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康熙扫她一眼，佟嬷嬷经不住往后退两步，他不是第一次当父亲，太子自打出生便由他亲自抚养，很清楚正常的婴儿什么样，即便长得白白净净，脸上不见红皮皱褶，但这也小的过分了！

    本打算待会去偏殿看望生子有功的乌雅氏，顺便提一下她的分位，一看到小阿哥握紧小拳头，好像不安地往佟佳氏怀里蹭了蹭，康熙神色一变，怒火中天。

    今天是四阿哥的好日子，佟佳氏见皇上脸色不对，心惊rou跳，“皇上，阿哥还没有名字，臣妾求皇上赐名。”

    康熙近几年夭折了好些孩子，看着刚出生的阿哥，能不能养大还未可知，要什么名字。

    可对上佟佳氏殷切的眸子，随口道，“就叫胤禛吧。”

    殷震倏然睁开眼，身体如遭雷击。

    佟佳氏逗趣道，“瞧瞧这小机灵鬼，是不是也喜欢皇上赐的名字呀。”

    殷震急的“啊啊”两声，才不要，才不要，才不要叫胤禛！

    他对历史不熟悉也知道雍正叫什么，九龙夺嫡的故事中学老师刻意讲过，想到自己是那个累死在御案上的皇帝，胤禛瘪瘪小嘴，哇哇大哭起来。

    康熙忙问，“怎么了？太医！太医！”恐怕孩子哭着哭着夭折了。

    “皇上，娘娘，阿哥还没喝上一口奶，想来饿极了。”佟嬷嬷忙说。

    康熙：“那还愣着干什么！”

    佟佳氏察觉到怀里的孩子一抖，以为被吓到了，一边轻轻晃着他一边说，“皇上息怒，不怪奶娘，小阿哥不知什么原因不愿意喝奶。”

    此言一出，康熙不禁多想，是不是这些奶娘有问题，老话常说，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可他贵为皇帝又觉得迷信不对，“宣太医！”

    太医见景仁宫的小太监去禀告皇上阿哥出生的喜讯，确定了乌雅氏和阿哥都没事，想在皇上跟前露个脸，便一直在偏殿候着，听到皇上宣他，赶忙来到暖阁。

    “赶紧看看阿哥怎么了。”康熙面色不好。

    太医弓着身子低着头，打量一会儿胤禛，又伸出手往胤禛细腕上一搭，“启禀皇上，阿哥只是饿了。”

    又是这句话，“那他为何不愿吃奶？”佟佳氏紧张的问。

    太医打个寒噤，好想抬手给自己一大嘴巴子！不愿吃奶的原因有很多，弄不好就会卷入后宫阴私之中。

    佟佳氏身为后宫份位最高的贵妃，现又统摄六宫之事，和皇上又是嫡亲表兄妹，父兄在朝上也大有作为，不愿看到她膝下有子的人只多不少。

    “朕让你说话，阿哥怎么了？！”康熙见他不吭声，抬起脚又收回来，算了，等他给儿子检查好再把他踢出去。

    太医微微后退，直起身子，依旧不敢直视皇上和贵妃，小心翼翼地说，“奴才想，想麻烦佟嬷嬷帮奴才检查一下奶娘的衣物。”

    康熙早前刚死个儿子，一听这话登时龙颜大怒，“查！给朕彻查！”大手一挥，都去偏殿接受检查。

    可胤禛挡不住饿啊。

    身体变小了忍耐力也跟着下降，小嘴忍不住砸吧起来。

    佟佳氏进宫多年，一朝得子即便不是亲生，也爱极了小儿，看不得他挨饿，而备好的奶娘又被拉去偏殿检查，“太医，四阿哥可以吃些什么？”

    “有羊乳么？”太医问。

    “有有！”满人爱吃酥油茶，佟佳氏分位高，景仁宫中常备鲜奶。随即命宫人带太医去调制四阿哥可食的羊奶。

    胤禛一听不用喝人奶了，得意忘形，咯咯笑起来。

    康熙看着稀奇，“阿哥能听懂贵妃的话不成？”

    胤禛脑中一阵空白。

    佟贵妃好笑的说，“怎么可能。”她的话音一落，胤禛突然晃一下小脑袋。佟佳氏手一抖，心里咯噔一下，好险把他扔出去。

    康熙赶忙扶住她，不动声色挥退白薇白芨，“下去吧，朕有事和贵妃商议。

    暖阁门甫一关上，佟佳氏虚脱的坐在椅子上，胤禛转手到了康熙怀里。此时此刻，皇帝也顾不得抱孙不抱子的规矩，把胤禛放到小床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尸山血海里滚爬过的人可不怕年轻的帝王，胤禛之所以没有装傻而选择和他对视，是他很怕现在温柔的养母有朝一日会像乌雅氏那般，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毕竟，人心易变。

    别看他前世活了三十多年，能再活一辈子，谁舍得死啊。如果养母也放弃他，皇宫里又有一群像乌雅氏那般狠毒的人，胤禛打个寒噤，没了母亲的庇佑，年幼的他哪天死的都不知道。

    不想被抛弃，胤禛觉得，最起码给个别人不能或者不舍得舍弃你的理由。他口不能言，身体较弱，只能试图用面部表情引起日后有众多儿子的康熙的注意。

    康熙心里极其震撼，当年擒鳌拜时都不曾乱了心神，却被个出生不足一个时辰的婴儿搅得神色不安。

    胤禛见他神思不在，忍不住打个哈欠，由于太饿，撑不住想揉揉肚子，一动弹，脑袋滚进了被子里。

    小屁股扭啊扭，小脑袋晃啊晃，眼瞅着胸闷气短，胤禛赶忙救命，一出口——咿咿呀呀。

    ☆、第3章 太子和四阿哥

    康熙大手一伸，动作粗鲁的捞起他，胤禛窝在他怀里非常不舒服，就想自己调整一下，反而被抱得更紧，加上心情不好，想都没想，使劲一抬胳膊，啪嗒！康熙挨了一大嘴巴子。

    佟佳氏惊恐的瞪大眼，“阿阿哥还小，求，求皇，皇上恕罪！”说着身体一滑，跪在地上替儿请罪。

    康熙回过神，哈哈笑两声，“贵妃无需担忧，这小子再怎样与众不同也是朕生的。”说着高举起胤禛，“再翻个白眼试试，看朕敢不敢松手？！”

    胤禛小腿乱蹬，冲着地上的佟佳氏伸手，嘴里又咿咿呀呀不停。

    “行了，跟你额娘去吧。”面上淡定地单手扶起佟佳氏，复杂的眼神看胤禛一下，打算走人。

    佟佳氏接过烫手的山芋，欲言又止地望着康熙，“皇上……”

    康熙想了想，难怪这孩子生下来肤色就和别人不同，“今天这事你知朕知，如果敢让第三人知道，朕把你送人！”最好一句是对胤禛说的。

    胤禛没有继续作怪，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消停过，确实累了，便给他个侧脸，不打算再搭理康熙。

    确定胤禛生而知之，康熙心中的震撼不言而喻，一看他那猫儿大的小身子，好气又好笑。

    他年少登基，搞掉鳌拜后再也没人敢给他脸色看，好么，来一趟景仁宫，多年不曾受的冷对今天回忆个遍。

    佟佳氏这位统摄六宫的贵妃也被胤禛整得三魂去了七窍，再也不敢拦着皇上，端怕胤禛又整出不要命的事。

    看到白薇端着羊奶进来，佟佳氏无力地说，“下去吧，本宫喂阿哥。”

    “可是……”

    “是！”佟嬷嬷笑着打断她的话，“娘娘想和阿哥亲近亲近，奴婢告退。”说着话拽走白薇白芨。

    佟佳氏见宫人走远了，边喂胤禛喝奶边打量着他的神情，“阿哥，日后切不可再对皇上这般不敬了。”说到这里见小儿脸上尽是迷茫，“禛儿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不敬？”

    胤禛继续喝奶，神色依旧茫然。

    佟佳氏不信，“阿哥，听的懂额娘的话么？”

    胤禛眨眨大眼，无声地问，什么啊？

    佟佳氏读懂了他的意思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想跟她解释皇上既是父又是君，话到嘴巴又不知该怎么说的通俗易懂，“当额娘什么的都没讲，左右有额娘呢。”

    有娘的孩子是个宝啊，警督大大安心喝奶了。

    可他却不知道历史上的佟贵妃在他十一岁那年就早早去了。不过，殷震能成胤禛，谁又能保证历史不会变。

    康熙想到景仁宫里那个“变数”就一脑门官司，回到乾清宫看到小小的太子趴在他的御案上睡着了，面无表情的问，“朕布置的功课太子完成了么？”

    太监都头梁九功机灵的“扑通”跪下，不知高高兴兴出去的皇帝遇到了什么事，怎么脸色那么，那么诡异，“回禀万岁，是奴才擅自做主求太子爷睡得。”说到这里又怕皇帝待会责罚太子，太子哭了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太医说太子爷年岁小，正长身体，要多睡！”

    “他小能有——”说着康熙倏然住口，能有谁小？

    胤禛么，胤禛连话都不会讲，养不养得活还两说……康熙惊觉自己被胤禛影响了，连忙甩甩头，余光瞧见他为太子编的启蒙书，猛然想到古时曹冲六岁称象，孔融七岁让梨，甘罗十二岁出访的故事。

    对了！康熙猛一拍脑门，他怎么会认为与众不同的胤禛是天命之子？他也有可能是贤相能臣啊。

    甘罗十二岁拜相，说不定就是和胤禛这般甫一出生便懂人事。不然，他像太子一样三岁开蒙，和太子一样早慧，也不可能区区十二岁就能出使赵国。

    康熙豁然开朗，不再纠结胤禛多么与众不同，叫醒太子，“保成，想不想和父皇一起去看弟弟？”

    “胤祉回来啦？”大阿哥和三阿哥皆养在宫外大臣家中，太子在宫里没个玩伴很是孤单，乍一听到这话喜道，“父皇，我要去，要去。”

    康熙笑道，“不是胤祉，是胤禛，你四弟。”

    “四弟？”四岁的太子好生糊涂，“我还有个四弟？”他怎么不知道啊。

    “是的。赶明儿和父皇一起去看胤禛好不好？”

    太子对四弟一点印象也没有，可他很想有个玩伴，便拼命点头。

    佟佳氏见皇帝转天又来了，还把太子带来了，诚惶诚恐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贵妃免礼。”皇帝虚抬一下手就往暖阁去。

    小太子冲佟贵妃一抱拳，“贵母妃午安！”跟着康熙进了暖阁。

    佟贵妃看到暖阁的门大开着，顿时从呆愣中醒来，急切地说，“皇上，阿哥刚睡——”最后一个字没说完，胤禛已经醒了。

    看清扰他清梦的人，胤禛张嘴哇哇大叫，一瞧见旁边有个白嫩的小娃娃，破涕为笑。变脸之快看傻了康熙。

    “父皇，弟弟是不是喜欢我啊？”太子身体前倾，盯着胤禛奶声奶气的问。

    康熙哼一声，这还用问么。对谁都笑，就对朕没好脸，什么破孩子。

    这还不够，接着又咿咿呀呀的晃晃脑袋，佟佳氏看着脸拉的老长的皇帝，好生无奈，“禛儿还小，等长大了再和太子玩。”

    “不要。”胤禛眼珠子一转。

    他前世因为工作一直没能要个孩子，孩子是殷震心里的隐痛。听到佟佳氏说漂亮的小娃娃是他这一世的哥哥，还是日后那个被废的太子，想到史书上讲，太子自幼即聪慧好学，文武兼备，有点替他可惜。

    太子从来没出过皇宫，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娃娃，见他还没有自己的胳膊长，脱口而出，“弟弟好小。”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

    对小孩没有免疫力的胤禛混不在意，冲着太子傻乐，希望他能明白自己很喜欢他。

    康熙正想与太子解释，小太子又说，“不过我喜欢弟弟。”拿过宫女手中的白纱布，为胤禛擦拭嘴角的哈喇子，“父皇，儿子明天还能来看弟弟么？”

    “保成完成父皇布置的功课就可以来看胤禛。”

    胤禛听他这么小就要做功课，又同情起太子。

    小身子往旁边挪一下又挪一下，半天没挪动一指，太子着急的说，“四弟别动，还没给你擦好。”

    胤禛又开始咿咿啊啊说鸟语，偏偏佟佳氏听懂了，哭笑不得的说，“皇上，阿哥让太子殿下上去。”

    “上哪儿去？”康熙问。

    佟佳氏指着摇篮，“四阿哥让太子睡他旁边。”

    “啊？”小太子指着自己，“四弟刚才是在给孤腾地方？”

    佟佳氏艰难地点点头，心中不断祈祷，阿哥，求你安生会儿吧。

    “父皇？“小太子望着皇上满眼乞求。

    昨天夜里，康熙搁梦里打定主意，让两个儿子好好相处，即便觉得让国之储君挤在胤禛的摇篮不合适，仍脱下太子的衣鞋，然后又命在外面候着的奴才拿来毯子给太子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