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我们都没有打断江军的话,我突然发现,徐艳的眼里泛着泪光。 王鑫也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水壶,他笑着对江军说,光靠这些,不足以证明是辉老头杀了苗疆女人。原来。王鑫虽然没有插手案件的调查,但是对案件的内容,非常了解,看来他也非常关注这起案子。 江军点了点头,回答说:“我知道。光凭这些。当然不足以作为证据。”江军缓了一会,才问我们:“你们不觉得,苗疆女人的那个朋友,分明已经和苗疆女人没了联系,却在苗疆女人死后不久,到旧家乡祭拜,很奇怪吗?” 那个时候,电话都还没有普及,更不要说是那种比较偏僻的村落了。那个时代。可以说,一旦分别,就可能真的成了永别,除了书信。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而苗疆女人和她的好友,并不识字。 那个时候,还有很多地方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江军跟我们说,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女人,当然不可能只是简简单单问几个问题就结束了。他从那个女人的身上,问出了更多的线索,那个女人,完全足以作为证人,证明是辉老头杀了苗疆女人。 当时。那个女人收到了一封书信,是苗疆女人给她寄的。当然,因为她们各自都不识字,所以苗疆女人寄出的信,是其他人帮助她写的,而女人读信,也是请别人替她解读的。江军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已经快要破损的纸。 我这才明白,江军果然是已经胜券在握了。他已经掌握了很多线索,所以才会有那个闲工夫,跟着我到码头去。江军把信交给了我,读起信上的内容,我怔了怔,在江军的要求下,我把信给念了出来。 信上说,苗疆女人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因为辉老头要杀她。但是,苗疆女人却无怨无悔,因为她深爱着辉老头。苗疆女人说,她和辉老头结婚生子多年,辉老头的心思,根本瞒不过她。 她说,辉老头要杀她,是因为忌惮苗疆女人在自己身上下的嫁蛊。 嫁蛊是苗疆女人自己独创的一种蛊术,据说会对受蛊者的爱人产生诅咒的效应。尽管苗疆女人说她已经将嫁蛊给解除了,但辉老头却不确定。或许辉老头,和苗疆女人在一起,也是自认为冒着生命危险。 怎么解嫁蛊,辉老头绝对不知道,否则,辉老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徐芳的数个男朋友死去,直到徐芳和冯亮在一起的时候,才说终于替徐芳解了嫁蛊。从这,可以推测出这些人的重要心理。 不管是苗疆女人,还是辉老头,抑或是和我们待在一起的徐艳,都对蛊术深信不疑。那些不信蛊术的人,总觉得那些自称会蛊术的人是在装神弄鬼,殊不知,可能那些自称会蛊术的人,也对蛊术深信不疑。 我发现,这些施展蛊术的人,总信奉着一些自古以来就传承的理念。比如,随意施展蛊术,会让自己的寿命更短,抑或是,随意施展蛊术,会糟天谴。蛊术的最早来源,我没有去考证,但我知道,这些自古传承的说法,是让施术者自己都笃信蛊术的重要原因。 他们对蛊术本就深信不疑,又相信不能随意施展蛊术的说法,所以自然不会去试验所谓的蛊术是不是真的有效。如果在这个时候,再发生一些巧合的事情,又或者是其他人刻意为之的事情,他们就更加相信。 比如,徐芳的几个男朋友,真的全部死于非命。 如果抛开传统文化,直接把蛊术归类到封建迷信的范畴,就更好解释了。所有的巫术,和宗教信仰,都有相同之处。这类思想的毒害,不仅使得旁观者迷,也使得当局者也深陷其中,深信不疑。 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笃信一些巫术和宗教的原因。 苗疆女人在信上说,她全心全意地对辉老头,但是辉老头还是担心自己最终会死于嫁蛊的诅咒。相比起去钻研如何解除嫁蛊,直接把受术者杀了,更容易。诅咒的主体死了,诅咒自然而然也就解除了。围尤尽技。 苗疆女人说,辉老头已经从她的身上,把她从先辈那里传承下来的东西,全部都学走了,她的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加之辉老头的忌惮,辉老头还是选择了对苗疆女人出手。苗疆女人在信的最后,让她的那个朋友,不要报警,而是把这封信,当作威胁辉老头的把柄。 从苗疆女人的信上,可以看出来,苗疆女人已经和辉老头摊牌了。她的心已经死了,她愿意死去,但是她还是担心辉老头会对自己的两个女儿下手,她告诉辉老头,只要他不去动自己的两个女儿,那封信的内容,永远都不会公之于众,而反之,警方就会找上门。 作为苗疆女人最好的朋友,女人顺从了苗疆女人死前的遗愿。 如果不是江军找到了她,她或许真的会攥着这封信,一直到老死。 一封信,一个证人,加上之前对辉老头的合理怀疑,足以证明苗疆女人,死于辉老头之手。 “她不仅杀妻,还弑父。”江军忿忿地说道:“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对蛊术疯狂的痴迷。” 辉老头早年的时候,走遍了苗疆各地区,就是为了接触蛊术,这也可以看出,辉老头对蛊术,不仅是深信不疑,而是到了一种狂热的地步。 江军说,苗疆女人被辉老头杀死的案件,已经有据可证,辉老头父亲死时的模样,和苗疆女人一模一样,警方有合理的理由怀疑这是同一个人干的,而小鬼,当时在巫村里,只和辉老头接触过,她也差点丧命,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指向了辉老头。 可惜的是,江军联系了不少医院和鉴定中心,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查出那是什么毒虫。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想要根据医院的诊断记录,找出对应的毒虫,非常困难。江军说着,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我还找到了一个知情的证人。” 江军说着,把目光放在了徐艳身上。 徐艳满眼通红,她的所有反应,也被江军观察到了。把徐艳确定为知情证人,也是临时起意。通过徐艳的反应,江军已经确定,徐艳对这些事情,完全知情。江军抓住了徐艳的心理,他冷冷一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说吗,想想疼爱你的母亲,你真的这么甘心让她白死吗?” 我还是没有插嘴,我有把握,江军可以劝动已经有了情绪的徐艳。 徐艳的心理,绝对是矛盾的。江军的观察和推测没有错,徐艳绝对知情,只是,她一直都没有说破。她一边仇恨着辉老头,一边又因为辉老头是她的父亲,所以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现在,辉老头已经死了,江军也已经查出苗疆女人死于辉老头之手,这无疑为徐艳的心理,减轻了很多压力。 果然,徐艳的反应不出我们所料。 徐艳点了点头,再也憋不出,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徐艳告诉我们,十几年前,她还很小,但是她亲眼看到,辉老头拿着一根毒针,对着苗疆女人的后颈扎了一下。 徐艳告诉我们,她也不知道那种毒素是什么,只是能确定,那毒素一定是从辉老头养的某种毒虫上提取出来的。我立刻想到了辉老头推搡小鬼时候的模样,毒素的确来自毒虫,但是伤口,原来并不是直接被毒虫叮咬的。 第238章 对徐艳有利的证据 脖颈处,被细针扎一下,随后立刻拔走,感觉并不会非常明显,最多也是当时疼一下,之后疼痛消除。很少有人会特别去在意。辉老头当时选择小鬼下手,可能也是看到了小鬼年纪小,表达能力和思考能力,比成人弱。 如果扎在我和王雅卓身上,我们肯定会起疑。事实也证明。小鬼当时根本就没有在意。甚至到事后,也没有跟我们说起她当时的感觉。这种毒素,实在太可怕,江军对我们说,现在还没有查出来是什么毒虫,但是为了防止危害,他会把诊断记录和样本送到更大的鉴定中心去,力求快点确定毒虫的种类。 江军说完,就让徐艳继续说下去。 徐艳深吸了一口气。她对苗疆女人的感情很深。她说,在她的印象中,只有苗疆女人一个人对她好,而辉老头。只会逼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甚至还杀了苗疆女人。他们到巫村没多久之后,辉老头又对自己的父亲出手了。 辉老头的父亲,一直反对辉老头接触蛊术,辉老头早年独自在外闯荡,除了是因为想去学习蛊术,也是因为他和他的父亲不和。当时,回到巫村,是因为辉老头的父亲年纪大了。总得有个人照顾。 只是,辉老头回巫村之后,辉老头的父亲终日喋喋不休,还数次把辉老头养的虫子给毁了。对狂热的辉老头来说,那些虫子,就是他的命,辉老头,竟然对自己的父亲,起了杀心。徐艳说,她并没有看到辉老头对父亲下手时候的场景,只是事后,徐艳听到了辉老头的自言自语。 辉老头笑得很疯狂,说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阻碍他研习蛊术。 江军笑了笑:“这够了,辉老头杀妻弑父,他也只配和那些害人的虫子为伍,他根本就不能称上是一个人。”江军说着的时候,把头扭向了我:“我在辉老头家的火坑里,找到了一些灰烬和虫子被烧焦的尸体,我怀疑毒素就是从那些虫子身上提取出来的,我已经送去鉴定中心了,运气好的话,可以直接作为物证。” 江军说,苗疆女人和辉老头父亲的死,以及小鬼遇害差点丧命的案子,可以暂时告一个段落了。江军说的轻巧,但我知道,这调查的过程,绝对不容易,江军的能力,毋庸置疑,如果他在当地还好,问题是,江军并没有在苗疆女人的家乡,一切都是他通过布置任务的方式,调查得出来的结论。 如果不是对案子很熟悉,并且早就有自己的推测,江军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证据搜集的这么全。 江军说道:“三起纠缠在一起的案件,已经解决了一件,剩下的,就是辉老头的死,还有徐芳那朋友的死了。”江军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徐芳还没有被带回来,他说,剩下的两起案子,等徐芳来的时候再说。 “不用等了。”徐艳突然开口:“我承认,徐芳的男朋友,是被我杀的。” 徐艳面如死灰,江军提起苗疆女人,似乎冲垮了徐艳的心理防线。 听到徐艳说的,我冷冷一笑:“你杀的,你告诉我,你怎么杀的?” 徐艳也没有回答,愣愣地坐着。 “连人究竟是不是自己杀的都搞不清楚,这样的你,真的有能力去杀一个人吗?”我继续嘲讽道:“那两天,你的确没有离开过小区。” 徐艳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回答:“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已经无所谓了。我突然发现,这些年来,我心里的包袱,一下子就落空了,这种感觉,真的很舒服,你们要抓我就抓我,要对我执行死刑,也来吧。” 江军问我,是不是找出什么新的证据了。 我点了点头,说之前,不仅是江军,也包括我,甚至是整个警方,都走进了一个误区。之前,我们怀疑徐艳是凶手,所以一直在找徐艳是凶手的证据,而忽略了相反的线索,也就是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去搜集对徐艳有利的线索。 于是乎,所有人都想尽办法寻找目击证人,想要证明徐艳离开过小区,去过巫村,还杀了人。根本就没有人去寻找目击证人,证明徐艳的确一直待在那个小区里。 江军借给我的那些人,我分成了两拨,其中一拨,我让他们去搜寻对徐艳有利的线索。 这是几乎所有警方都会陷入的一个误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警方的侦查,完全是带着目的性的,而不会非常客观。一旦认定某个人为犯罪嫌疑人,而且这个人的嫌疑非常大,那警方就会先入为主,凭借主观映像,去搜集对这个犯罪嫌疑人不利的证据,将其定罪。 没有人去替徐艳找对她有利的线索,她的嫌疑,不仅没有洗刷,反而越来越大。 江军找了那么久,还是没有找到徐艳离开过小区,去过巫村的证据,这并不是因为徐艳行事有多小心,而是因为,徐艳的的确确,没有离开过那个小区。我派出去的那波人,终于开始避免先入为主的误区,虽然艰难,但通过两天的走访调查,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 没有找不到的线索,只有被警方忽略,或者警方根本不想找的线索。 那些人,在小区里,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那个人,住在徐艳的对面,通过询问,那个人回忆,当天晚上大约在九点和接近十一点的时间,先后两次,相隔两个小时看到徐艳开窗。根据尸检报告,冯亮就死在那段时间里。 市里到巫村,来回要很长的时间,如果冯亮是徐艳杀的,那她绝对不会连续两次在那个时间段内被人看到,因为往返来回,两个小时,绝对不够。 而那个目击证人的口供,也可以被确定为是可信的。 当晚,那个人正在阳台上做大扫除,根据两栋楼的距离,那个人看错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还是先后两次看错。 如果警方一开始就比较客观公平地寻找目击证人,那这个人进入警方的视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惜的是,我们所有人,都犯了警方最常犯的致命错误。围尤尽划。 这个证据,是有利于徐艳的,光从这点线索,就可以至少证明,冯亮,不是徐艳杀的。 听到我的分析,徐艳嗤笑了一声,不过也没有说话。 我盯着徐艳:“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利用蛊术杀人,根本不需要出门。到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天真地以为,那些人全部是因为嫁蛊而死,你难道不知道,有人正在利用你的无知,把嫌疑转嫁给你吗?” 我的话,让徐艳愣了愣,她猛地站了起来:“你是说,那些人,都是徐芳杀的?” 我摇了摇头:“这是你说的,我没说。” 江军也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他问我是什么意思。 我扭过头,发现王鑫正满脸云淡风轻地笑着,他也看着我,没有挪开目光。 “所有的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我想了想:“你们一家,真的很有意思。徐艳,我可以告诉你,你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瞒过我的,趁着我还没有揭穿你,你最好老实招供了,你可以在牢里,少待几年。” 徐艳犹豫了一会,还是什么都不说。 办公室里很安静,我微微一笑:“这起案子,的确是我见过最复杂的一起。徐芳的几个男朋友,并不是死于同一个人手里。冯亮,是徐芳杀的。” 江军皱了皱眉头:“徐芳,好像没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第239章 看似不可能 “看似没有作案时间,看似凶手不是她,但是她的确是杀了冯亮的凶手。”我回答道。 江军借给我的人,我分成了两批,其中一批,我让他们去搜集对徐艳有利的线索。而另外一批,我一共先后交待了他们两个任务,第一个,便是让他们到集市去找找,是不是有可以通向墓地的捷径。 事后再想起来。徐芳先后两次跑到集市去。还是有些问题的,尽管她称是为了寻找辉老头,那个老板也可以作证。但是回忆起老板的说法,他当时非常敷衍,并没有和徐芳交谈太久,最多也就花了一两分钟,就把徐芳给打发了。 但是,罗峰的手下,跟丢的两次。时间分别是十五分钟和十分钟左右,就算分别减去两分钟,徐芳还是分别有十三分钟和八分钟左右,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把江军借给我的警察。打发到镇上的集市,就是去找路的。围尤来圾。 这一找起来,他们果然发现,集市后面,有一条很难走的小径,可以通向墓地。警察里有女性,她还特地试验了一下。试验结果显示,如果全速奔跑,从集市后面的捷径小路跑到墓地去。算上来回的时间,只需要六分钟左右。 而且,这还是那个女警察对路线不熟的情况下办到的。如果对路线熟悉,所花的时间,可能还可以缩短一分钟左右。那条小径,树木和杂草丛生,还有一个土坡,爬上那个土坡,就到了墓地里。 如果徐芳事先对路线进行过勘察和熟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足够让徐芳跑上一个来回。 “和老板交谈两分钟,徐芳跑的再快,也需要花五六分钟才能一个来回。徐芳第二次出去,只有十分钟的时间,算下来,那她作案的时间只有两分钟左右,她一个女人,你觉得可能吗?”江军问我。 “我说了。”我回答江军:“看似不可能,但是徐芳,正是利用了这种不可能,为自己洗刷了嫌疑。” 值得注意的是,徐芳是消失了两次,第二次的时间,要比第二次长一些。 徐芳杀冯亮,是分成两个步骤进行的,而她的每一次消失,就是她按照步骤作案的时间。 第一次,是徐芳正式对冯亮下手的时机,而第二次,之所以时间要更短,是因为,当时冯亮已经死了,徐芳只需要把那些食rou的虫子给清理干净就行了。 冯亮身上的伤口,是被某种食rou的毒虫咬的,这种鉴定结果,已经是确定的了。这波去集市找捷径的人,当天晚上就给我带回了消息,之后,我又交给了他们一个任务。我让他们,偷偷去徐芳的家里搜查证据。 警方和我之前陷进的误区,不仅莫名地让徐艳的嫌疑加重,还产生了对徐芳有利的后果:警方,很快就排除了徐芳的嫌疑,把她给放了。其实,当时我觉得江军这么做,并不妥,但我没有说破,我的目的,是让徐芳放松警惕。 在侦查没有结束之前,我始终认为,每一个人都有作案的可能,不管嫌疑大小,都需要调查。徐芳很好地利用了警方和我们的心理,一开始,有不少线索都指向徐芳是凶手,徐芳似乎料到警方会觉得事有蹊跷,会想到她可能是被人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