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照凌欣的线性式思维,人家不来见她,也不说让她去见,那么只有一个结论——对方不想见她! 凌欣觉得喉中一阵阵地难受:两个人在信中连婚事都说了,他临离开城的那封信,更是明确地说见面要结连理,可现在蒋旭图竟然避而不见!这是要说话不算数了吗?!…… 她心中充满了负面思维。她知道,以这个世间的标准,她作为女子的名节算是彻底完了。什么温柔恭俭让,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在众人眼中,她大概是个母大虫。她与蒋旭图通信,以为他的境界很高,该不这么世俗,难道他现在见自己这么抛头露面,受不了了? 凌欣想起孤独客说的,有些书生就靠笔墨去欺骗女子的心,心里像被扎透了一样的痛——蒋旭图过去是在骗自己的心吗?可是他骗自己的心干什么用呢?!自己有钱有势吗?自己与勇王有交情,蒋旭图想借此得勇王重视?可是如果这样,蒋旭图更该来见自己呀!与自己成婚,不就行了吗?…… 或是蒋旭图因为自己营救了贺云鸿而不满?他让自己不要救贺云鸿,可那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吗?自己有能力去救,也不会有太大危险,于道义于勇王的人情,都不能袖手,为何不去做?他是因为自己没听他的话而生气了?还是因为贺云鸿到底是自己的前夫,他嫉妒了?但自己那么做何尝不是为了将裕隆帝诱出宫来,免得他在宫中仗着郑昔,负隅顽抗。让他在宫墙外与带兵回来的勇王相见,可以彻底孤立他,也可加速他的心理崩溃。……这些,蒋旭图是个谋士,事后一看就该明白呀!或者是蒋旭图知道自己去探了监什么的…… 凌欣摇头——蒋旭图才与勇王回城,谁会对他去嚼这舌头?有谁知道自己和蒋旭图的关系?那时在监中,自己身边是杜轩孤独客,牢房外的韩长庚,他们都不知道蒋旭图是谁…… 蒋旭图会不会是贺云鸿?就与柴瑞的关系而言,真有可能……可是接着凌欣就严厉地否定了自己这种异想天开的猜测!蒋旭图是个宽厚兄长,跟贺云鸿一点点相似之处都没有!自己因为看到贺云鸿受刑后的样子,没放下心,才造成了这种重叠!千万要不得!这么想的话,是一种心理上的出轨!…… 她纠结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算是明白了那些八十多岁拿着家产去买爱情的老头子的情感了:爱情到来之时,人不管多大,一下就能将被打回幼儿园,变成一个完全没有了安全感的孩子。 可是,凌欣又自信能看出那些文字中所含的情谊!那些话,不是想骗人就能说出来的。对自己所思所想的应答,那么合拍那么贴切,那是需要人用心去体会的。要骗人的人,读不了那么深,不会体会那么细! 她决定汲取贺家的教训,这次,就是与蒋旭图不行了,也要真的好合好散,彻底了解对方的想法,将事情讲清楚!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凌欣知道自己负担感太重。她不是那种亏欠了别人自己根本感觉不到,或者感到了,也觉得无所谓的人。她心中其实很计较,不喜欢占便宜,一旦觉得自己欠了什么,只有还了才心安。 她必须写封回信,不然她一天都得为这事分心!她沮丧地叹息,去找了笔墨,在桌前铺开纸,给蒋旭图写信:“兄长如唔,知道兄长受伤我万分焦急!我真想去探望兄长,我懂得些护理常识,也许能照顾兄长。” 凌欣停下笔,好好地组织词句,慢慢地写道:“可我尊重兄长的决定,兄长不让我去见兄长,一定有兄长的考虑,我无权质疑。”这就是疏远和客气了。凌欣的眼里有了泪意,她写下:“我不能忘记兄长与我的通信,但若是兄长另有考虑,我也不会责怪兄长,惟祝兄长能婚姻美满幸福。我虽然与兄长在信中相谈甚欢,但在生活里,我急躁强硬,作为女子,很不稳重,更谈不上温柔,的确不是一个好妻子的人选,我自己也明白。” 这就是杜轩过去常对自己说的“言语不柔姻缘不美”的意思吧?自己太过强势,没有人能受得了,连信中对自己温和迁就的蒋旭图也不理自己了……凌欣忙压抑住自己的伤感,研了一会儿墨,继续写:“我后日就要出城,不知道我能否归来,可即使我不回来了,兄长也不要难过。”忽然,她想起了她进城后接到的蒋旭图那封信,那信中,就这种告别的语气,平淡中带着恋恋不舍,看来蒋旭图那时以为他回不来了…… 凌欣眼睛一阵模糊——他们两个人的心思感觉和表达都那么相似!怎么能不见面呢?! 凌欣继续写道:“我相信,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另一个开始。我并不后悔我的选择,有时人到了一个位置上,就必须要做自己能做的事,何况,这也是我喜欢干的。” 她还得去演武场和爆竹作坊,时间不能花费太多,凌欣结尾道:“愿兄长好好养伤,我不能尽微薄之力,心中甚憾。无论日后会发生什么,兄长给过我极大的安慰和鼓励,让我曾经觉得人生并不孤独,为了这些温暖,就像我以前说过的,我会对兄长一直心存感激。欣妹草笔。” 是的,那时蒋旭图言辞温和,她就轻易地开始与他深谈,那不是直爽和草率,是孤独和失意!蒋旭图用无数温存的文字托住了她下坠的心,如果这是她最后一封信,她希望他再读到一次谢意——就让这段虚幻的感情终结在一如往昔的美好言辞中吧。 第86章 备战 贺霖鸿在几个木匠作坊里又巡查了一夜,实在熬不住了,他已经三天两夜没有睡觉,看着天亮了,他所在的作坊离勇王府不远,就回了勇王府。他一口气跑进了罗氏住的偏房里,一头扎在了床上。罗氏听婆子来报忙从姚氏的主房跑过来,发现贺霖鸿躺在床上连鞋都没有脱。罗氏给贺霖鸿脱鞋,说着:“你脱下外衣呀,不吃点东西吗?” 贺霖鸿迷糊着:“两个时辰就叫我……两个时辰……”就睡着了。 罗氏叹气,给贺霖鸿盖上了被子,小声说:“什么事呀,这么忙……” 门口传来赵氏的声音:“二弟妹?” 罗氏忙到了门前,赵氏有些尴尬,低声说:“母亲问,二弟是不是带钱回来了……” 罗氏摇头:“他太累了,一回来就睡了,我去看看他衣服里……”说完,就回卧室,去摸贺霖鸿的怀中,倒是摸出了一个袋子,打开看,里面竟然是一堆小金锭和大叠银票,罗氏迟疑了一下,又将袋子塞回了贺霖鸿的怀里,贺霖鸿浑然无觉,罗氏又给他盖好被,走出来,对赵氏说:“还是等他醒来吧,他只想睡两个时辰。” 赵氏点了下头,转身要走,罗氏轻声说:“大嫂帮我对母亲说一声,我在这里等相公醒了再过去。” 赵氏眼里泪光一闪,又点头,罗氏忙问:“大嫂,两个孩儿好吗?” 赵氏连连点头:“他们很好很好……多谢二弟妹。”低头走了。 罗氏关了房门,走到卧室门口,里面传来了贺霖鸿的鼾声,她就在卧室外坐了,呆呆地听着。可是不一会儿,又听有人轻轻地敲门,罗氏又站了起来,开门,见是赵氏,赵氏不敢看罗氏,低声说:“母亲要你过去……我劝过了……” 罗氏一直对姚氏顺和,可此时,却生出一种怨意来,她咽了下吐沫,说道:“我现在……不过去了……就两个时辰,等相公醒了我就过去……钱的事,他一醒,我就问问。” 赵氏迟疑了片刻,没抬头,又离开了。 罗氏再次关了门,站在门边,心狂跳,手都有些发颤。她自从嫁过来,对这个婆婆一直恭敬有礼,尤其是一年无孕之后,这些年更是抬不起头来。这是她头一次驳了婆婆的要求,罗氏的感觉很不妙。 果然,一会儿,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罗氏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刚刚有人拍门,罗氏就忙打开了门。姚氏站在门外的院落里,赵氏在门边,赵氏一见罗氏开门,低声说:“弟妹!这是在勇王府……” 罗氏对姚氏行礼:“母亲……” 姚氏问道:“让二郎出来!” 罗氏弯身:“二郎刚睡了……” 姚氏冷笑了:“睡了?!他回来竟然不见父母,直接去睡觉?!还讲不讲礼数?懂不懂规矩?这光天化日的,你想干什么?!”她本来就对贺霖鸿生了气,让他滚,可她一直等着钱,来打赏这些做事拖拉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们!但他回来竟然不来见她赔罪!看来把她说的事也早忘了!他这个儿媳妇也不听唤来见,真是反了天了!这还得了?! 罗氏眼睛里噙了泪:“母亲,二郎实在劳累……” 姚氏打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没法生养,就凭着张脸拈酸吃醋!你让别人听听,谁家的媳妇七年后生不出孩子还不让夫君抬妾?!你还骗人!倒卖光了家产!现在报应来了吧?!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更不要颜面了吧?”她真烦死这个媳妇了!原来是个花瓶,骗她!变得这么难看!现在敢不听话了!在这里骂骂她正好坏了她的名声,日后好休了她。 罗氏哭了:“母亲……” 赵氏也流泪:“母亲!二弟妹一向孝顺……” 姚氏法令全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叫什么孝顺?我早该休了她!” 罗氏哭着,但是哽咽着说:“母亲……若是说休弃,必须是我的夫君才行……” 姚氏叫:“你让他出来!出来!我看他敢不听我的?!” 贺霖鸿睡得死过去了,打雷都听不见。 姚氏以为贺霖鸿心虚,躲在屋子里不出来,更加气壮,指着罗氏道:“你给我滚回你的娘家去!”她对赵氏说:“去给罗家送信,让他们来接人!这么个不生养的媳妇,败光了家产,又不敬公婆,我们贺家可要不起!” 赵氏哭着劝:“母亲,岂能如此?二弟妹与贺家共过患难……” 罗氏那时为了不让贺霖鸿休她,使劲闹腾过,此时闻言哭着摇头:“我不回去,死,我也要死在我夫君的身边!” 姚氏骂道:“你夫君赌掉了家产!我还没跟他算这个账!让他把那些钱都找回来!” 罗氏哭泣着:“母亲,那些家产有何用?就是还在,不也被抄光了吗?” 姚氏真急了,“你还敢犟嘴?!一句句地顶我?!家产抄光了还能拿回来!现在到哪里去拿?你偷了我的嫁妆卖了,竟然还有理了吗?!跪下!不然我就磕死在这里!”说着,就做出要撞头的架势,赵氏忙去阻拦,“母亲息怒……” 赵氏的两个孩子胆怯地微开了偏房的门,向外张望。 罗氏哭着,依着门框,就要跪下,一片混乱中,院门处有人说:“贺老夫人,张嫲嫲来了。”一个衣装整洁的婆子领着几个丫鬟婆子绕过影壁进来。她对院子里的混乱熟视无睹,面无表情地对着贺老夫人双手相叠,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说道:“见过贺老夫人。” 姚氏在勇王妃那里见过这个婆子,想来她该是个管事,可婆子就是婆子,怎么都是个仆人,断没有让她这么个老夫人巴结的道理。她板着脸说:“我家媳妇不孝,让你们府见笑了。” 张嫲嫲往身后看了一下,一个婆子捧上了一个盖着布的托盘,张嫲嫲揭开,竟是一托盘金砖和成叠的银票,张嫲嫲说道:“贵妃娘娘新丧,宫中混乱,我没有照料贺家周全,望老夫人莫要见怪。一些散碎金银,供老夫人花费。” 有姚氏在,赵氏和罗氏都不能出面说话,只能羞耻地低头——贺家搬入勇王府不到半天,勇王妃的婆婆夏贵妃去世,勇王妃闻讯就带着孩子入了宫,府中的总管等都随之而去,仆从少了一半多。贺家在此是客,又被勇王府所救,哪里有不体谅主人的困境,反而闹起来的道理?人家拿着钱来了,明显是听到了姚氏让贺霖鸿去找钱打赏下人的话…… 姚氏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干干地笑了一下:“这个,怎么好意思,若不是家有不孝之子,也不会……” 张嫲嫲语气恭敬地说:“贺家散尽家产,买粮御敌,得人尊敬,老夫人不要过谦了,就请接了这盘子吧。” 姚氏一愣,脸有些歪曲:“买粮御敌?” 张嫲嫲道:“此事不宜张扬,可老夫人也不必如此隐瞒。贺家精忠报国,日后必得朝廷嘉奖。”说完又示意了下托盘。 姚氏看向赵氏,赵氏迟疑了一下,对张嫲嫲行了一礼,小声说:“张嫲嫲,贺家在贵府,吃喝用度都已足够,实在无需更多银两,请张嫲嫲将此金钱用于抗敌吧。”人家刚说了精忠报国。 姚氏咬牙,脸发黑,赵氏怎么能自作主张?一个个的,都不孝了?! 张嫲嫲见了姚氏的表情,说道:“贺大夫人果然是忠烈遗孀,但是就不要推辞了,先接下吧,日后若想捐出,何时不可?” 赵氏脸发烧,实在无法去接,罗氏更是深低着头,张嫲嫲对端盘子的人说:“给老夫人送到屋里去吧。”端盘子的人应了一声,托着盘子进了正房。 张嫲嫲又对姚氏行了一礼:“贺老夫人若有何要求,可随时让人留话给我,我每一日,都会从宫中过来看看。” 姚氏涩然地说:“帮我向……王妃……致谢……” 还王妃?明明就要是皇后了。张嫲嫲冷着脸说道:“我家主人实在繁忙,这是奴婢擅做主张,望老夫人莫嫌菲薄。” 姚氏对赵氏说:“快去!拿个锞子给嫲嫲!” 赵氏不及动弹,张嫲嫲摇头说:“贺老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她回身对周围的仆人们淡淡地说:“你们都要好好伺候贺老夫人!有谁敢拿贺老夫人分毫,就别想留下来了。”人们齐声应了。张嫲嫲又规矩地对姚氏行了一礼,转身走了,跟着她的一群人随她离开,院子里又空空的,只有几个原来伺候的婆子站在廊下,表情很正经。 姚氏的脸气得雪白,这才明白人家哪里是来送钱的,原来是来打脸的,这都不是勇王妃的意思,是这个陪房自己的主意! 姚氏看那几个婆子,问道:“怎么能见一下王妃?我想去吊唁下贵妃娘娘。” 一个婆子行礼回答:“这事须经方才那位张嫲嫲安排,老夫人可以问问她。” 姚氏气得胸闷,看着哭泣的罗氏说:“散尽家产?!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贺家不是我的家吗?!我不是你们的母亲?!你如此不敬长辈,还有脸跟我说嘴?!……” 赵氏深礼:“母亲!回房吧!” 姚氏也哭了,骂道:“你们这帮不孝的混账!没一个好东西!那是我的嫁妆!你们怎么敢不与我商量就动?!你们还懂不懂规矩?!……” 赵氏上前扶了姚氏的胳膊:“母亲!回房吧!”她扭头哀求:“二弟妹!关上房门。”罗氏掩了房门,在屋里哭。 姚氏气得一个劲儿地说:“不!让她跪下!让她回娘家去!丑八怪!生不出孩子的怪物!骗人!……”哆嗦着被赵氏搀回了正房。 院子里没人了,廊下的几个婆子终于露出了讥讽的笑容——府中的老人都知道当年贵妃娘娘想给贺侍郎做媒,贺老夫人张嘴就说什么“娶妾才娶色”、“三郎可不会要商家贱户的女儿为正妻”之类的话,仗着贺相的权势埋汰贵妃娘娘!不修口德!也就是贵妃娘娘大度,不与她计较。如今她到了府里,明知凌大小姐为救贺家出谋划策,又是勇王妃的手帕交,竟然断不示好,一个“谢”字都没让小辈儿的人说出来,连点基本的礼貌都不讲!凌大小姐这次进府,勇王妃拉着她痛哭,形同姐妹。凌大小姐被人轻慢,勇王妃就要成皇后了,肯定不能落了架子说什么,但是府里的人怎么能不表示一下?张嫲嫲看在贺侍郎与陛下的交情上,只给了贺老夫人一个尴尬,没来狠的,可看她那委屈样儿…… 罗氏捧着脸泣不成声,直哭得眼睛全肿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想让贺霖鸿多睡会儿,但是她想起贺霖鸿说勇王要出城什么的,他还带着那么多钱,看来有公干,她怕误了贺霖鸿的事情,还是推醒了贺霖鸿。 贺霖鸿真不想醒,但是一想到后天一早皇帝就要出城了,时间只剩了一天半,就拼命睁眼,等到看清了罗氏的脸,吓了一跳,忙问是怎么回事,罗氏闹过了,又觉得羞愧,抽抽搭搭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贺霖鸿做梦也想不到三弟的窘况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天夜里罗氏还担忧凌大小姐嫁过来无法与母亲相处,结果她自己就和母亲吵了一架!还在勇王府!贺家的脸全数丢光了……原来余公公是为了这事给了他钱袋!现在只能装不明白,把这些钱真都用到工匠身上去。 贺霖鸿起身,叹着气搂了罗氏的肩膀道:“娘子也别这么难受,母亲年纪大了,无需这么计较她。” 罗氏点头:“我吵了也后悔,这么多年我都忍了,过去她说的不比今天难听多了,可是我怎么就受不了了呢?” 贺霖鸿知道这是身经大变的结果,那时自己在狱中何尝不是不愿罗氏再受委屈了?他恍然意识到,罗氏性子温婉,怯懦不争,过去从没有对母亲公然违背过,这最后一道防线垮掉,贺家过去三十多年建立在对母亲恭顺容让基础上的平静日子真再也回不来了。一时他有些惆怅,也有些轻松。 贺霖鸿放弃地说:“吵吵也好,日后她就不会轻易给你脸子了。”凌大小姐说什么对方毫无顾忌,会更加放肆。母亲提到休弃,明显触及了自己娘子的痛处。娘子对出主意假休弃她的三弟都记上仇了,现在听母亲明说出来,发火也是自然,兔子急了都咬人呢……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贺霖鸿也觉负疚。 罗氏显得不安,“家产的事,我们去向母亲赔罪吧。” 贺霖鸿又叹气:“也不能说是赔罪,可我们得去认个错,安慰她一下。” 罗氏说:“还好母亲没有晕倒。” 贺霖鸿说:“那位孤独大侠给了她药,可能治好了她的心疾。” 罗氏惊讶:“真的?” 贺霖鸿点头:“是的,他有‘起死神医’之称,等过这段时间的忙乱,我就去求他。”忽然,他觉得十分荒诞,那边在筹备出城,都是生死相关的大事,这里他在为这些后宅琐事cao心。他站起来,“我赶快洗漱一下,去见母亲。” 贺霖鸿收拾后,带着罗氏去了正房,姚氏气得躺在了床上,赵氏在床边站着。贺霖鸿与罗氏进门,行了礼,姚氏骂道:“滚出去!让三郎回来!我要搬家!”她原来特别感激勇王府,口口声声说救了贺家是勇王府的功劳,可现在却觉得在这里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贺霖鸿说道:“母亲见谅,当初是父亲做的定夺,因怕走漏风声,没告诉母亲和大嫂,希望母亲不要在意……” 姚氏狠狠地呸了一声:“你们明目张胆地骗了我,还让我别在意?!那让我骗骗你,再道句歉就能过去了吗?!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不孝的东西!白养了你不说,还要受你的气!” 贺霖鸿低头说:“我理解母亲的意思,实在对不住母亲……” 姚氏愤怒:“对不住就行了?!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我的东西呢?!” 贺霖鸿深吸口气说:“母亲!现在戎兵围城,京城之危未解,若是京城一陷,我们的命都不见得保全!哪天把戎兵打跑了,我会尽力将那些东西给母亲找回来。” 姚氏又呸:“你少拿那些大道理来压我!京城陷不陷的,不会因为少了我一副嫁妆!找回来?你说得轻巧!办得到吗?!当初你告诉了我,我至少可以留下一两件家传的宝物……混账!忤逆不孝的孽障!合伙骗人!你说说七出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