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女若菲
第二天中午就发工资了，长安难得的手里有了五百块钱，还了华老的两百块之后，他留出一百给青茵，买些油盐酱醋之类的杂物。 揣着两百块，他要去镇上买天罗叶了。 “长安，你这会儿要出去吗？”华老站在简陋的校长办公室门口，冲推着自行车的的长安问道。华老的自行车，现在都成了他的了，反正除了他也没人骑。 “嗯，华老，我想去趟镇上，买点东西。”他站定了脚步，恭敬的回答着华老。今天可必须得去镇里，昨天晚上都没练功，就是因为没有天罗叶。要是钱多点就好了，把所有药材一次全买回来。 “这样，咱们学校不是缺老师嘛，县里还是关心的，新来了一个师范大学的实习教师，分配给咱们学校来实习，干几个月就回大学去。你到镇上去接一下她，她会在镇政府人事科等你，我就不跑一趟了，辛苦你了。”华老笑呵呵的说着。 不是让自己留在学校，他就放心了，乐哈哈的说道：“好嘞，我这就去。哦，对了，她叫什么名字？”长安追问了一句。 “叫柳若菲，是华大师范学院的学生。诶，也是姓柳的，名字怎么跟你也差不多，长安，若菲，不会是你家亲戚吧？”没事闲聊的时候，长安跟华老提起过一些家里的情况，华老知道他父亲过世，母亲没联系了，也没听他提起过家里还有什么亲戚。经他这一问，才想起两个人的名字这么相似，不禁好奇的多说了一句。 “柳若菲？难道真的是她？”长安自言自语了一句，也没回答华老的问题。华老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摇摇头回屋去了。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可能只是名字相似而已。 长安骑车去镇上，一路上蹬着车想着心事，过往的一幕幕不由得涌上心头。 柳若菲，二叔家的独生女，比自己小八岁，若菲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他就抱过她。她的名字，还是母亲给取的。父亲和二叔二婶，都没怎么读过书，外乡来的母亲，却给他俩取了饱含诗意的名字，分别来自两句著名的诗，渭城朝雨浥长安，若非群玉山头见。母亲嫌非字不好，就改成了菲。 父亲去世，母亲离开，他初二开始去二叔家吃饭的时候，若菲才五岁，整天跟着自己屁股后面玩。因为二叔家只有这一个女儿，二婶才对他有莫名其妙的讨厌，二婶总想生个儿子来给自己增加身份，可计划生育管得严，二婶舍不得几万块的罚款，也就没再生了。 农村人生儿子的传统思想根深蒂固，长安作为长子长孙，是柳家的香火继承者，就算二婶生了儿子，也没有他的身份重要，这也是二婶没坚持生儿子的一个原因。再说柳家两兄弟也没什么好继承的，每家几间普通的乡下房子而已。 作为独生女，若菲集二叔二婶两人的宠爱于一身，从小就过着娇生惯养的生活，从不缺吃少穿的。相比之下，长安的生活就有点心酸，不过二婶也不至于故意虐待他，还是把他养大了。算算年纪，若菲今年二十一岁了，如果上了大学，也刚好快要毕业了，难不成真的是她？若菲怎么会跑这里来当老师了？ 虽然若菲慢慢长大之后，和自己没有象小时候那么亲密了，长安还是很喜欢这个meimei的。记得当年自己考上大学，离开家那天，若菲站在挺远的地方，跟着别人送自己，眼里还流了泪。本以为自己没有什么亲情去眷恋了，这忽如其来的消息，却又勾起了他对亲人的思念。 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meimei呢，他一路想着一路期盼着，又觉得没这么巧，或者真的只是一个名字巧合的人而已。 来到镇上，时间还早，他顺路先到中药铺去买了适量的天罗叶，跟赤阳花的份量差不多，可价钱却便宜多了。上次买赤阳花用了两百块，天罗叶却只要三十块，长安揣起剩下的一百七十块钱，心里踏实了很多。暂时先不买别的药材吧，要真是若菲来了，他总得留点钱请她吃顿饭。 到了镇政府办公楼，打听了人事科的位置，是在三楼。敲了敲人事科的门，里面传来一声“请进”，他推开了门。 人事科办公室里有七八个人，有的正在凑着聊天，有的在看报，悠闲得很。最外边一个沙发上，坐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儿，一条牛仔裤和紧身羽绒服，勾勒出青春靓丽的身材，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长安。 “好像是若菲。”他嘀咕了一句，看了她几眼。她恍惚有小时候若菲的模样，却不敢确定，他离开的时候，若菲才九岁。 “请问您有什么事？”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抬头问了他一句，男人的办公桌上摆着个科长的牌子，看来这是人事科的科长了。 “您好，我是华中严校长派来接人的，听说我们小学分来个实习老师。”长安如实回答。 “噢，对，这就是你们学校新来的柳老师，柳若菲，手续什么的都办好了，你把她带去吧。”科长冲女孩儿指了一下，气的笑笑。 女孩儿除了沙发上的背包，脚边还有个硕大的行李箱，是她自己拎上来的？ 长安上前拎起了行李箱，十分轻松的带头出门。女孩儿有点吃惊的看着。那行李箱可是费了她很多劲才带来的，一路上都是找帅哥帮忙抬上抬下。上午到了镇办公楼，是两个人抬到三楼的。他怎么这么容易就拎起来了，看他脸色很正常，不像病人的样子，莫非传闻都是假的？ “若菲，你是二叔家的meimei吧？”柳若菲一直没开口，很是斯文的跟在他后面下了楼，走到院子里，他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 都说女大十八变，他已经十二年没见到若菲了，虽然能依稀看出小时候若菲的影子，眼前的她还是变化太大，他不太敢直接认亲戚，万一不是，那就闹笑话了。 “哼，你还知道有我这个meimei啊？！”若菲不开口则已，开口就是一句吃了枪药的话。她鼻子皱着，嘴角微微翘起，做出很气愤的样子。 “呵呵，真的是你？咋不早跟我说话嘛，变这么漂亮了，我都不敢认。”长安确定眼前的是若菲了，她肯定早就认出了自己，才会这么说话。 “我真的漂亮吗？哥。”果然女人的关注点永远在容貌上，刚才装出来的气愤，被他一句夸奖就扔到了九霄云外去了，若菲喜滋滋的看着他。 一句哥的称呼，把长安感动得心里如沸水浇灌般的guntang起来，原来自己还是很期盼亲情的。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当实习老师？”小时候长安都是叫若菲小丫头的，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若菲眼里也有了泪光，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 “你还好意思说呢，一走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我们，你可真狠心。”若菲开始数落起他来。他笑笑没说话，也许她不知道自己和二婶的那些事儿吧。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一路走一路聊，慢慢把分别这么多年的情况说清楚了。 长安上大学后，村里拆迁了，二婶很是大大的发了一笔财，分了二层楼的乡下小别墅，当然他家的补偿也都归了二婶。 若菲也考到了华大，不过那时他早就毕业了。 若菲打听了他工作的单位，利用上学放假时间，去过那里找他，单位的人谁也不知道他离职后去了哪里，有多嘴的人说他得了绝症，可能早就死了。她哭了一鼻子，不愿相信那些人说的话，依旧东打听西打听的，还是新来的门卫指点若菲说，他被以前看门的老李头接走了，去了乡下老家。 放假时间有限，她还要回家看爸妈，就没再找去老李头那里。 去年她又来了，门卫换了人，完全没有了新线索。不死心的若菲很执拗，生要见人，死要见骨灰，终究要得到个确定的消息才行。 她快毕业了，大部分同学都在找关系寻门路的往大城市跑，县里也去了师范学院招实习老师，她报名后根本不费力气就被县里选上了。又在她的坚持下，县里把她分到了镇上来实习，当初那个门卫，只知道老李头家乡这个镇的名字，老李头家的具体位置，她打算一边工作一边打听。 巧的是，若菲就分到了华老所在的小学。 刚才长安敲门进去，若菲看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总算是没白费一番心思，哥哥活得好好的，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若菲没问他这些年的事情，当年他因为那种病被辞退了，虽然她嘴上不信，心里还是有点犹疑的，问了怕他尴尬。 “哥，我饿了，从县里过来都没吃午饭呢，人事科的人也不管，你总得管我吃饭吧？”若菲抱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长安现在看上去健康的很，肯定是别人诬陷的，她毫不介意和他的身体接触。 “行行行，哪能不管你吃饭呢，你想吃什么，说吧。”他兜里还有一百七十块钱呢，这小镇物价也不贵，怎么也够一顿饭。幸好留了点钱，要不然可糗大了。 “这还差不多，真让我选啊？！”若菲语气貌似在询问，实际手上已经拉着他的胳膊，奔一家装修挺上档次的酒楼过去了。 长安放好自行车，拎着她的行李箱，苦笑了一下跟了进去。一百七十块钱吃小摊足足够用，进了这家酒楼，恐怕挡不住了。谁让她是meimei呢？！ 若菲已经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了，手里拿着菜单用手指比划着，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菜式。长安拉开椅子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不太新鲜，还有点苦涩，镇上的酒楼也就这水平了。 “葱烧海参，盐焗鸡半只，五香牛rou，清蒸桂花鱼，再来个酸辣土豆丝，先这么多吧，不够再要。”若菲潇洒的点了菜，把菜单还给服务员，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 “哎，就咱们两个人，用不用点这么多菜啊？敢情不是你掏钱。”长安嘴里说着，没制止服务员下单，若菲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不出声的说了三个字。从她的嘴型上可以看出，她说的是小气鬼。 “哥，你怎么这么白了？好象年轻了很多，不象三十岁的人啊？”若菲和他面对面的坐了，仔细打量了他一会，他显得很健康，不象是得过那种病的人，力气还那么大。不过她也不好直问。 “什么三十岁，我今年二十九，还差一岁呢。”长安跟她相处了一阵子，也被她感染得焕发了年轻人的活泼本性，跟若菲逗起嘴来。 “且，虚岁三十了好不好？对了，哥，你结婚了吗？”若菲问了出来。 “没结婚。”他语气很平淡的回答了若菲。要是小雯还活着，估计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怎么是你来接我呀？你也在那小学当老师吗？那小学怎么样？”若菲连珠炮似的问他。 “我在那当代课老师呢，别人都有事，就只好我来接你了。小学挺好的，你去了就会喜欢的。”长安说道。 “你本来有挺好的工作，怎么跑来当代课老师？你真得了那种病？”若菲心想反正他现在没事，干脆问问吧，去了自己的心病，省得整天替他担心。 “嗯，是的，我是得了那种病。”他大致把小雯的事情跟若菲说了，她边听边频频点头。当年的事故已经被尘封了，她根本无从知道。 “得了那病你还能好？算了，不问你了，好了就行，还有光辉灿烂的明天。”若菲顺嘴说了一句，却引起他的一丝尴尬。 原本不愿意回忆小雯，又被若菲勾了起来。她投胎转世了吗？来生应该不记得自己了。他默不作声的发呆。 好在菜陆续的上来了，沉默也就几分钟，若菲开始张罗着用筷子给他夹菜，长安的饭碗里被堆了一堆菜。 “好了好了，我慢慢吃，自己来，若菲你也吃啊。”他心情很快好了起来，让着若菲。 “我不吃rou的，我减肥。”若菲用筷子夹着土豆丝一根根的挑着吃，看得他着急，青茵吃饭可不会这样，很正常的饭量。这几年来，青茵身材始终没什么变化。 “土豆热量更高，更容易胖。”长安心想她不吃，自己放开肚皮，也消灭不了这么多菜，放开了嘴巴大口的吃着，还不忘提醒下若菲。 “哼，本宫不吃了。”若菲白了他一眼，放下了筷子。 “哎呀，逗你玩的，你减什么肥嘛，那么瘦，不吃饱怎么上课当老师呢？万一晕倒在课堂上，可是要败坏学校名声的。来，吃点海参吧，都是胶原蛋白，美容养颜。”长安把海参的盘子递给若菲，把土豆丝换到了自己这边。 “这还差不多，象个哥哥样，不枉我这些年找你。”若菲夹了条海参段，放在嘴里开心的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