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他按下心中淡淡的遗憾，关切询问：“是怎样的奔涌？是感觉血流不止并且特别迅猛吗？腹部有没有明显的疼痛？” 文静摇了摇头，含含糊糊的答道：“一阵阵的吧，也没有一直大量流血的感觉，就是觉得比寻常的量多。肚子也还好，隐隐的不舒服不算痛经。” “给我看看吧。”听了老婆的描述印小青总觉得有点不放心，他心知文静这人不拘小节又特别“汉子”，上次来例假不仅淋雨还帮自己打架，说不准这回也明明有问题她还满不在乎以为是小事一桩。 “看？不要！”文静捂着小腹拨浪鼓似的摇头，虽然晚上那什么的时候该看的都看过了，可来例假怎么看？蹲厕所给他看？这尺（耻）度太大完全无法接受！ “……”表诉不清引起误会的印小青同时窘得无以言表，抚着脑门红了耳根解释道，“我是说，去换一张纸拿给我看看。” “哦，早说嘛，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变~态~嘞。”文静松了一口气顺便倒打一耙，顿时让小青无言以对。 随即便认认真真查看了一番，好在那流血量虽大但并没达到需引起警惕的程度，他也松了口气，很是认真的冲文静嘱咐道：“还好，没什么问题，那我上班去了。今天你别再出去逛，在家休息吧。自己多留意一下，如果每小时出血量是现在的四倍以上或者有明显的腹痛，嗯，让你坐卧不安看电视、小说都没法投入的程度——那要么打120，要么给我mama打电话让她陪你来医院找我，记住了吗？” “哦，可为什么啊？你别说半截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什么问题吗？”印小青说的是没问题，可他这么婆婆mama的一交代反倒让文静有些狐疑。 昨天她就觉着自己男人有点奇奇怪怪的，好像欲言又止，甚至在回避自己的视线，这总归是有点什么问题吧？ “真没什么，大概就是生化妊娠而已。我得去上班了，回来再给你解释好吧？小问题，没什么关系的。”印小青苦笑着回答后想要转身出门，却被文静一把拽住了衣袖。 “生化什么的——这是什么鬼？”她固执的拉着自己老公不放手，大有一副“你不说清楚今天就甭想出门”的意思。 “好好好，我简单讲一下，”印小青举起双手比划了一个投降的姿势，然后快速的以几乎不带标点符号的语速解释道，“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在精卵结合七天左右就会开始分泌，若能成功着床，在最初的几周内，hcg水平会快速增加隔日翻倍，用早孕试纸能很明显看出对照显示条的颜色加深直至强阳性。然而，你尿检呈弱阳性，一连三天颜色都很浅，说明受精卵很可能没有顺利着床或者着床后胚胎因为某种原因停止了发育，然后来了例假，这就叫做生化妊娠，今天果然看见连一丁点颜色都没了，说明受精卵已经……嗯，这也就是亚临床流产。” “流产？！”文静听见这两字心肝儿都颤了。 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昨天还在憧憬当mama，今天就晴天霹雳得到这么个噩耗，得到了再失去比“没怀上”还惨！ “别怕别怕，不是你想的那样，”印小青看见妻子那双眼圆鼓几乎快要炸毛的惊讶模样，赶紧伸手把她往怀里一搂，抚着后背安慰。 同时温言细语道：“其实这人啊，从受~精开始就有高达百分之七十左右的流产率，其中一大半发生在月经期之前，这种流产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偶尔一两次也不会对之后的顺利怀孕造成阻碍。甚至很多人根本不会察觉这种流产，只以为是正常的例假。” “那你还说打什么120的，吓唬我！”文静靠在他怀中闷声闷气的嘀咕着。 “我只是，未雨绸缪而已，怕你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印小青无奈叹息。 心道，还不是怕你什么都不知道会出门到处蹦跶么，虽说这种亚临床流产是对身体没太大影响，但再怎么也是……流产啊。 “为什么会这样？是我身体有问题？需不需要做检查？”文静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这个么，有很多种原因，甚至也有根本不知道什么原因的，不一定和你有关，大自然的优胜劣汰而已。回来我再慢慢给你讲，好么？我真要迟到了。等你身体恢复了，常规的孕前检查可以做一做，别有压力，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印小青一面说着一面推开文静走到玄关换鞋。 临出门回头看见妻子面色不太好，对时间观念相当严苛的印医生又忍不住停下脚步抬起了手，轻轻摸着她额头劝道：“真没事，相信我好么？你只需要知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就行，等下一次例假正常来了就又可以尝试怀孕。” 这一天，从念书开始就能365日全勤的印医生果然是迟到了，不仅迟到，还整整一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万幸的是，这一整日他都没手术也不用看门诊，查房时有住院医顶前面他偶尔思绪溜号也没人发现。 印小青劝文静时嘴里说得轻描淡写，反复强调自己认为不会有什么问题，事实上，一次生化妊娠确实也不算什么。 然而，私下里他却在不断琢磨究竟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是因为胚胎本身具有基因缺陷被排异了？这个需要检查染色体。或者是精~子质量不好？或者是缺抗体或抗体过多？再或者文静的卵巢、zigong问题？这个得查激素六项还要做宫腔镜。嗯，万一……还得监测卵泡。” 此时此刻，左右思量之后，印小青才忽然意识到一旦什么事情儿落自己头上了，愣是谁都没法子再淡定。 百分之七十的高比例又能如何？换成是自己老婆遇上，他甚至恨不得乱刀砍散了这数据。只希望，当真只是一个意外。 当印小青左右思量之时，文静同样也是情绪不佳。 她吃过早餐后就麻溜的去了卧室，赶紧躺下休养生息，顺便给闺密舒冰拨去了电话，哼哼叽叽倾诉一番自己的憋屈。 也不知怎的，原本对小孩子没什么耐心也没打算马上就要的她，当真失去后却难受得心头抽痛。 几乎是从来不会落泪的她，开篇第一句话就近乎哽咽：“小饼子，我没成功怀上，本来有的后面又稀里糊涂没了！” 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赶着去洗澡水温太烫伤了精~子？或者，因为曾考虑过暂时不当mama还立刻付诸于行动，得罪了上苍，所以罚没一轮baby的降生？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愿意求神拜佛再把宝宝迎回来。 ☆、第70章 关切的礼物 舒冰在听了文静的倾诉之后，二话没说立刻决定翘班去陪她，找未来婆母作伴哪能比得上闺蜜的安慰舒坦。 “那你，现在没事吧？我得把工作交接一下，顺便再带点做午饭的菜过来，一个半小时，行吗？”舒冰掰着指头盘算了一下时间，赶一点说不定一小时也行。 文静怕她太赶路上出事，连忙阻止道：“我没事啦，印医生都说没什么问题的，你慢慢过来，不急。” “好的好的，你别啰嗦了，自己照顾好自己。”舒冰嘱咐之后挂了电话，迅速但不慌张的做完了一盘二十个□□的半透明千层红枣糕的最后装饰，交代店员上架后，这才换衣准备离开店铺。 她毕竟是技术入股知味斋的二老板，没法直接溜号。 临走时，忽然想到文静之前说宝宝没了在大姨妈中，舒冰赶紧又退了回去，扬声对外卖窗口吆喝道：“小刘，把枣糕给我包六个，记一下账。” 这枣糕是店里新开发的产品，在熬制的浓郁红枣汤中加了马蹄米分弄成茜红色半透明水晶状，还切成心形又点缀了些许桂花糖。 她觉得这东西不仅模样可人还能给文静补血养身，挺适合带去当作探视礼物。 正当文静躺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看着电视剧《伪装者》打发时间，顺便排遣郁闷心情时，舒冰匆匆赶来。 不仅给她带了美味糕点，还买来了一堆rou、菜。 “你等着，我先把红豆小米粥熬上再来陪你说话，嗯，我还买了只乌鸡给你炖个香菇枸杞汤，喏，还有肝腰合炒、蒜蓉菠菜、韭菜煎蛋，够吃了吧？”舒冰一连串的报着菜谱名，听得文静垂涎三尺。 “够了够了，我俩哪吃得了这么多，晚上小青回来都够吃。”被好友如此关切照顾的文静顿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尽管身上依旧有点不爽利，但不严重也不像清早时那样提心吊胆。 她甚至在舒冰忙忙碌碌做菜时还有心情调侃道：“怎么不是我娶了你啊，如此贤妻良母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哎，你看看你都翘班来看我了，小青却请不了假，早上急匆匆就走了也不管我有没有饭吃。” 这话被文静叹息着说得特酸楚，人在生理期加之刚遇到杯具事件，或多或少有点脆弱悲观，她满腹怨气差点直接喷出来。 谁知刚吐槽完毕就听见短信响，点开一看是“不管她有没有吃饭”的印某人发来的消息：“我网购了点东西，十一点左右到货，你待会儿开门接一下——都是吃的。” 紧接着又是第二条短信，详细给出了他的购物清单，并且简要说明：牛排热热就能吃，红rou补铁即补血，深绿色蔬菜同上，苹果和番茄富含维生素c对铁的吸收有帮助…… “……”开门收快递的单身狗舒冰看着小哥手里精心包装成花束的西兰花，直接被秀了一脸恩爱，忍不住感慨万千，“你家这位忙是忙可也特别有心，哎，好男人怎么都是别人家的？” 文静看着那被红色玻璃纸和绸带扎起来的“深绿色素材”也是一脸惊讶，呢喃道：“他，他平时也不是这样的。” 难不成是被自己生化妊娠刺激了突然开窍？她尽管一脸狐疑，却也有些感动，一个直男癌晚期患者能想出网购午饭材料送上门而不是委托自己妈来看看这招，真是棒棒哒。 然而为什么不是直接点外卖送过来？ “或许真是像他说的生化不是问题，无需在意？不然也不会那么心大的不当一回事，他可是妇产科医生。”舒冰以宽慰文静的角度说了上述言论。 文静点点头，也自我安慰道：“嗯，应该是吧……哎，无缘也好，我正愁买婚纱、拍照时间不够用，也可以先调理调理等元旦办酒之后再要宝宝。” “嗯！反正你还年轻，有条不紊慢慢来呗。”舒冰一面择菜一面应和着。 两人闲聊一会儿用了午餐，等文静卧床休息去之后，舒冰这才又匆匆离去。 晚间，等印小青匆匆赶回家文静已经自己用微波炉热了菜正吃着。 观察力一流的印医生一见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就知道不是自己老婆的手艺，隐约觉得有些难堪。 不是妒忌而是他觉得自己连半天的假都请不了，不能亲手照顾文静觉得很是遗憾。 万幸的是其实文静没病没灾，休息一整天后已恢复了精神，见到小青回家还挥手高声打招呼：“回来啦？来来来，来吃饭，那边茶几上还有饭后甜点。唔，补血的点心，你应该也能吃。” “好。”印小青洗手后借着放电脑包的功夫看了一眼，那是一盘红枣，熬制过的枣子。 每一玫红枣都开着口，里面填塞着一点糯米，深红色的红枣子衬托着白白的肚皮，很可爱。枣子最外层还挂着浆，冰糖熬制的，淋在枣子上会让它们看起来晶莹剔透特别可口。 “这是红枣糯米糕？就这两样？”印小青问后见文静点头，他忍不住笑道，“哎，其实别看红枣是红色其实这东西不补血。你多吃rou和绿叶菜都比吃这好。” “嗯(w`)，所以，我不用吃就可以都给你吗？”文静没忘了印小青是个甜食空，会心一笑。 正想再打趣他几句，却见印小青快步走回来，面带关切之情的递给自己一个大盒子。 “礼物？”文静满心期待，快速拆开包装一看却发现是……药！ “补铁的口服液，我觉得你现在挺需要。”印小青一脸认真却很煞风景的如此回答。 “……”文静彻底沉默了。呵呵，直男癌。 随后，她在想，买婚纱绝对不能找他陪，审美肯定也有不小的问题！ ☆、第71章 再遇丹丹 文静就这么在家又休养将近一周，待姨妈飘走之后被小青拎去医院做了个b超，看看zigong内有没有没残留的孕囊，顺便把卵巢、输卵管等一并检查了，果然是没任何问题。 “都挺好的，了却一桩大事。那咱就回家吧。”印小青仔仔细细看了检查结果，笑着抬头看向文静。 “诶，这就好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做什么弓形虫的检查吗？还有为什么生化妊娠那个什么六项？”文静总觉得到医院不被折腾一通都不正常，就b超室转一圈能搞定？ “弓形虫要抽血，激素六项也是，而且最好是在经期抽血。你之前身体不舒服等养好了再说吧，我们还年轻，没必要太赶时间。再说了，正常情况下试孕至少一年以上没怀上才需要考虑是不是不孕不育，有的检查不做也罢。”印小青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 尽管他学的是妇产科，主攻方向是围产医学，即研究分娩前后孕产妇及胎婴儿生理、病理变化和疾病的防治，但学霸有时刻吸收各种相关知识的良好习惯，不孕不育的内容也多少有些了解。 印小青深知有的夫妻各项检查通通合格却偏偏怀不了孩子，这有时候也涉及到概率和运气的问题，心情不好都有可能导致期望落空。因此，他不想给文静太多压力，检查什么的完全可以缓一缓。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文静想着老公是专业人士不会忽悠自己，也没多问，挽上他胳膊乐呵呵的就往医院外走。 谁曾想，走到大门处台阶旁，夫妻俩正好和一位头戴毛线帽，身披厚围巾的熟人狭路相逢。 看着那脸色蜡黄、圆圈发黑，还瘦了一大圈的林丹丹，文静万分惊讶。 她真是不知道产妇居然还会比孕前瘦！距离上一次见面有两个月么？吃饭时林丹丹看着还挺青春靓丽的，这次竟然像老了十岁不止！ 落魄中的林丹丹眼瞅着文静和那医生携手走来竟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拎着袋子的手指紧紧一收，唇舌间仿佛有浓郁的苦涩滋味在不断翻滚。 见她这反应，文静很想冷笑，她眨眼睛便想起了几个月前两人在医院门口的偶遇，那一回林丹丹的咄咄逼人和现在的沉默无语形成了及其鲜明对比。 正所谓人贱自有天收，看，这会儿遭报应了吧？ 文静心里不屑但她并没有棒打落水狗的嗜好，何况一想到那早产的可怜孩子，她就下意识的琢磨起自己的生化妊娠，立刻决定积点口德，闭紧了嘴就打算和林丹丹擦身而过。 谁知，率先开口的却是林丹丹，她原本是想垂了头就走，交错的那一瞬间却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低语道：“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文静愣了愣，而后回头看向林丹丹的侧脸回答道，“啊，恭喜。” 语气平平淡淡，但“恭喜”一词却并不违心。那万慧茹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何况还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林丹丹本就理亏，快刀斩乱麻才是正途何必和他们长时间纠缠。 “我，后悔了……”她没抬头看文静，只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哝了一句，“对不起。”随即不等对方回答便快步离开。 她后悔草率的找个只有脸看的过去的草包男友；后悔轻易和他发生关系；后悔没采取保险措施；后悔抢朋友的未婚夫就为了让自己宝宝有个有钱的爹；后悔在孕早期为了找接盘侠假装没怀孕喝酒、办事还吸二手烟；后悔去顾文翔家办酒席以及参加后面的返城家宴，以至于劳累紧张导致早产…… 一连串的后悔导致了此刻的悲剧，可惜，后悔并没有什么卵用，自己作出来事儿跪着都只能咬牙认，这人生哪怕苦得像黄连水也只能干了这杯继续走下去。 文静并不清楚林丹丹在这打照面的短短一两分钟时间内思绪如泉涌，后悔得心肝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