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康熙嗤笑一声，“成熟的人能背着朕干出这么大事？”

    “……也不是四阿哥一人。”顾问行小声嘀咕，“没有大阿哥配合四阿哥也买不到船，没有船寸步难行啊。”

    “闭嘴！”奏折往桌子上一摔，“谁是你主子？”

    顾公公头皮发麻，双膝跪地，嘴里念叨，“奴才知罪，奴才知罪，求皇上饶命……”心里止不住想，如果不是你这个当汗阿玛的盯着内务府的库银不放，四阿哥犯得着瞒你么。

    康熙冷哼一声，“朕饿了！”

    顾问行爬起来去传膳。路过胤禛见他嘴唇发白，心下难过，“四爷，您渴么？”边问边小心翼翼往里面看，见康熙低头批阅奏折，“饿么？奴才去给你拿块糕点？”

    胤禛的嗓子很干，他跪了近三个时辰，双膝已经麻木，全靠意志力撑着，无力开口便冲顾问行摇摇头，然后又摇摇头，表示他什么都不要。

    康熙眼皮往上一翻，怒吼，“顾问行！”

    顾公公忙不迭往御膳房跑，速度快的像后面有狼追他。而他跑过拐角，两条胳膊被人抓住，正想挣扎，“五爷，六爷，你们不是在宫外么？怎么在这里？”

    “四哥跪了这么久汗阿玛还没消气？有没有说让四哥跪到什么时候？”六阿哥忙问。

    顾公公摇头，“你们千万别去，皇上现在就像一头暴龙，无论你们做什么最后受惩罚的都会是四阿哥。四阿哥的嘴唇有点干，脸色有点白，等皇上吃过饭出来散步时，经过四阿哥身边奴才会提醒皇上。”

    五阿哥抱拳，“有劳顾公公。”

    “不，奴才只能为四阿哥做这一点，惭愧啊。如果让干爹指望奴才这么没用，他老人家会劈了奴才。”顾问行一顿，“不说了，皇上等着用膳。”

    可是计划赶不上，康熙正吃饭时，外面响起啪嗒啪嗒的声音，顾问行扭脸一看，“皇上下雨了。”

    “下就下呗。”康熙的手一顿，继续夹菜，“一个多月没下雨，也该下了。”

    “四阿哥还在外面。”顾问行见他装作不知，“奴才见四爷的脸色不好，再被雨水淋到可能会生病。”

    康熙抬眼看他一下，看的顾问行吓得缩着脑袋，才说，“你主子没这么娇弱。”

    顾公公欲哭无泪，说了多少次，四阿哥不是他主子，不是他主子，不是他主子啊！

    与此同时，尼楚赫坐上马车直奔皇宫，木莲见女主人周身冷得吓人，不安道，“爷不会有事？”

    尼楚赫摇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早上顾公公来意不善，爷走时笑着对我说勿担心，可那笑容真勉强。”

    “那可怎么办？”木莲急了。

    尼楚赫道，“去找额娘，额娘是汗阿玛的表妹，汗阿玛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额娘出面汗阿玛不会太为难爷。”

    太子妃见太子急的乱转圈，也建议道，“要不去请皇贵妃，四弟这样跪下去总不是办法，汗阿玛不见你，如果皇贵妃硬闯的话，汗阿玛看在慈和皇太后的面上也不会为难皇贵妃。”

    “你不懂，皇贵妃出面只会让汗阿玛更加生气。”太子叹气，“汗阿玛是皇帝，皇帝坐到连个儿子都教训不了的份上，搞不好他会认为孤想逼宫。”

    太子妃叹气，“那怎么办？”

    太子昨晚向她和盘托出，太子妃吓得一夜没睡着，这时候别说气胤禛，她现在恨不得四阿哥什么事都没有，皇上把这事翻篇。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瞅着雨越下越大，乾清宫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伸着脑袋往里面瞅，期望得到第一手消息好回去禀告主子。

    只见皇上打着伞站着四阿哥对面，说的什么只有四阿哥能听见。

    可是四阿哥神志不清，他知道有人在他面前说话，也能听懂讲的什么，而他张不开口，严谨点说，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浑身冷的发颤，四阿哥第一次知道四月底的雨水比深秋的雨凉。

    “胤禛？朕问你话！”康熙见儿子脸色苍白，一向活力四射的四阿哥突然变得那么脆弱，仿佛一推就摔倒，康熙不习惯，也心疼。

    胤禛咬咬牙，迫使自己清醒点，使劲抬起头，张嘴道，“汗阿——”扑通一声，四阿哥直挺挺倒在地上。

    ☆、第137章 胤禛被禁足

    “四哥——”

    “四爷！”

    “四阿哥……”

    一声接过一声尖叫，康熙震得踉跄一下，又被人挤的连连后退，顾问行上前扶住，康熙稳住身子，打眼一看，五阿哥捞起胤禛，六阿哥惊慌失措，“御医，御医，御医死哪里去了？”

    七阿哥拔腿就往当值的御医住的地方跑，八阿哥等人面色发白，与合上眼的胤禛有一拼。八阿哥前世经历过太多事，一时慌乱，转瞬间从容指挥，“五哥、六哥把四哥抬去我那里，小九去找七哥告诉他去南三所，小十你跑快点，让奴才赶紧烧水，十一去景仁宫通知四嫂。”说完转身跟上五阿哥和六阿哥。

    眨眼间，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两人，呆滞的康熙和吓到的顾公公。好半晌，康熙才回过神，“顾问行，掐朕一下。”

    顾公公不敢，“皇上，你怎么了？”

    康熙愣愣的，“朕看见小四昏倒了？人呢？朕是不是在做梦？”

    顾问行浑身一激灵，“皇上您，您怎么了？”非常担心的望着他，“四阿哥昏倒了，五阿哥他们把四阿哥抬去南三所让御医诊治，皇上，皇上？”

    康熙抬脚就走，顾问行捡起掉在地上的雨伞跟上去，康熙脚步飞快，直奔胤禛在南三所的住处，侍卫看见忙喊，“在八阿哥那边。”

    康熙打个转，砰一下撞上一人，“皇贵妃？”

    “皇上？”皇贵妃一顿，挤开他率先进院，尼楚赫瞅康熙一眼急匆匆跑过去，“额娘，额娘您别担心，爷洪福齐天，不会有事的。”

    皇贵妃哪能听得进去，满心自责，如果不执意要给胤禛个教训，刚下雨那会儿就去乾清宫求皇上，胤禛也不会遭这么大罪。

    皇贵妃进屋，屋里乌压压一片人，最先得到消息的太子和御医同时到南三所，御医一边把脉一边说，“启禀太子，四阿哥发高烧了，高烧引起头晕，加上他一天滴水未进，身体虚弱导致暂时昏迷。”

    “……你意思，四哥饿晕了？”九阿哥艰涩道。

    御医摇头，“一半一半。四爷小时候身体弱，平时看起来比别人健康，可他轻易不能生病，一生病就要命。”

    九阿哥面色古怪，起初慌乱，找到御医时他就冷静下来，担心胤禛装晕便让御医往严重上说，只是，这话未免太狠？高高大大的四哥其实是个玻璃人，逗他呢？

    御医也难，同太子说了实话就听到一声皇上，知道皇上来了，御医张嘴胡诌，这么短时间能诌出来就不错了，还想多完美！

    偏偏康熙和皇贵妃信了，得益于他们看着胤禛出生，当年那个比猫大的孩子仿佛就在眼前，这对爹娘心中麻痛麻痛，不禁后悔，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然而现在又有什么用，四阿哥昏迷不醒，康熙只能下令御医赶紧开方抓药。

    御医挠头，医治四阿哥不光用药，还得用饭啊。御医偷偷冲太子爷比划一个吃饭的动作，太子爷满头黑线，万一四弟喝一碗汤就醒了，汗阿玛估计得气疯。

    于是走到康熙跟前，“汗阿玛，儿臣在这里看着，四弟醒来就告诉你，您得回去换身衣服，如果您也病了，胤禛醒来后会很自责。”接着冲皇贵妃道，“皇贵母妃，您的鞋子湿了，胤禛若是看见一准难受。”

    湿的何止鞋子，因为雨大，康熙和皇贵妃走得急没来得及穿蓑衣，除了胸前一小块，外袍早已湿透。

    顾问行和怀菊也帮腔，“皇上，皇贵妃，四阿哥最是孝顺，他看见您们这样哪能安心养病。”

    康熙很信任太子的能力，而太过信任，这几年开始慢慢放权，也因为这样，太子和胤禛这次配合的堪称完美。

    恭亲王和佟国维等人也是看到皇上对太子的态度，照趋势下去，三年五载，太子便有能力接过皇位，至于皇上愿不愿意放手，那是天家父子的事，和他们没关系。他们只要知道，太子不犯抽，下任主子妥妥是他，他们配合就对了。

    话说回来，商船下西洋也没什么坏处，又不是太子和四阿哥联合起来逼宫，所以佟国维等人虽然知道瞒着皇上不对，也没觉得有多严重。

    相比宗室老王爷，和思想古板的大臣，佟国维因佟国纲这些年弄的西洋香水、玻璃赚得富得流油，比较能接受西洋事物。

    而恭亲王，当年福临帝还在，钦天监里便有不少洋人，后来又因康熙学西洋算术什么的，恭亲王从小到大见过不少洋人，在阿玛和兄长的耳濡目染下也能跩几句洋文，所以，他不惧怕西洋事物，答应胤禛后走得很潇洒，也把恭亲王福晋气得不轻。

    这其实就是众臣联合皇子隐瞒皇上的真实原因，不是他们胆子大，而是觉得去西洋而已，和去清俄边境，缅国没多大区别。

    实在要说有，担心海上风浪大不安全，后来胤禛又说不往公海去，船上又备有大炮和鸟铳，佟国维就不担心了。如不是佟夫人发现实情跟他闹，他都快忘了庆复走多久了。

    康熙自然想不到，他回到乾清宫没多久便听说胤禛醒了，便开始处理成堆的奏折。翻开张英递上来的奏折，一想到张家二郎也在船上，消下去的怒火又上来了。

    康熙召来张英，张英赶到乾清宫时天都黑了，误以为皇上找他有什么急事，一路上张英的脑袋转个不停，准备回答皇上的问话。

    康熙问，“听说爱卿的二儿子不错，朕打算调他来南书房，爱卿意下如何？”

    张英的脑袋一秒当机，他并不知道康熙已发现事情真相，胡乱找理由搪塞康熙，“张廷玉年幼做事不稳重，廷玉其实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好”等等，加上张廷瓒病愈，张英念着太子和胤禛的恩情，急得脸通红也不好说实话。

    这下可把康熙气着了，一拍案几，“出去！”张大人惴惴不安走了，康熙紧接着下旨，将四阿哥禁足一月，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

    胤禛喝了药，嘴巴里的苦涩还没散去就接到这份旨意，太子安慰道，“别担心，这就是汗阿玛对你最终的惩罚，一个月很快就过去。”

    “可是内务府怎么办？”八阿哥问。

    太子一拍额头，“对哦。孤忘了你现在不是白身，内务府的事由谁主管，你心里有没有合适人选？”

    胤禛摇头，声音有点哑，“我没料到会被禁足。”

    九阿哥好奇，“那你料到什么？”

    “被打一顿板子。”胤禛揉揉太阳xue，“起初汗阿玛让我跪门口，以为让我跪一会儿，毕竟他那时正在和大臣们议事，没想到会让我一直跪下去。”

    “孤也没想到。”太子苦笑，“孤都准备好了伤药，没料到你病了。”

    “汗阿玛不舍得打你，不打你心里那口气又出不来，禁足什么的，你小时候就没少被关，索性就让你跪。”八阿哥分析的很到位，“就这你也能昏过去，汗阿玛指不定怎么憋屈。四哥别管内务府了，老实在府里呆着，让汗阿玛消消火”

    胤禛这段时间忙着下西洋的事，心里一直有根弦绷着，猛然结束，他发现自己很累，索性点点头，“送我回去。”

    “这时候？明天吧。”八阿哥道，“我跟小九挤一晚。”

    太子问，“你四嫂住哪里？”

    八阿哥往后一看，对上尼楚赫关切的眸子，八阿哥脸红，好像把她忘了……可不能怪他，谁让四婶从进来就没讲过话，“我去叫奴才备车，五哥，你去给四哥拿身衣服。”

    太子：“穿我的，五弟的衣服你穿着有点胖。”说完就让张起麟回毓庆宫拿衣服。

    胤禛坐上马车，张起麟也回来了，尼楚赫扶着胤禛，如果此时有灯光打过，便能看到四福晋的左手手背上有四个很深的指甲印，他并不像表现的那般无动于衷。

    翌日一早，所有人都知道四阿哥被禁足，大部分人没当回事。

    早朝之上，康熙让王公大臣举荐新的内务府总管，住在宫外后得到消息的三阿哥往前一步，太子抬手把他拉回去。

    康熙能猜出胤祉想说什么，见太子那么有眼色便装作没看见。

    四阿哥昨天跪在门口所有人都看到了，现在不光被禁足还被抹去总管一职，连马齐都忍不住担心，四阿哥彻底惹怒了皇上？

    他都这样想，不怪有人觉得四阿哥完了。康熙此言一出，还真敢有人举荐。

    康熙思考一会儿便同意了，而后又让那位大臣明日赴任。住在外城的花姐儿他们不淡定了，进不去四爷府，进不去皇宫，那就去找三阿哥。

    三阿哥知道花姐她们同胤禛交好，见其中几个中年女子眼眶通红，便对她们说了实话。

    花姐儿年时便不是个好相与的，不然也不会二十出头就成了宜春院的mama，不用再下海。她听到胤祉的话气炸了，“皇上怎能这么不讲理，四阿哥为了谁他也不想想。”

    三阿哥打断他的话，“四弟干的事换成别人足够杀头的，汗阿玛现在只是关他一个月。”

    “四阿哥的内务府没了。”花姐道。

    胤祉很想提醒他，内务府是皇家的，不是四阿哥的，见她怒气腾腾的样子，估计说了也白说。又怕她们怨恨汗阿玛，以后在胤禛跟前乱说，“汗阿玛也没法，内务府总不能一个月无主。”

    花姐：“那就放四阿哥出来。”

    “问题是不可能放他出来。”胤祉提醒，皇上很生气。

    花姐想了想，”如果内务府需要四爷，皇上是不是会放四爷出来？”

    “内务府不需要他。”胤祉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