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为了弄清事情真相，胤祥迫使自己睁大眼，寻找平妃的身影。

    平妃伸手接过他，“咦，十三阿哥倒是好精神，不是说刚出生的孩子看不清么？他能看清本宫？”

    “娘娘忘了，四阿哥和八阿哥一出生也能看清人，十三阿哥以后啊一定和四阿哥一样聪明。”奶娘恭维道。

    平妃脸色突变，“可别！”好像听到非常可怕的事，“本宫希望他能像十二阿哥，乖乖巧巧的多可人。对了，四阿哥若是过来看十三阿哥，千万千万把他们和十三隔开，如果十二和十一过来找十三玩，你们就不用管了，记住！”

    一众宫人哭笑不得，“是！”

    胤祥赶忙闭上眼，他认出平妃了，就是赫舍里皇后的庶妹，奶娘说得话他也能听见，四哥、十二哥，为什么组合在一块他愣是听不懂？

    还有，额娘分位低，他前世一出生就养在德妃名下，怎么一闭眼一睁眼，德妃成了平妃？

    奶娘又道：“娘娘，您派人向皇贵妃禀告了么？”

    平妃：“早去了。皇上不在宫中，一大摊子事等着皇贵妃料理，大公主过些日子要嫁去蒙古，娘娘要为她准备嫁妆，忙着呢。令本宫好生照顾小十三，待大军班师回朝，看到后宫又多了个小阿哥一准高兴。”

    “大军班师回朝？”胤祥眼皮一动，明明记得前世这时候汗阿玛带着大哥和太子巡视塞外……胤祥出生半天，不停地耗费脑力，想着想着居然睡着了。

    下午是布库课，除了不在宫中的胤褆，太子带着七个弟弟来到校场，瞧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八和九，“你俩离远点，特别你小八，若是偷偷地拿刀碰剑，回头孤写信给汗阿玛，说你在上书房净捣乱，严重影响你五哥、六哥和七哥听讲。”

    胤禩小脸一木，立马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原本瞧着六哥七哥都去了上书房，想想前世那一手破字，也想跟过去，就算不听师傅讲课，也可以让那些大儒教自己写字啊。

    为啥不让胤祉他们教？胤禩不承认，他多活了一辈子，字写得仍然不及几个小孩，老四那一手被太子批为“狗爬字”也比他的好。

    当他想到胤禛三岁便正式跟着上课，也让惠妃帮他收拾个小书包，跑到阿哥所，爬到胤褆床上，让胤褆照顾他。

    他去阿哥所，比他小一岁的胤禟也闹着跟来去，可别提宜妃多生气了，追根究底，四阿哥做个坏榜样！

    所以，两个不到学龄的伪小孩，最怕最怕听见不准他们去上书房的话。

    “四哥，你拿鸟铳干啥？”胤禩闲得无聊，拉着胤禟坐在旁边眼珠子乱转悠，看到小四手里的家伙，猛然站起来。

    小四右手拿着左轮，枪管在左手心上点了点，“当然是练习。仔细点，睁大眼，四哥给你们来个百发百中！”

    “吹牛。”太子无奈地转过头，让周围人离远点。

    校场上，无论蒙古来的摔跤师傅，还是汉族的武术老师，无一不见过见识过四阿哥多么不着调。太子话音落下，四阿哥对面自动清空。

    小四扬起笑，抬起胳膊指向箭靶，突然又放下，“本阿哥又不是耍把式的，来个添头。”

    胤禩和胤禟好生疑惑，“四哥什么意思？”

    太子登时变脸，“小四，这是校场，不是赌场！”

    “太子哥别这么严肃啊。我压自己百发百中，有没有愿意跟的，快下，快下，买定离手，输一赔双啊。”小四冲着不远处的侍卫吆喝道，“你们要不要来赚个酒钱？”

    “不，不，今天当值，不能喝酒。”侍卫赶忙摇头，下意识往后退几步。

    小四叹了口气，“没人玩啊？唉，人生好无趣，匆匆数十载一晃而过，每天这样一成不变，你们不觉得浪费生命？连个小赌都不敢，活着还有啥意思哟。”

    “汗阿玛严令禁止赌1博，小四你想带头抗旨？”太子问。

    “我不说你不说，他们不说，汗阿玛哪会知道。”小四一顿，扫向众人，“或者你们打算偷偷告诉汗阿玛。”

    “不，臣啥也没看见也没听见，四阿哥您请便。”众师傅连忙表态，搞得小四瞬间没了兴趣。

    有次蒙古师傅教胤禛摔跤，胤禛不好好学，师傅就告到康熙跟前。

    胤禛不能冲康熙吼，“我的擒拿术比蒙古摔跤实用！”耷拉着脑袋挨一顿训。

    第二日上课，蒙古师傅让伸胳膊他伸胳膊，让踢腿他踢腿，蒙古师傅瞧着四阿哥安分了，教的高兴。突然肚子咕噜一声，蒙古师傅赶忙跑去茅房。

    而他前脚刚走，小四后脚跑到魏珠儿身边，拍拍他们身后的哈巴的脑袋，赏给它一块风干的牛rou。

    射箭师傅离蒙古师傅最近，见他总不回来，有点奇怪。怕他因为吃坏肚子在茅房里出了什么事，便过去找他。

    蒙古师傅一听有人喊他，抹掉脑门上的虚汗就让射箭师傅去帮他找些手纸。

    茅房里常备手纸，射箭师傅以为谁用完了忘记告诉打扫的小太监，没多想就去了旁边茅房里，结果，男性茅房找了个遍，别说纸，茅房里干净的连片树叶都没有。

    射箭师傅找到小太监，一边夸他把茅房打扫的干净，一边请他下次别打扫那么干净，至少留点手纸。

    小太监一脸糊涂，“早上刚放的，怎么这么快就没啦？”

    射箭师傅心神一动，回去就问蒙古师傅，“你最近得罪谁了，这么整你也太损了吧？”

    二月份的京城，空气都带着冷意，蒙古师傅少说也在茅坑里蹲了半个时辰……

    “除了四阿哥谁敢整我。”高大壮实的汉子想哭，他是皇阿哥的老师，有个万一，皇上绝对饶不了伤他的人。如果换成四阿哥……这个暗亏，他不但要咽下去，咽下去之后还要减少四阿哥每天练习的时辰。这么一想，蒙古汉子更想哭了！

    胤禩和胤禟哥俩有意瞒着胤禛，他们想在胤禛去看小十三之前确定十三弟是不是和他们一样，皇贵妃这些天很忙，太子也忙，以致于，赶小四知道又多个弟弟，已是一个月后，平妃向皇贵妃请教十三阿哥的满月怎么庆祝的事了。

    “十三弟？”历史上的胤祥？小四暗暗嘀咕一句，“太子哥哥，我们去翎坤宫瞧瞧小弟呗？”“孤大了，再去后宫不合适。”太子摇头回绝。

    小四白他一眼，“景仁宫属于后宫么？”

    太子一噎，“……皇贵母妃和她们不一样。”

    “走啦走啦，平妃是你姨母，避什么嫌啊。”小四拉着他就往西六宫去，边走边说，“汗阿玛再过几天就回来了吧，汗阿玛真厉害，我都有十三个兄弟啦，太子哥，你说咱们会不会有二十四个兄弟啊？”

    太子想想那盛况，连连打个寒噤，“应该不会，不会吧。”

    为啥他说的那么，那么，那么底气不足哩！

    翎坤宫门口的小太监瞧见太子，赶忙唱道，“太子驾到！四阿哥到！”

    胳膊一抖，平妃瞬间镇定，“奶娘，阿哥还小，抱他回屋吧。”

    八和九赶忙拦住，这些日子三天两头过来，只能远远地看十三弟一眼，平妃闹哪样么，他们又不会害十三弟，不对，他们都放弃教训小屁孩老四啦，那一定不会为难十三啦！

    “平母妃，让我们瞧瞧十三弟和我们兄弟长得像不像呗？”胤禩道。

    胤祥上辈子以精明内敛著称，他搞不清到底怎么一回事，便该吃吃该喝喝，待汗阿玛回到京城，或者见着四哥，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可他瞧平妃防八哥九哥像防贼一样，还光明正大的防，本来就被搅的一团乱的小脑袋更拎不清，冲胤禩伸出手，“啊啊啊啊……”

    平妃和出了月子的章佳氏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就看见太子和四阿哥走到跟前。

    两人给平妃请过安，太子长得高，可看清奶娘怀里的小孩，“这就是十三弟吧，瞧着和四弟小时候有点像。让孤来抱吧。”

    “不可！”平妃脱口而出，瞧众人看着她，一顿，“太子爷您乃千金之躯，小十三不懂事，万一做出不敬的举动，请你别跟十三计较。”

    “平母妃多虑了，四弟小时候还尿孤一手呢。”太子笑着接过胤祥，胤祥瞧着太子那如沐春风的笑脸，有些怀念有些不敢相信，多少年没见过太子这样笑了啊。

    太子道，“小四过来看弟弟。”

    胤禩和胤禟在太子接过小十三之时就赶忙围上去，好巧不巧看到了小孩脸上那堪称诡异的表情。

    小四走过来，一手拽开一个，“让开，没瞧见我来啦！”

    八和九相视一眼，乖乖地后退两步，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胤祥。

    见他看到老四，又一次睁大眼，八和九心中一松，总算多个伴，以后再呕也有人陪伴了，想想那日子就很美好。

    胤禛喜欢小孩，历史上的拼命十三郎很得胤禛好感，他也最喜欢胤祥富而不贪，位高而不自傲，淡漠明志的性子，伸手轻轻戳戳胤祥的小脸，笑眯眯道，“太子哥，十三弟好可爱，你看，他都不哭，我能把他抱回阿哥所么？”

    胤祥脸上一喜，四哥，四哥，弟弟终于见到你啦，无论此间多么诡异，只要你在就好，弟弟一定会保护好你，德妃别想再伤你！

    他也不太记得五岁以前和四哥在一起的时光，没想到重活一世，四哥依然这么喜欢他，乐得冲胤禛咯咯笑。

    平妃使劲抓着章佳氏的胳膊稳住心神，“四阿哥，十三还小，离不开奶娘。”求放过……平妃眼泪汪汪看向太子，太子捂脸，“小四，十三弟也见了，快回上书房上课。”

    “还有八阿哥和九阿哥。”平妃赶忙提醒。

    太子一瞪眼，俩小孩拔腿就跑，端的是怕太子告刁状。

    转瞬间，四人走得一干二净。胤祥好生难过，瞧着平妃满脸喜乐，胤祥心里犯堵，这个平妃到底怎么回事……立即哇哇大哭起来。

    平妃脑门一疼，指着章佳氏，“本宫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四阿哥就是个小魔星，谁见着他都离不开！”咬牙跺脚，“奶娘，抱他回偏殿，没本宫的准许，十三不准再见四阿哥！”

    胤祥的哭声戛然而止，难道，这个平妃和他一样，所以自个这辈子寄养在她名下，而不是德妃？

    眼皮动了动，想到前世康熙四十九年至六十年一直在民间办差，养出的耐性、隐忍，胤祥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反正他还小，来日方长！也许汗阿玛当年就是想磨掉他身上的棱角，才把他踢到民间，看遍市井百态，日后更好地协助四哥。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更不能辜负汗阿玛当年的一片拳拳之心。

    由于平妃紧迫盯人，直到大军回朝，十三得了康熙赐名，鄂伦岱又被启用，小四兄弟几个都没能再见十三一面。

    每次去翎坤宫，平妃不是说胤祥在睡觉就说他在吃奶，明明听到胤祥的声音，平妃还能睁着俩眼说，“十三阿哥刚才哭的可厉害了，奶娘好不容易哄好，你们别打扰他啦！”

    胤禩好想给她一巴掌，骗谁呢！

    而他没有小四脸皮厚，拉不下脸硬闯，于是向小四求救，小四白他一眼，“十三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你俩别想欺负他。”

    胤禩脸色发黑，马蛋！爷当年还没一个月大就被你揪头发捏小脸，你怎么就没良心发现不欺负爷！

    无论他怎么歪缠，功夫没练到小四那程度，小四不鸟他。

    春节悄然而至，胤禩和胤禟远远看到胤祥一眼，到了康熙二十六年。

    万物复苏，朝廷也迎来了新的血液。大学士向康熙举荐优秀官员，马齐的档案赫然在列。康熙瞧着富察.马齐四个字，眼前浮现出胤禛那张古灵精怪的小脸。

    “梁九功，回头见着小四，向他透露富察.马齐即将返京的消息，看看他什么反应。”康熙嘴边溢出一丝坏笑。

    梁九功愣一下，一拍大腿，“再过一刻钟上书房就下课了，奴才去瞧瞧御膳好了么。”他掐着点出了乾清宫，看到胤禛就上前打招呼。

    胤禛一听马齐终于要回来了，喜不自胜，胤祉瞧他那样直摇头。不禁同情起被小四爷惦记上尼楚赫，嫁给老四这个小混蛋？尼楚赫上辈子作了多大孽啊！

    康熙听到梁九功的回话，御笔在富察.马齐几个字上面停留很久。

    “皇上，这个富察大人有问题？”梁九功不禁替他的小四爷担心。

    康熙摇头，“没问题。”叹气，“小四无意权势，一心想着舒服自在，皇贵妃由着他，佟国纲被朕撸下去，佟国维眼瞅着年龄也大了，鄂伦岱那脾气不堪重用，唯一聪明活泛的隆科多年龄还小，朕不担心小四被他们影响，就怕日后啊。如果小四的福晋是个拎不清的，或者受她不着调的娘家人影响，小四和太子，该如何处！”

    梁九功：“皇上您要相信四阿哥，四阿哥混迹花楼赌场都没移了性子，心性坚韧着呢。您刚才不也说富察大人没问题么。谁也不能料到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事啊。”

    “对，是朕想得太远了。”康熙大笔一挥，命他速速回京。

    马齐接道这份奏折有些摸不着头脑，“京中能臣干吏甚多，我离京多年，皇上为何令我协同于成龙大人核查湖广巡抚贪污一案？”

    唐王细细一想，如果他是康熙，“阿玛，我觉得皇上在试探你。”

    “试探？”马齐不解，“为何？我这几年虽然收一点下面的孝敬，但没帮他们兜什么事啊。”

    唐王：“阿玛好生糊涂，你此次回京，无过便是功，皇上一定会重用你，而他要重用一个人，当然要清楚那位大臣秉性如何啦。”

    马齐一想，“对啊！尼楚赫真聪明，回到京城想要什么就让你额娘去买，阿玛不日便会升职加薪，不用替阿玛省着！”

    唐王瞧着马车出了太原府，心中却没了不舍。

    想不出为什么，也许，也许因为最亲爱的家人就在身边吧。看到四位兄长骑着马你追我跑好不欢乐，唐王打心眼里喜悦。

    “四哥，你不想十三弟么？”半年来，胤禩快化身成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