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只可惜他终究是放不下，所以才来当周王王傅，他的想法很简单——就算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弄出一个合格的君主来，等李显身登大宝之时，或许也就是他功成身退之日了。 想到这里，郑玘眉眼间又凌厉起来：“你今天的功课呢？” 李显：擦，你怎么又想起来了啊！ 好在郑玘给李显布置的功课从来不是他完不成的，而就在他刚写完今天的功课，即将被郑玘拎到校场去习武的时候，王府长史纪丛跑过来告诉他，水泥研究出来了。 李显一听顿时眼睛发亮，拽着郑玘一起过去看了。郑玘之前知道李显除了折腾吃的，就是在折腾这玩意，也就随着过去看了一眼。 李显之前被郑玘训了一顿之后就将这事儿交给了匠户，至于这些匠户是从哪里来的，他就不管了，反正当时他吩咐了长史去折腾，府僚什么的不应该是他的事儿吗？ 本来李显已经不想水泥的事儿了，毕竟还不到出现的时候，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弄出来了，不由得感慨一下，谁说古人智商低他以后就跟谁拼命！ 水泥弄出来了，李显看了一下之后就知道没啥大问题，顺便问了一下怎么做的，知道结果之后他瞬间无语凝噎——把石灰石和粘土一起煅烧再跟矿渣同磨，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他肿么就没想到呢？！ 李显一开心直接告诉长史将王傅内的夯土路都弄成水泥路！反正这东西又花不了多少钱。郑玘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个时候忽然说道：“这两个匠户就留在王府里吧，配方也务必不能外传。” 李显听了之后有些虽然有些不明白，却还是点了点头，反正他家王傅不会害他，事后再问就是了。 郑玘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这个东西虽然好弄，但是在外面没有的时候，李显就可以弄个作坊大量弄出来去卖，他看得明白这东西以后的需求量肯定大。 李显在知道郑玘的想法之后忍不住瞪大眼睛：“去卖钱？”他怎么没想到？！ 郑玘抚摸李显的狗头笑而不语，这个时候狸奴走过来小声说道：“大王，沛王殿下来了。” 李显有些惊讶：“他又来了？” 不得不说李贤往他这里跑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基本上隔三差五就来一次，相对而言宅在王府的李显就不怎么亲近这个便宜哥哥。 郑玘看了李显一眼淡定表示：“如果我是他也乐于亲近你的。” 咦？ 还没等李显问，郑玘补充了一句：“跟傻子在一起总比跟聪明人打交道省心多了。” 李显瞬间无比悲愤，小爷的智商很正常好吗？是你的智商太妖孽了！ 其实李贤经常来周王府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那就是……李显这里总有许多好吃的，据说还是李显想出来的做法，这还真是够奇怪的，他们兄弟出现什么属性的都正常，但是出现这么个吃货属性的还真是……特殊啊。 不过显然这次李贤并不是仅仅为了吃来的，他还给李显带来了一个消息：“阿爹又给太子添待遇了，据说还要让姜相加太子太傅，又更换了一批东宫官属。” 刚刚被说傻的李显忽然又敏锐了一次：“阿娘怎么说？” 李贤微微一笑：“阿娘跟阿爹在某些官员的任命方面意见并不太相合。” “很多吗？” “占这次调整的一半吧。” 李贤吃完了之后拍拍屁股就跑了，也没多说甚么，似乎真的只是来找弟弟聊天一样，而李显则跑到郑玘那里说了李贤带来的消息之后又问了一句：“圣人这是要开始培养太子的势力，用来削弱娘子的势力吗？” 郑玘平静的看着李显说道：“连你都看出来了，想必接下来朝堂之上又要有一番争执了。” 第23章 23 李显本来觉得这件事儿跟自己没啥关系，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吧。 李显本来不想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郑玘的，因为他的胸无大志已经被郑玘训过很多次了，如果让郑玘知道他这个想法估计又要被训话了，他从来不知道没有野心也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不过显然郑玘是非常了解这个学生的，在看到李显语出惊人的瞬间分析出了当今皇帝一连串动作背后的含义之后，李显又不评论这件事儿了，郑玘看着他问道：“这件事情你不想插手？” 李显一个激灵立刻说道：“这件事儿也没我插手的余地啊，就算是我那位太子哥哥都不一定能够插得进去手。” 帝后二人的较量那是一般人能够掺合进去的吗？更何况那个皇后还是武后……想要掺合进去的纯属活腻歪了。 郑玘又问了一句：“那接下来这些事情你是不是都不想插手了？” 李显有些心虚的低着头，没看郑玘也没说话，他知道在他根本没办法欺骗郑玘，但是又不敢直接说出口。 结果没想到郑玘居然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道：“这我就放心了。” 恩？这发展不太对吧？ 李显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郑玘，结果就看到他家王傅一脸欣慰的看着他说道：“你终于愿意面对属于你自己的责任了。” 李显依旧沉默，他发现自从穿过来之后，他的智商就一直在被周围的人鄙视，明明他智商很正常，当年也是被称为学霸的人啊，这到底是闹哪样？ 李显看郑玘似乎没有在说话的意图，忍不住问道：“王傅，什么叫……属于我的责任？” 郑玘挑眉看向他：“你不是说接下来的事情你都不打算管了，让其按照历史发展？这不就代表你愿意按照原本的路走下去，一直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李显听了之后瞬间虎躯一震，我勒个大去！他就说有哪里不对，郑玘又给他挖坑！ 郑玘无视自家学生控诉的目光，随口说道：“《史记》你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让你学什么我有点……拿不定主意，要看你自己了。” 咦？还带选修课的？李显没想到郑玘居然这么人性化，不过他还在纠结刚刚郑玘那句话，他认真的看着郑玘说道：“王傅，你说，如果太子殿下真的……那么，沛王殿下会不会是个很好的皇帝？” 郑玘顿了顿看着李显想了想说道：“他可能会比中宗合格的多，但是……他和娘子……” 郑玘想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去扶持李贤，毕竟比起李显，李贤的智商是明显在线上的，但是让他放弃的也同样是李贤太过聪明，因为他的聪明，所以他成了武后称帝路上的一根刺，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摆布的人，在他的心里，武后干政是因为有李治在，如果把李治去掉，武后自己走上前台的话，作为李家的孩子，他会对自己的母亲产生一种微妙的敌视。 而这种敌视，在他成为太子之后会达到顶峰，所以说，虽然李弘和李贤平时颇有点针锋相对争宠的意味，但是他们两个的脑回路其实还是挺相似的。 李显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抿了抿嘴说道：“反正现在六郎还不大，从现在开始尽可能的影响他，至少让他和阿娘达到一个平衡。” “为什么你宁愿去扶持沛王殿下，也不愿意多想想冀王殿下呢？”这是郑玘非常疑惑的一件事情，李显虽然对自己的便宜兄弟们都不是特别的亲近，但是对冀王李旭轮似乎有些淡淡的疏远，这个疏远就体现在李显在提到这些问题的时候，从来没有提到过李旭轮。 李显抿了抿嘴看了一眼郑玘说道：“我只是不想让李隆基登台而已。” “楚王有何不妥？”郑玘没有怀疑李显，而是立刻想到了某些可能，只不过……楚王李隆基单论素质的话，要甩中宗八十条街，甚至比他的父亲还要强上许多。 李显叹了口气，他一直没有跟郑玘说过唐朝的历史发展，尤其是安史之乱这种大事件，因为他觉得郑玘知道了一定很难受，可是今天不说不行了啊。 李显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说道：“虽然李隆基刚开始的确是很不错，历史评价很高，但是到了执政后期就不太行了，安史之乱就是在他在位的时候发生的。” 安史之乱？郑玘脸色瞬间变的无比严肃，李显发现虽然平时他家王傅看上去总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哪怕是在给他挖坑，或者说用练武的接口揍他的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一严肃起来，简直就是气势迫人，人还是那个人，但是莫名的在他面前李显就有了一种透不过来气的感觉。 可是郑玘还在继续问问题，李显只能顶着压力回答。只可惜他记得已经不是很清楚了，本来历史就不是很好，能够记得安史之乱还是跟杨贵妃联系在一起的，所以他嘴一秃噜顺便还把杨贵妃给牵扯了出来。 郑玘在听到李隆基抢了自己的儿媳妇的时候，表情多少有些微妙，不过大唐民风彪悍，大唐皇室就是彪悍中的彪悍，这倒是没让郑玘消化不良。 等李显说完之后，他就问道：“这么说，安史之乱……是因为红颜祸水？” 李显说了一通正在口渴，也没在意就一边喝水一边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到他家王傅无比嘲讽的表示：“愚蠢！” 李显被骂的一个激灵放下茶杯一脸无辜的看着郑玘，他又怎么了？就是讲个历史又没干别的，就又被鄙视智商？ 郑玘冷哼了一声说道：“按照你所说，明明是他自己识人不清，也是当时政策有误导致皇室政权不稳，却要推给一个女人，枉我教了你那么久，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分析不出来？” 李显：…… 他真是躺着都中枪！那是别人分析的好嘛？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了？ 第24章 24 郑玘每次看到李显那副鹌鹑样就忍不住想要抽他，不过想想本来的中宗也差不多，他又没有脾气了，好歹这位比原本那位明白多了。 于是他又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世道女子想要左右政局并不是非常容易的事情，除非是娘子那样的，据你所说那位杨贵妃显然是没有这样的本事的。” “可是有外戚啊。”李显想到了杨国忠：“女子不能左右政事，但是外戚如果太废柴的话，不也是一样的？” 郑玘挑了挑眉：“杨氏很了不得吗？” 李显想了想好像这一家子的荣宠都是由杨贵妃而言的，不由得摇了摇头，郑玘继续解释道：“太宗和圣人虽也重用外戚，但那时根据政治时局来变化的，大唐建国之初，外戚鼎力相助，过河拆桥的事情皇室是不会做的，外戚能够身居高位也是因为自身努力，如果外戚本身并没有多大能力，却身居高位，这难道不是帝王昏庸？” 郑玘的这份理论其实跟当初隋炀帝杨广开创科举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阐述一个思想那就是：能者上庸者下。 郑玘的确看不得寒门遍布朝堂，因为不管怎么样，寒门子弟在总体素质上而言真的是不如世家子弟，相对而言，世家出现的某些纨绔子弟……让这些人进入朝堂那简直就是灾难。 所以他的看法很简单，世家子弟有能力的当然要优先录用，寒门子弟的话，从基层一步步干吧，起码要把眼界培养出来。 郑玘喜欢通过各种事情来教导李显，想要将他培养的眼光更加长远一些，他也不是一味的说教，这样的教学效果还是不错，李显本身不算笨，当然跟郑玘就别比了，更何况之前身处的阶层不一样——当着普通老百姓天天把自己当国家领导来研究国家政策，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李显歪了歪头承认郑玘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是……如果外戚专权怎么办？这种事儿发生的可不少吧？” “那就不得不提一个词——制衡，作为一个帝王不能时时刻刻怀疑他人，但是也不能一点防备都没有，管制你学的差不多了，为什么会有勋爵？这也算是为权臣准备的，有能力而又不安分的，那就给他高高的供奉，再通过官职调动慢慢收拢实权，这个牵扯范围太广了，现在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李显正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最后这句话之后忍不住抹了把脸。 #每天都要被迫承认自己智商低# 李显看着郑玘忍不住就心里嘀咕，帝王心术你了解的这么透彻，干脆你去当皇帝好啦。他有理由相信就算让郑玘去当皇帝也能是个好皇帝，他看事情的角度非常的透彻明白，这里面有他本人的素质高，也有多年的经验积累。 虽然郑玘从来没说过他什么时候重生回来的，但是聊天的时候多少也透露了出来，当然，这是郑玘压根没想对李显隐瞒，如果他真的想隐瞒——请参照之前李显压根没发现他家王傅哪里不对劲，而且不仅仅是他，周围的人没有任何一个发现了郑玘的秘密。 通过分析，李显知道郑玘知道李旦登基为皇，却对李隆基的所作所为不知道，那么这位……混过高宗朝，扛过武周朝，又辅佐了睿宗朝，差一步位极人臣。 李显已经放弃跟郑玘比智商了，反正怎么比都比不过。 李显明智的转移了话题：“王傅之前说可以让我选择学习什么样的课程？” 郑玘已经习惯了李显嘴里时不时冒出来的新词语，反正他能理解，他点了点头问道：“太子如今正在学习《礼记》，你也该看一看了，不过，你应该对这个不感兴趣，那还有兵法可学，你要学哪种？” 李显果断表示：“兵法！” 郑玘一点也不意外李显的选择，但是他还是说道：“《礼记》也十分重要，就算你不背下来也要知道一些，这个就算做闲暇读物吧。” 李显：……谁会把这种东西当课外阅读啊！ 不过他家王傅，还真是……文武全才，他以为郑玘教导他就是教导一些史记论语之类的东西就算了，没想到郑玘还会教导他兵法。 实际上郑玘也是思考到当年从太宗之后，无论是中宗，武皇还是睿宗，对都有些重文轻武，这并不是好事，他不确定李显能不能当皇帝，但无论当不当，知道一点总不是坏事。 商量好了未来的学习方向之后，李显就让狸奴和承保进来伺候了，他和郑玘说正事的时候从来不让别人近身，狸奴进来之后就轻声说道：“大王，日前您吩咐下去的新菜已经试验成功了。” 李显瞬间眼睛一亮，郑玘看着心里直叹气，读书的时候各种懒洋洋，听到吃就精神百倍，他这个学生真的有前途？ 李显新弄出来的菜也非常简单，就是三杯鸡。猪rou暂时吃不到，毕竟这个时候不是后代，哪怕他已经吩咐下去养猪了，但是三个月出栏这种事情真是想也别想，所以只能研究鸡鸭鱼rou了。 唐朝还没有三杯鸡出现，但是却有酱油了，唯一的遗憾就是这里没有九层塔这种香料，想来这种香料现在还在印度没有传过来吧。 三杯鸡的味道还不错，郑玘对这道菜的接受度比之前的东坡rou强多了，只是吃着好吃的菜也不能消除他心里的忧愁——不爱当皇帝爱当厨子，这都什么爱好啊！ 下午本来应该是习武的时间，结果武后一道诏令就把李显拎进宫了，在进宫之前，李显将三杯鸡的菜谱也拿上了——他但凡有新的菜式，必定是要上呈给武后的，几次下来，武后对他是越来越和颜悦色，这也让李显单独见武后时的紧张感渐渐的消磨大半。 只不过这一次，他真是太大意了，在黄常侍来召他进宫的时候，他都没多问一句，要不然也不至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武后召见他的地方是蓬莱阁，算是后宫属地了，一般这种地方很难见到外臣，结果今天……李显就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