地利用个彻底，韩家所在的别墅区也颇为宽敞，家家都有花园，门前门后好几个停车位不说，还有假山河流将一栋栋房屋隔开，这一切也就造成了别墅离小区门口有些距离。 孟恩是跑着过去的，韩重远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微微皱眉。 他原本可以一直稳住李淑云，只要捏造一个孟恩转学了的消息就行，但查过李淑云的事情之后，他却不乐意了。 李淑云和孟建金两个人之中，孟建金犯的过错远比李淑云要大，这一点很肯定，但李淑云并不是一个好母亲。 他当然不希望有这样一个母亲夹在孟恩和自己之间，所以上次见孟建金的时候，才会那样毫不留情……果不其然，孟建金把李淑云找来了。 孟恩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正好看到穿着一套旧校服的李淑云正等在保安室里。 这旧校服，是李淑云当初帮孟恩找人要校服的时候顺便要来的别的学校的校服，她觉得这衣服穿着非常方便干活，就整天穿着。 “妈……”孟恩看到李淑云，顿时有些气短。 李淑云今年四十出头，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她的一头头发有些乱，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皮肤黝黑两颊粗糙，脸上满是愁苦，让人看她一眼就会觉得她生活不幸，然后完全忽略她原本应该长得不错的五官。 而现在，这个面露愁苦的女人正带点仇恨地看着孟恩：“你还有脸叫我妈！你被人赶出学校了，竟然还来骗我！要不是你meimei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这个讨债鬼竟然这么猖狂了，连你爸都敢打！” “我……”孟恩想说自己没打人，但想到韩重远打了，也就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李淑云见状更生气：“你这身衣服哪里来的？你这个畜生，你是不是真的攀上个有钱人要对付你爸？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这个贱人、sao货，竟然去做不要脸的二椅子……”李淑云年轻的时候一直住在乡下，到了s市也住在最脏最乱的地方，污言秽语张口就来。 孟恩习惯了被骂，但看到韩重远就在不远处，顿时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我为了你吃了这么多的苦，千方百计地讨好你爸，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就不想我好过是不是？你竟然跟个男人在一起，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李淑云怒视着孟恩。 辩解只会让自己更不好过，换来更多的打骂，孟恩习惯性地低了头，李淑云却是张望了一下，然后抄起保安倚在保安室墙上的扫帚，朝着孟恩就要抽下去：“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账，今天我就打死你，权当没你这个儿子！” 韩重远知道李淑云过来了时候，就知道孟恩恐怕会吃点苦头，他也有意让孟恩吃点苦，好让他断了对李淑云的期盼，不要整天惦记着李淑云，但真看到孟恩被骂，却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疼的厉害，等看到李淑云竟然要打孟恩，更是有种怒不可遏的感觉，冲上前就想把人踹翻。 幸好，就在动手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想到对于孟恩来说，李淑云和孟建金不一样。 孟恩并不喜欢孟建金，李淑云却是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心念一转，韩重远没对李淑云动手，倒是一把抱住孟恩，将孟恩护在了怀里。 韩重远这辈子也不是没被打过，他十来岁的时候把钱茉买回家的第一台存了不少资料的电脑拆了装不回去的时候，钱茉就曾经拿着个鸡毛掸子追着他到处跑，但那所谓打，其实雷声大雨点小，打在他身上根本不疼，打完了，钱茉还弄了点旧收音机什么的给他拆着玩…… 但李淑云不一样。韩重远韩重远穿的衣服不算少，但扫帚打在背上依旧让他觉得很痛，甚至因为那股冲击力整个人都晃了晃。 注意到这一点，韩重远一时间万分庆幸，他身体好被打了也没什么，要是打在孟恩身上……孟恩现在身上依旧一摸一把骨头，稍不留神说不定就被打坏了！ 李淑云发现自己打到了别人，却也没住手，甚至因为想到这人多半就是那个跟自己儿子搅合在一起的人而打的更用力了，发现这一点，韩重远将孟恩抱的更紧了。 孟恩却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很快又开始挣扎。他一直想要有个人可以护着自己，但韩重远真的护着他了，却让他又是害怕又是愧疚，最终浑身发冷：“妈，不要打，不要打，我错了，我马上回去……” 韩重远听到孟恩说要回去的话，把人抱的更紧了，但正在他想要教训一下孟恩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怀里的人有些不对劲：“孟恩！” 孟恩趁着韩重远一愣神挣脱出来，想要拦住自己的母亲，却突然发现保安已经反应了过来，将他的母亲拉开了。 看了一眼还在骂人的母亲，再看一眼身上被人用扫帚打出了很多印子的韩重远，恐惧在孟恩的心里蔓延。 韩重远对他非常非常好，他的母亲却把韩重远打了……他以后，还能再见到韩重远吗？ “你怎么了？”韩重远一时间万分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他绝不会让李淑云过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妈怎么样。” “对不起……”孟恩很快站起身：“对不起，我马上就带我妈走，对不起。”他要是留在这里，绝对会给韩重远惹来麻烦，还不如早点离开。 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配让韩重远看重，现在梦也该醒了…… “你要走？”韩重远的眼里染上了nongnong的阴郁——孟恩要走？在孟恩的眼里，自己比不上他的母亲？明明知道这一切是应该的，但韩重远依然有种想要毁了周围的一切的冲动。 整整十五年，他的生命里就只有孟恩，孟恩怎么能走？ “你去医院看看，我先带我妈走，她……”孟恩看了一眼李淑云，从来不敢反抗母亲的他，第一次代替自己的母亲做了决定。不论如何，他不能让他的母亲继续留在这里骂韩重远，免得败坏了韩重远的名声。 之前日记被贴在橱窗里的时候，他害怕这事被自己的母亲，被周围的人知道，现在却觉得那些算不得什么。 等回了家，他妈怎么打他骂他都没关系，只要不影响韩重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