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二十多年的相处,唐依依在他的生活里晃来晃去,无孔不入。 直到人不见了,那种感觉才猝然翻涌上来,逼进五脏六腑,搅的他恶心。 他厌恶不自觉想起唐依依的习惯。 像不知何时染的毒,又悄无声息成瘾,犯起来的时候凌驾理智和意识之上。 在唐依依从他的视野里剥离之后。 只有无尽的讽刺。 见秦正一言不发,薛五双腿交叠,“我这边再找找,有消息就立刻通知你。” 秦正昂首,“好。” 薛五看自己好友眼睛里的红血丝,“阿正,你这几天该不会就没睡过吧?” 下一刻,他从对方的一丝表情变化里揪出答案。 “卧槽,不会吧,真被我说中了?” 秦正把玩着黑色金属打火机,白天还好,一到夜里,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出现唐依依的脸,想把她掐死。 “实话告诉你,唐依依一跑,我连一杯茶都没喝到过。” 不是唐依依,任何人泡的茶都不合他的胃口,只闻味道就清楚不是他想要的,就连尝一口的念头都没有。 薛五又骂了一声,发现事情远比他以为的要严重太多。 “我回去再加派人手,往偏远的山区看看。” 眸子深处翻出一道暗光,秦正浑然不觉的低声喃喃,“西北地区。” 薛五没听清,“你说什么?” 秦正的唇角划开,弧度锋利,语气笃定,“去西北地区找。” “西北地区?”薛五摸摸下巴,“行,我通知下去。” 薛五离开后,秦正下达指令,调集三分之二的人手分布西北地区,他记得唐依依不止一次对那片区域关注过。 回到家,秦正无意识的站在玄关,等着一双细软的手攀到他的领口,给他解开领带,整理领口,脱下外套。 等他反应过来时,脸色倏然阴沉到了极点,周遭浮动的气息如同龙卷风的漩涡。 饭后,管家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先生,唐小姐也许是有什么苦衷。” 秦正嘲讽,“苦衷?” “什么时候,你也这么会替别人找借口了?” 管家的心里一突,声音放的更轻,怕着什么,“唐小姐向来是敬重爱护先生……” 茶杯砸到地上的清脆声响后是秦正的呵笑声,森冷异常,“她想要我身败名裂,这就叫敬重,爱护我?” meimei,朋友,甚至跟随他多年的管家,身边的人都在替那个女人说情,劝他。 他还真是没想到。 腕部抵着太阳xue,秦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个女人在他面前千依百顺,从不敢逆他的意思,始终扮演弱者,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他。 “你岁数大了,少cao那些心,出去吧。” 管家的背部僵了僵,冷汗布满手心。 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字没提。 翌日清晨 秦正枯坐在床头,半阖着眼皮抽烟,眼睑下落着青影,下颚冒着胡渣,又是一夜没睡。 门外有一串脚步声,不是平时的平稳,这次步伐迅疾,带着慌意。 秦正将烟在烟灰缸边缘磕了磕,正准备起来。 “先生,警方那边通知说今早打捞到一具女尸,鉴定结果符合唐小姐的基本特征。”后半句是管家顶着悲痛的心情说的。 房内霎时死寂。 ☆、第2章 死了 房门砰的一声打开,用力过猛,把墙壁撞的震响,灰尘扑簌簌落下来。 秦正的身形顿在门口,打着赤脚,脑子僵着,好半天,他问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肺腑翻出的气息裹着浓烈的烟味,还有别的,近似唇齿磕碰的铁腥味。 “你说,警方那边打捞了一具尸体,是唐依依,所以?她死了?” 管家看着他眼皮下方暗青色的阴影,清晰的哽咽出声,“是的先生……” 手背绷出青筋,秦正的头后仰,充斥着血丝的双眸合拢了,又睁开,大步下楼。 管家垂下的视线一愣,“先生,你没穿……” 袜子两个字还没吐出来,前面的人已经下楼,快要穿过客厅。 管家抹了把眼睛里的泪,长长的叹了口气。 轰隆一声炸响,雷声大作,暴风雨来临,树枝疯狂摇摆,欲要连根拔|起。 外面灰蒙蒙一片,地上的枯叶卷着密密麻麻的灰尘飘向天空,犹如一场快节奏的交响乐,搅的人心神不宁。 半刻钟后,停尸房外 闻声而来的薛五杵在几个保镖中间,眉头打结。 一旁还有鉴定中心的优秀法医白斌,打捞到尸体的几个警员,刑侦科队长陈队,局|长,相关的所有人都被叫来了。 走廊一头传来脚步声,是皮鞋踩过的质感,众人不约而同的扭头,望过去。 来人身姿颀长,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深谙,他身着一件黑衬衫,衣摆没有扎进黑色西裤里,显的有几分匆忙与疲倦。 那一身黑,沉闷,压抑,衬托他的面孔越发冷峻,像是来奔丧的。 薛五越过保镖,快步上前,“阿正。” 秦正步伐不停,尚未经过打理的几缕发丝搭下来,晃过眉眼,留有一片凌厉的阴影。 随着来人的走近,周遭的气压瞬间低到极点,如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压在众人胸口,喘不上来气。 局长笑容可掬,“秦先生。” 秦正从他面前过去,视若无睹。 局长一张老脸僵了一下,又恢复过来。 陈队心里只打鼓,这案子是他接手的,在知晓死者身份时,想到势必会牵扯的一尊大佛,他就头大了,从早上到现在,他就没一刻安宁过,坐立难安。 已经鉴定排除他杀,是溺水死亡,希望这事赶紧了了。 他眼神示意白斌。 白斌把手里的dna鉴定报告递过去,“秦先生,这是死者的dna身份检验报告。” 秦正侧身看白斌,身高差距,他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审视。 锋利的压迫感袭来,白斌本能的屏住呼吸。 举在半空的报告被拿走,他紧绷的脊背一松,手垂下来,指尖因不知名的原因发抖,干脆放进裤兜里。 秦正的视线只掠过几眼,瞳孔紧缩,就没再看,呼吸更加粗重,他将报告捏紧,丢给管家,自己径自往停尸房走去。 身后传来薛五的声音,他拉住秦正,“阿正,别进去了。” “唐依依的样子已经……” 他没往下说,意思明了,铁定与记忆里相貌出挑的大美人是俩个极端。 也告诉秦正,他已经看过了。 秦正甩开薛五。 薛五又去劝阻,沉声说,“一块rou在水里泡一晚上都发臭发白,更何况她在海里泡了那么多天,阿正,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鉴定报告不是明摆着的吗,她就是唐依依。” 他看了都难受,还有生|理性的恶心,喝的一杯牛奶和几口土司全吐出来了,要是秦正看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够了!”秦正铁青着脸低吼,“我要亲眼看到她。” 他必须亲自去确认。 谁也阻止不了。 刚走进去,空气就变质了,一股难闻的气味黏到鼻端,秦正立在原地,他的双眸深不见底,紧盯着对面的那张床,仿佛能穿透搭在上面的那层白布,看到底下躺着的尸体。 半响,秦正把手从西裤口袋拿出来,抬脚走近。 那股气味越发浓郁,直逼喉管,铺天盖地般往五脏六腑里去。 白布猝然掀开,露出放在底下的尸体。 犹如一整块猪rou,泛白,恶臭,肿的不成样子。 秦正吸一口气,不知是不是被尸臭刺到,还是因为别的,他难受的后退几步,头靠着冰冷的墙面瓷砖上,面上不起半点波澜。 而他刚才触碰白布的那只手却犹如被什么有毒的蝎子蛰到了,轻微抖了一下。 又不停颤抖起来。 秦正把那只手放到唇边,用牙咬住,见了血,好受些,可下一秒又更加难受,提醒他,不是梦,唐依依死了。 他不是良善之辈,手上染过血,见过多次死亡,早已麻木,这次却分寸大乱。 一连吸了几口气,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瞬间不可抑制的绷成可怕的状态,快到极限,秦正的眸子深处有东西在翻涌,聚集,沸腾,又强行凝固,褪去,消失。 “唐依依,没有我的准许,你竟敢……” 缓缓从喉间震出话语,嗓音嘶哑的厉害,裹着不知明的情绪,秦正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的呼吸粗重的不成样子,怒意卷着悲痛蜂拥而至,疯狂的撕扯着心脏。 下一秒,他跨步停在床前,居高临下的俯视。 这个女人上个月和他耳鬓厮磨,前些天将他出卖,薄情寡义,今天躺在这里,冰冷僵硬,面目全非。 连质问的机会都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