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
好高骛远简直就是专门给这些人量身定制的词,眼高手低都不足以形容他们了,偏偏还一个个的不肯老实,只是好歹这都是自家亲戚,李显能照顾也就照顾了,他们现在的俸禄都是李显自己掏腰包给发的。 不得不说幸好武曌已经收拾了一批了,要不然李显肯定扛不住这么多人的开销,他再有钱也没用。 李显有些意兴阑珊的跑到小花厅去见他这些堂哥堂弟们,到了花厅李显一见到他们就知道这些人必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李煌一直是这三个人的领头羊,他也比李显大一些,所以上来就笑着问道:“有些时日没见了,殿下可好?” 李显心里翻了个白眼,爷就是长安城的中心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着,你们敢说你们不知道我过得好不好? “还行,兄弟们最近怎么样?”吐槽归吐槽,该应付的还是要应付的。 李煌叹了口气:“不太好,听说岭南浪穹诏起兵反唐,想到前些时日明堂被毁,我等不由得忧心不已,实在是夜不成寐啊。” 李显拿着杯子的手一抖差点维持不住淡定的表象,我勒个去,这帮败家子居然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李显被他们恶心的够呛。 要知道这些人完全就是那种当初突厥十三州反唐起兵,那么危机的情况下,这群货压根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个的每天不是伴着靡靡之音吃饭,就是喝酒赏花,过的要多风流有多风流,现在居然还摆出一副关心国事的样子。 李显放下杯子勉强维持住淡定的表象说道:“浪穹诏蕞尔小邦不足为虑。” “可是如今国库空虚,听说浪穹诏联络了岭南其他五诏,只怕其势不小啊。”李蕃到底忍不住说了一句。 李显瞄了他们一眼心里多少有点数问道:“哦?那你们如何看待此事?” 李询和李煌对视一眼,转头看着李蕃,意思就是让他去说,李蕃也不在意,直接说道:“浪穹诏一事神皇怕是有心无力,摄政王何不毛遂自荐?” 李显愣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朝中能将无数,哪里用得着我毛遂自荐?” 神皇傻疯了才会把兵权直接给他,反正如果是他有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在外面,他肯定不会将兵权给人的,那是根本啊,你们以为武曌为什么要开创武举? 李蕃却说道:“殿下此言差矣,如今朝中将领尽皆凋零,除了殿下只怕无人能够抵抗岭南六诏啊!” 李显呵呵一笑没有说话,除了我没人能抵挡,你是太高看我了还是太低看别人了?你知道娄师德还活着吗?你知道现在我后院就有个大杀器在教我儿子吗?眼瞎了你! 李显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若是为此事而来那便算了,神皇这些时日怕是cao劳过度,耐心也会随之下滑,前两天还赐死了宰相魏玄同,内史张光辅,秋官尚书张楚金、陕州刺史郭正一、凤阁侍郎元万顷、洛阳令魏元忠以及夏官侍郎崔詧。” 李显嘴里报出了一堆的名字,同时目光深邃的看着对面三个人,他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够多了,于是也不想再说别的。 李煌三人听了之后无比震惊,李询更是震惊失声:“这是为何?” 还能因为什么啊?还不是因为这些人想要谋反?不过严格说起来,他们也是被徐敬业的弟弟徐敬真给连累到了。 当初徐敬业兵败,徐敬业的弟弟徐敬真被流配到了绣州,结果后来徐敬真趁机跑了出来,往北去了想要投奔突厥——他也没有别人可以投奔了,大唐的敌人都被打的够呛,也只有突厥还在苟延残喘了。 结果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胆大,他居然还敢往洛阳这边走,在经过洛阳的时候洛州司马弓嗣业、洛阳令张嗣明还给他钱资助他往北走,这两个人半是跟徐家有旧半是有些不服神皇称帝,想要联络突厥一起将神皇赶下帝位。 结果徐敬真的好运气大概用完了,他跑到定州的时候就被抓到了,徐敬真也不是什么硬汉,直接将帮助过他的人全都供了出来,不用说弓嗣业和张嗣明绝对的榜上有名。 弓嗣业节cao好一点,在被抓起来关到大狱里之后就直接自杀了,而徐敬真和张嗣明两个人的节cao都已经碎成渣了——他们为了活命开始诬陷他们在朝中认识的人有异图。 于是为了他们两个的口供,徐敬真和张思夜勉强活了下来,然后朝堂之上的许多人就倒霉了,李显报出来的那一堆名字就是被徐敬真和张嗣明攀咬出来的,而且牵连到的不仅仅是参与了徐敬业谋反的人,还有一些是跟越王李贞,哦,是前越王李贞他们那一伙人。 除了真的是暗中参与了谋反的人之外,还有一部分就是徐敬真和张嗣明的死对头了,在朝为官的有几个没有政敌的呢?郑玘那种政敌要么智商不如他要么经验不如他的就不在此类了。 所以这其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是被冤枉的,然而谁让这俩人太会说谎了呢?供词基本上都是九真一假,他们攀扯出来了那么多人,审都审不过来了,审了一些相关人员发现大部分都是真的,那就得啦,报上去吧。 于是洛阳又一阵血雨腥风,李显当时看着这些人名想到那一颗颗落地的人头就不由得抖了抖,觉得武曌现在没有弄死他还真是他命大。 这其中自然也有人攀扯摄政王,只不过李显实在是太低调了说他结党营私,朝中一半以上的人都不信! 还有攀扯郑玘的,李显在知道的时候就炸毛了,直接警告那些人:你们说话都小心点啊,知道什么叫天打五雷轰吗? 于是……再没人敢说郑玘什么了,上次方胜因说谎招致神雷的事情现在还在洛阳流传呢,当然大家都觉得不一定是老天看不下去了,而是摄政王大发神威了。 李显这一连串的名字成功镇住了李煌和李询,两个人当时就不敢说什么了,经过那么多事情,武曌的手段他们也算是充分认识了,肯定不敢挑衅。 只不过总有那么一两个心大不怕死的,李蕃就是其中一个,不过李蕃其实在之前并没有受到冲击,他们家因为他兄长李茂的事情已经被打击的够呛了,谋反那么重要的事情也没人敢找他们家,他们家也没啥利用的价值,所以李蕃很看不上李煌和李询那点胆子。 他继续劝道:“正因为如此摄政王更应挺身而出以正朝纲啊!“傻逼!李显简直想要破口大骂了,他脸色一冷直接说道:“我自有分寸,如果你们今天来就为这件事情,那就请回吧。” 李煌和李询听了之后忙不迭的拽着李蕃走了,生怕李蕃说出点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把他们两个牵连到。 出了门口之后李蕃看着李煌和李询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就这样放弃了?” 李煌也脸色一冷:“摄政王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等自然要听从殿下吩咐。”说完就拽着李询走了。 李蕃脸色也阴沉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竖子不足与谋!” 不过,李蕃也的确没想着跟李煌和李询合作,之前他只不过是想要这两个人跟他一起去劝说李显,再给之后的事情做个铺垫而已。 李蕃回去之后就开始找人在长安散布什么摄政王醉生孟子不顾百姓死活不肯出征啊,什么摄政王心气已失,已经沦为神皇附庸之类之类的话,在长安对神皇不满的人很多,这一来二去居然也有人真的开始质疑李显。 甚至还有书生上表穷秋摄政王出征以挽救岭南百姓,摄政王府戒备森严没什么人能够真的接触到,倒是李重义倒了霉,他那里还是个贼窝,根本没有收拾好呢,毕竟只凭着他和郑瑾的本事,有些藏得深的他们一时半会未必看得出来。 于是那些难听的话就飘到了李重义的耳朵里,把李重义气了个够呛,转头就皱着一张包子脸去找李显告状了。 李显在听到之后情绪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却说了一句跟李重义告状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这两天别回你的王府了,在我这里住两天,阿瑾也是。” 郑瑾和李重义听了之后当时就觉得的似乎有哪里不太对,李显这个态度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但是他们两个想要追问李显却不肯跟他们说,郑瑾转头去问自家哥哥,结果发现郑玘虽然没有跟李显一样卖关子却给他们出了一道题:“的确是有事情要发生了,不过到底会怎么样,你们两个去猜一猜吧,若是猜中有奖励给你们。” 郑瑾和李重义怎么会不知道即将有事情发生?但是他们就是想不到才来问的啊,居然不告诉他们了。 两个小家伙开动脑筋想了半天也没想到,结果还没等他们再次去问就得到了答案。 九月九日壬午夜,李蕃带领部分宗室以甲士包围摄政王府,意欲效仿齐桓公挟天子以令诸侯,并打出了匡扶正统的旗号! 当夜李显跟郑玘下棋下到一半,听到这个动静之后不由得笑道:“挟天子以令诸侯?我是不是该谢谢他还把我当成了天子?” 第169章 169 这个时候李重义和郑瑾已经早早的睡下了,只不过外面又是火把又是各种声响的硬生生的把他们两个给吵醒了。 郑瑾醒了之后先是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没什么大事儿他就不去凑热闹了,结果打听到的结果却让他着实大吃一惊。 饶是他一向少年老成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失声说道:“淮南公疯了吗?” 跟在郑瑾身边的人脸上虽然有赞同之色却没敢多说什么,在一瞬间的失态之后郑瑾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走,随我去见郡王。” 这么大的动静李重义肯定醒了,郑瑾正好拉着他去前厅找李显他们。此时此刻李重义还没回过神来呢,李蕃从辈分上来讲也算是他堂叔,虽然是辈分大但是他爵位高,所以平时见面的话这些人还是比较客气的。 想也知道这些人就算有气也不能冲着孩子撒,更何况李重义虽然名义上是李显的侄子,但是谁都知道李显基本上是把他当儿子养的,谁敢得罪他?哄孩子还不容易吗? 李重义这就还真把他们当成好人了,结果一转眼他眼里的好人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李蕃这是摆明了车马要谋反啊。 李重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怒发冲冠了,郑瑾到底比他年纪大稳得住,等他过来的时候李重义正要抄家伙出去砍了那帮过来威胁他叔父的人。 郑瑾一看李重义这样当时就被吓了一跳:“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重义那张严肃的包子脸一扬铿将有力的说道:“我要去杀了这帮乱臣贼子!” 郑瑾被他话里浓重的杀气给吓了一跳,连忙拦着他说道:“你怎么这么冲动?” 李重义转头看着他,那双黑眸在灯光的映衬下越发的明亮:“他们都杀上门了难道我还要束手就擒吗?一帮王八蛋!叔父何曾对不起他们?没想到他们居然如此狼子野心!” 郑瑾见李重义一时半会冷静不下来,只好过去将他手中拿着的短剑夺过来虎着一张脸说道:“纵然生气,你也要对大王有信心!长安防务皆在大王之手,他们如此轻易就包围了王府其中必定有因。” 简单来说就是郑瑾不相信那帮货能够在李显和郑玘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纠集起这么多人手,如果他们真有这个本事,那么他们早该反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所谓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只不过是个想法而已,李蕃瞄准的其实就是李显手中的钱粮兵马。他选择在深夜起事也是有原因的,一个是因为半夜大家都睡下了这个时候最容易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第二就是对方不容易调兵! 城内驻扎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护卫,单算人数的话,李显作为摄政王肯定是有不少的,但是李蕃这边人多啊,他这些日子一边败坏李显的名声一边上下串联折腾的不亦乐乎,还真让他寻摸到了好多宗室,这些宗室就是更加远一点的了。 李氏在登上皇位之前本来就是世家,家族本就很大,子子孙孙下来好多人除了一个姓氏实际上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些人也有野心啊,他们也想让自家繁荣起来,之前还想着撺掇着摄政王造反,现在李蕃出马还真说服他们了——李显和李蕃与他们的血缘关系都比较远了,但是李显有正统在身,除了神皇估计也没有人敢轻易推翻,而李蕃……这货名不正言不顺,自家也不够强大。 先跟他合作,如果真能成事大不了找机会干掉他,退一万步说,就算不干掉他,他们家族名声不好,等李蕃上位了想要压制他也容易的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就让他先出头吧! 于是这么一个互帮互助的造反小组就这么各怀鬼胎的组成了,当然现阶段他们的目标还是比较一致的,那就是先拿下摄政王,然后再以摄政王之名谋反! 李显和郑玘这一局棋没下完就遇到搅局的,李显眉开眼笑的看着郑玘说道:“快去吧,我就不去了。” 郑玘瞥了他一眼,知道李显开心的理由也不过是因为他要输了而已——李显跟郑玘下棋他就没赢过。 李重义和郑瑾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显在那里嘴角含笑的收拾棋子,李重义一看李显这样心就安稳下来了。 李显收拾好棋子一抬头就看到郑瑾和李重义慢慢的走过来,不由得对着他们招手说道:“被他们吵醒了?怕了吗?” 李重义对李显这个动作已经很熟悉了,看到之后就一路小跑过去被李显抱在怀里各种揉脸摸头。 李重义一边贡献出自己的包子脸一边含糊着说道:“没有!” “真的?大郎这么勇敢啊?”李显这明显是在哄孩子。 李重义却认真的看着李显说道:“恩,本来有点着急的,但是看到叔父就觉得没什么大事儿啦。” 李重义对李显总有一种盲目的崇拜,一开始只因为李显是他记事之后身边最最亲近的年长男性,后来则是知道了李显各种发明创造以及各种神奇经历,就更加崇拜了。 李显听到李重义这么说了之后不由得一囧,虽然李重义是个小孩子,但是被个小孩子这么崇拜的看着也让李显不自觉地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带来不好的影响。 李重义的存在也算是很好的激励了李显,所以现在基本上是他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就会极力去阻止,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觉得自己做不到还是不要管,他要给李重义做个好榜样啊。 更何况以前他是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现在他总要筹谋着给李重义留下一条路。 李显宠溺的揉了揉李重义的脑袋,抬头看着郑瑾温声说道:“你阿兄已经去收拾那帮乱臣贼子了,你们要是睏就先回去睡。” 郑瑾摇了摇头说道:“醒了就睡不下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还能睡着的话那得有多么没心没肺啊?李重义也不想去睡,李显只好让人弄了点温热的宵夜来给他们两个吃。 而与此同时郑玘正在对着那帮智商有限的乱臣贼子展示智商与武力的差距。他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人还在鬼哭狼嚎,说实话,李蕃是很想直接带人攻打进去的,只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这么做的话名声就坏了。 虽然他谋反已经就是不在乎名声了,可是总要过得去才行,好歹也是皇族出身怎么能跟土匪一样呢?他也打定主意了先礼后兵,喊个差不多之后再带兵打进去,他计算了一下,从一开始喊话过个一盏茶时间也就差不多可以动手了,这个时间不算短,而里面估计也没怎么做好准备正是好收拾的时候。 结果他指使手下的人刚喊第二轮,摄政王府的大门就打开了。李蕃正坐在马上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大门一开他被吓了一跳,连着马都跟着退后了两步,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就觉得众目睽睽之下实在太过丢人,于是便先发制人喝道:“来者何人?” 郑玘一身紫色官服,背着双手缓步而来,那模样竟有说不出的悠然自得之意,在月光的映衬之下越发的丰神如玉,就算是李蕃见了郑玘这个样子也不由得赞一声:好风仪。 只不过……郑玘这反应不太对吧?哪有家里被人带兵马给围了还能这么从容不迫的呢?虽然摄政王府并不是郑玘的尚书府,只不过郑玘和李显在长安基本上已经非常的肆无忌惮了,大家都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摄政王府对于郑玘来说更像家一点。 他们两个这么无法无天长安城中人也不介意,实在是这一对太养眼了,而且看上去两个人地位十分平等,并没有出现谁宠谁的意思,当然看不顺眼的自然有,不过李显和郑玘却都不怎么在意。 “淮南公连我都不认得了?”郑玘一个护卫都没带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站在门口。 然而别看他就一个人在李蕃眼里竟有了渊渟岳峙之感,李蕃拽着就缰绳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却还是不动声色的问道:“摄政王呢?” “淮南公深夜而来所为何事?”郑玘仿佛没看到那些拿着武器的护卫,只是定定的看着李蕃问了这么一句话。 李蕃更加紧张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不能后退了,所以他挺直了腰背说道:“如今武氏祸乱天下,臣想请摄政王出山拨乱反正主持正义!” “请?”郑玘尾音上扬环视一周:“你们就是这样请的?” 李蕃朗声说道:“摄政王为武氏所胁,缺了决断之力,我们初次下策也是逼不得已还请摄政王顺应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