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人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得特别得快。 林玉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春华已经在小声地叫着林玉婵起床了，“三娘？三娘，起来了吗？马上就该用夕食了。要去主屋了！” 夕食的时间是在下午两点左右，林玉婵经过春华这么一提醒，才发现时间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手臂一撑身体坐了起来，“我知道了。过来伺候我换一身衣服！” 林玉婵身上的这一身衣服方才在床上揉得不成样子了，当然不能穿着去出门了。 春华闻言连忙将床幔拉到一旁系好，然后伺候林玉婵穿衣。 小孩子本来就精力有限，尤其林玉婵方才费了半天的脑子，所以尽管躺了很长时间，可是看上去精神还是有些不好。 费氏看着林玉婵无精打采的样子，有些担心地皱起了眉，“三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莫不是方才出门被冷风吹到了？要不要请齐先生过来看看？”说着摸了摸林玉婵的额头，发现不烫，才略略放心，可是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半点儿放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打电话打得想死！○|￣|_ ☆、第十三章 前兆 林玉婵摇了摇头，“无事！只是秋乏罢了。这种小事，就不必麻烦齐先生了。” 费氏听着这话，虽然嘴上没有反驳，只安静地伺候林玉婵洗漱，心里面却暗暗地打定了主意，一会儿一定要向杨氏汇报一下。 也不怪费氏如此小心谨慎，毕竟这年头，小孩子的夭折率实在是有些高，哪怕是权贵之家也不例外。光是这定国公府，林玉婵同一辈儿的兄弟姐妹，就夭折了三个了，哪儿容得费氏不小心呢？林玉婵要是出事儿了，那身边伺候的人可是一个也跑不了，由不得费氏不紧张。 林玉婵一眼就看出来了费氏在打什么主意，可是这种小事，也没有计较的必要，费氏也是为了自己好，林玉婵对于忠心于自己的人，总是十分宽容的。费氏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对她尽心尽力，林玉婵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 收拾停当，林玉婵由费氏牵着到了正屋，春华、秋实跟在身后。贵族家的孩子，不论男女，都是娇养着长大的，只看出身和受宠程度，“娇养”的程度有所不同，像是林玉婷，自幼被卢氏捧在手心，到了五六岁的时候，都还要乳母抱着，不愿意自己走路。 林玉婵之前也是如此，不过现在变了芯儿子，实在是干不出这种事情了。 过去主屋的一路上，林玉婵都在思索着如何向杨氏开口，毕竟以她的年纪来说，能够想到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思议了。必须得找到一个万全的理由才行！ 到了主屋，林玉婵方才略略收敛了心神，向杨氏问安。 这一次林宇晖到得比较早，瞧见林玉婵来了，马上就两步跑到林玉婵跟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meimei来了？” 林玉婵也是一笑，“哥哥一直这样叫我meimei？拿要叫玉婉什么？就不怕以后玉婉长大了以后，把我们两个人弄错吗？” 林宇晖听到林玉婵的调侃，竟然还真的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道，“那……大meimei？” 这下子连杨氏也笑了，不过该教育的还是得教育，“你啊，这话在姨娘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要是让你父亲听见了，怕是要生气呢！” 林宇晖闻言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杨氏的意思，情不自禁地就感觉有些别扭，忍不住撇了撇嘴，“可是姨娘，那些人……” 杨氏叹了一口气，招了招手，让两个孩子到自己跟前来，摸了摸儿子的头，“姨娘知道你的心思，姨娘心里面也不愿意委屈了你，可是谁让你是庶出呢？也怪姨娘没本事，唉！” 杨氏想到方才安插在兰院的钉子传来的消息，就觉得一口火气憋在胸口。卢氏可真是好本事，竟然让自己的女儿拿着妾室和庶出子女练手，倒不是杨氏有多么替吴氏不平，可是联想到自己，难免物伤其类，尽管自己的境遇比起吴氏好了很多，可是说到底，不也一样只是一个妾吗？ 想到这里，杨氏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就沉了下来。出身和身份，当真是杨氏心中不能言说的痛！ “姨娘，您这是怎么了？”林宇晖见着杨氏的脸色不好看，还以为是生自己的气了，心中顿时有些忐忑。 杨氏听到儿子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吓到孩子，脸色马上就变得柔和起来，“无事！姨娘没有生你的气，不过你以后还是得注意了。这定国公府啊，可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杨氏以前只顾着培养女儿，没有想过要让儿子知道某些事情，毕竟一个男人，眼光总是盯着后院算是怎么回事儿呢？可是现在看来，还是得让儿子也见识一下后院的手段，不说了解得多么透彻吧，至少也得略知一二，免得以后遭了别人的暗算。 想完了儿子的教育问题，杨氏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女儿身上，这一看，就发现了林玉婵略带疲惫的样子，“三娘看起来怎么好像有点儿没精神？可是有什么不舒服？”按理说，林玉婵刚刚休息完，不应该是这样的。 费氏见杨氏问起来，马上就看准机会把事情汇报出来。 杨氏一听，又亲自探了探林玉婵的额头，才放下心来，对费氏道，“这两天变天，确实让人容易困乏，不过三娘年纪还小，也不能让她睡得太多了。这样吧，以后用完饭，你带着三娘去花园里面走一走，再让她回去休息，也免得积食了。” “是！”费氏连忙屈膝领命。 杨氏又低头摸了摸林玉婵的头顶，和颜悦色地问，“三娘，记住了吗？” 林玉婵点了点头。多运动运动对自己的身体也有好处，林玉婵当然不会拒绝！ 杨氏本来还想再问问林宇晖的功课，可是魏紫过来报告夕食已经摆好了。杨氏只得先领着儿女用饭。 用过夕食，杨氏才有空检查儿子的学习情况，问了几句，发现林宇晖没有遇到什么问题，才停了下来。杨氏也不是真的要考校林宇晖，她虽然由辛老夫人教养长大，受的是贵族女子的教育，可是这年头，对于男子和女子的要求本来就不一样，杨氏的文化水平，真心不高。 等到杨氏问完，又夸了林宇晖几句。林宇晖忍不住有些得意地看向林玉婵。 林玉婵心中觉得好笑，但还是非常给面子地给了林宇晖一个崇拜的眼神，“哥哥好厉害！” 林宇晖顿时挺了挺小胸脯，看得杨氏和林玉婵都是心中一乐。林玉婵三辈子的年纪加起来，做林宇晖的祖母都是绰绰有余了，这会儿看林宇晖，就像是看自己的晚辈似的，让林宇晖莫名地觉得背上一凉。 不过林宇晖也没有想太多，马上就跟杨氏和林玉婵说起来自己今天听到的趣事。“对了！姨娘，您知道吗？今天父亲告诉我，外面发生了一件大事呢！” 林成茂教导林宇晖，虽然现在还只是刚刚启蒙，可也并不是只让他读书习字，偶尔也会和林宇晖说一些外面的事情，和杨氏让林玉婵知晓后院的弯弯绕绕是一个道理，为的就是让他从小耳濡目染，以后能够比别人更加地适应官场。 林成茂并不禁止林宇晖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的生母和meimei，甚至就是他自己，在兴致上来的时候，也会和杨氏说一些外面的事情。不过，杨氏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默默地倾听，毕竟林成茂肯告诉她这些事情，可不是为了听她指手画脚的。 所以杨氏听到儿子的话并不意外，只是伸出手指点了点林宇晖的脑门儿，笑道，“你都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呢？” 林宇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听说圣人这两天脾气不太好呢！已经处置了好几个官员了，甚至有几个公侯都碍了训斥。” 杨氏心头一跳，“那你父亲呢？他没有什么事情吧？” 对于杨氏来说，林成茂才是她应该关心的对象，如果林成茂这两天在外面受了气，那她就得想想要怎么不让对方将火撒在自己身上了！ 林宇晖摇了摇头，“没有呢！” 杨氏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不过你父亲这两天的心情可能不太好，你跟在他身边，可要听话一些。” 林宇晖点了点头。 杨氏在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林玉婵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和困惑。 难道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吗？可是她明明记得二十三庶人案爆发出来的时候，应该是明年的二月份啊！不过林玉婵到底不是一般人，稍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弄错了。 二十三庶人案，真正爆发出来的时候，的的确确是明年的二月份。可是那个时候，被牵扯进来的，已经是权贵人家了。而刚开始的时候，圣人应该不会直接对那些人动手，而是先从下面开始，剪除某些人的羽翼，之后再一击致命。所以二十三庶人案，真正开始的时间，应该要比自己记忆当中的，靠前许多。按照时间来计算，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才是正常的！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留给自己的时间就更少了！林玉婵暗想。必须要早做决断！ 虽然想了这么多，可是真正说起来，时间也不过就是一瞬间，所以林玉婵的走神并没有被杨氏和林宇晖发现。 “姨娘，小……额……六meimei醒了吗？”刚刚开始改口，林宇晖还有一些不习惯。 林玉婵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林宇晖如此问道。 杨氏却赞赏地点了点头，“你们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我让俞氏抱着她出去走一走，总是窝着屋子里面也不好。这会儿也应该回来了！” 果然，杨氏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俞氏的声音。 杨氏将人传进来，接过女儿，问了问林玉婉的情况，又敲打了俞氏几句，才放对方离去。 林宇晖马上就拉着林玉婵来到了林玉婉跟前。林玉婉刚刚过了周岁，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与继承了杨氏八分容貌，眉目婉约的林玉婵，和长相肖似林成茂的林宇晖不同，林玉婉是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既有女子的秀美，也有女子的英气。 林玉婵回忆了一下记忆当中林玉婉的样子，又和眼前这张婴儿的脸对比了一下，虽然说是女大十八变，可是从林玉婉现在的样子，还是能够隐约看出来一些日后的影子。 林宇晖和林玉婵都很喜欢林玉婉，每天都要来看看她。同样的，林玉婉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jiejie也非常亲近，每一次林宇晖和林玉婵过来看她的时候，都是笑呵呵的，不哭也不闹，十分讨人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千般手段，就是没人去实施！╮(╯▽╰)╭ ☆、第十四章 说服 兄妹三人玩在一起，林玉婉一会儿拍拍小手，一会儿说两句谁也听不懂的火星文，偏偏自己会乐在其中。杨氏就在一旁含笑看着。 过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林宇晖该到前面去念书，林玉婉看着也累了，眼睛都要粘在一起了，杨氏才笑着打断了三人。虽然很高兴自己的孩子们感情深厚，可是也不能因此而耽误了正事啊！ 将林宇晖打发走，又将林玉婉抱到她的悠车里面睡觉。平时这个时候，林玉婵也要向杨氏告退，回去午休了，不过今天她心里面存着事情想和杨氏商量，就没有回去。 杨氏当然不会开口赶自己的女儿，母女两人便继续在一处说话。 林玉婵正在犹豫着如何向杨氏开口，不料杨氏自己竟然先说起来吴氏的事情了。 “这几日，吩咐下去，让咱们竹院的人都安分一些，尽量不要和外面的人接触，尤其是兰院和桂院的人。”杨氏正与林玉婵说着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对着一旁的安mama皱眉道。 安mama点了点头，“是！主子。” 杨氏又补充道，“不光是咱们主屋，晖儿和婵儿身边的人也是一样，可不要让人给利用了。” 安mama连忙答应下来，见杨氏没有其他的交待了，才下去传达杨氏的命令。 “姨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等到安mama离开，林玉婵才扯了扯杨氏的衣袖，问道。 杨氏低头看见女儿好奇的眼神，面色马上就柔和下来，耐心地解释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只是你大jiejie的年纪大了，兰院的那位着急了，想着找机会给她练练手，不过这和咱们竹院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想办法避开，不让火烧到咱们自己身上就是了。” 杨氏的语气之中，不说满是不屑，可至少也有七八成了，很是没有将林玉婷放在心上。这女儿家的手段，哪一个不是要母亲带在身边，常年耳濡目染的？就这么临时抱佛脚，能够学出什么来？！别弄巧成拙就是好的了。 杨氏不在意，林玉婵却是听得眼前一亮，“姨娘，听您的意思，大jiejie是要对桂院动手了？” 只是缺什么来什么，林玉婵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手竟然会这么配合，本来她还想着要如何引诱卢氏出生呢，没想到卢氏竟然会将林玉婷给推出来，这可比她自己出手还要妙得多！首先林玉婷做事，肯定没有卢氏那么周密，要更加容易让人抓住把柄，其次，如果事情爆出来，卢氏肯定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女儿的名声就这么毁了，肯定是要自己把事情扛下来的。 到了那个时候，事情可就不是卢氏说了算的了。 杨氏见女儿感兴趣，也乐得多说几句，“动手是不错！可是大娘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到这里，杨氏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从小就被她母亲惯坏了，你觉得她能够有多少手段？到了最后，还不是要她母亲出来收拾烂摊子？” 关起门来，和自己的女儿说话，杨氏无意识地就放松了几分，要是在别人面前，她是万万不会这么说的。 林玉婵听到了，有心提醒杨氏，可是转念一想，杨氏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有着万全的把握，不会让这话传出去。再者说了，若是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关起门来还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未免也过得太憋屈了一些。她应该相信杨氏的手段！ 如此想着，林玉婵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略带试探地说道，“姨娘，您难道就没想到在这件事情当中参与一二，利用一下吗？“ 杨氏略带惊讶地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倒是没有想到林玉婵竟然会想到这里去！ 不过杨氏也并没有意外太长时间，若是林玉婵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那她才要反思一下，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呢！可是啊，到底还是年纪小，有些太急躁了。 若是让林玉婵知道杨氏竟然是这么想她的，真的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了。急躁？她早就过了急躁的年纪了！ 不过林玉婵虽然辗转三世，到底还是没有点亮“读心术”技能，所以杨氏的心思当然还是不得而知。 “你啊，能够想到这些是好的，可是对于对手的了解还是不够！”杨氏耐心解释，“夫人那个人啊，最看重的就是你大jiejie了，横竖不关我们竹院的事情，我们何苦去招惹她？成功了没有多少好处，一旦露出破绽，反而会引来夫人的针对，何苦来哉？” 杨氏的这种想法并没有错误！在她的认知当中，只要卢氏身后的长信侯府屹立不倒，那么卢氏本人就算是做了再多的错事，林成茂和辛老夫人也不能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她的正妻之位，根本就不是这些许小事能够动摇得了的，所以何必白费工夫呢？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让卢氏丢一些面子，让林成茂对她更加冷淡，再从她手上分得一些权力罢了！前两者，杨氏目前已经做得很好了，而且卢氏也未必在乎，后者，杨氏也已经将自己看重的部分弄到手了！ 所以，除非能够直接要了卢氏的命，才能够让她将位置空出来，否则杨氏目前是没有打算再对卢氏动手了！ 可是卢氏现在在定国公府中的地位不如从前，权力也被分走了不少，可到底不是吃素的，进门十几年，别的地方不敢说，至少兰院是安全的。即便是以杨氏的手段，花了好几年，也不过才安□□去了两个钉子而已，还都是不怎么重要的位子，可见卢氏的本事！ 因此，尽管对于扶正一事不是不动心，可是杨氏还是克制着没有向卢氏动手，万一要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就糟糕了！放在林成茂现在只有林宇晖一个儿子，熬个十几年，将来定国公府还是要落入她这一房手中。杨氏向来很有耐心！ 按理说，杨氏的想法是很有道理的，就算是林玉婵处在杨氏的这个位子上，恐怕也是和她差不多！可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长信侯府安然无恙！ 林玉婵可是明明白白地知道，长信侯府马上就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