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唉……”盛大娘唉声叹气了片刻,无话可说。 女儿素来便是个有主意的,她不想嫁二柱,自己也没办法,盛大娘无奈的看了盛芳华一眼,又看了看站在院子门边的褚昭钺,更是伤心,阿大其实比二柱还要好,可他却看不上自家芳华咧,要不是,多好的一个后生,跟芳华倒是一对儿。 将这边事情处理了一下,盛芳华与褚昭钺一道朝新屋那边走了过去,还得片刻功夫便到了上梁的时候,要快些过去赶吉时,可不能耽误。 两个人并肩朝前边走了去,小径上晃着两条身影,遇着拐弯的时候,交叠在一处,就像只见到一个人一般。夏风习习,凉意扑面,让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盛芳华望着不远处那青亮的院墙,微微一笑,心里头有说不出的舒爽,在那破屋子里住了十多年,总算要改善生活条件了。 “盛姑娘。” “嗯?”盛芳华抬起头来,正好撞上了一双黑色的眸子,幽幽如深潭般望着她。 “你……想要嫁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好像不是你该管的吧?”盛芳华有几分惊讶:“我阿娘都还没来问过我呢!”她俏皮的笑了笑,落落大方反问道:“阿大,莫非你想要给我牵红线?你可有兄弟?长相和你可有几分相似?性格是不是比你要好?” “我性格不好么?”褚昭钺有几分气馁。 盛芳华点了点头:“对,你性格不咋样,一张冰山脸,全身寒气能把人冻死。” “哦。”褚昭钺闷闷的应了一声,挺直了脊背朝前走,不再出声。 地上两条人影越来越短,中间的间距似乎也越来越宽,夏风吹得树叶摇曳,恍惚间能听到树叶坠落的声音,一丝丝轻微的刮擦,好像在心上刻下了浅浅的痕迹。 正文 40|0040 忙碌了一整日,这上梁的喜事总算是办完了。 盛家新居的坪很大,能摆二十来桌酒席,流水开了三摊,这才将村里来道贺的村民安置妥当。开始盛大娘还只打算办四十桌,可盛芳华觉得应该不够,她对于桃花村里的人知道得很清楚,有些人家最喜拖儿带女的来吃酒,从来就不觉得脸红,有些吃过酒席还要偷偷将碗里的大块大块的rou用帕子包起来带回去呐。 幸得盛芳华坚持,做足了准备,果然办了五十多桌才刚刚好,盛大娘不得不佩服女儿的眼光:“芳华,以后家里的事情都由你来管吧,娘老了,脑子不好使了。” 盛大娘这一辈子没有在什么大事上拿过主意,除了唯一的那一次。 而且那一次,她还拿错了主意。 看错了人,托付错了终身,故此吃了大半辈子苦,还没挣脱出来。 好在上天还赐给了她个好女儿,盛大娘经常回想起过去,心里头就难受得紧,若不是没有芳华陪着她,或许自己早就不在这人世了呢。 女儿是个能干的,以后自己救随她来cao持吧,她的终身大事自己也不再插手了。盛大娘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看了看挽了衣袖在洗碗的盛芳华,心中感触,抬起手来擦了擦眼睛,一转眼女儿就这般大了,想到她就要成亲嫁人了,真是有些舍不得。 褚昭钺和虎子一道将借来的桌子送回给邻居以后走了回来,一进院子门,就见着盛芳华坐在大木盆旁边,满满一盆水里露出了无数的碗筷,盛芳华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了两截洁白似莲藕般粉嫩的胳膊,半截浸在水中,就听哗啦哗啦的声音不绝,她低着头用劲的刷着碗,没有半点懈怠,任凭额头上布满汗珠也没抬手去擦一下。 他从未见到过一个年轻女子这般专注的做事,褚昭钺站在门口,望着那微微沁着汗珠的脸,忽然间有几分心疼。 盛芳华将洗好的碗从木盆里捞了出来放到一旁的桶子里,继续弯腰开始洗另外的碗筷,这时头顶上飘过来一阵风,不紧不慢,格外凉爽。 “喏,擦下汗。” 一块帕子伸了过来。 盛芳华惊愕的一抬头,就看到褚昭钺站在自己身边,一只手拿了把蒲扇,一只手拿着一块帕子。 咦,这冰山怎么转了性子,知道关心人了?盛芳华接过帕子擦了下额头,对着褚昭钺笑了笑:“阿大,多谢你,累了一日,你去歇着吧。” 褚昭钺摇了摇头:“不,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盛芳华只觉有什么戳中了她的心,忽忽的急跳了两下,扯得肠子都结成了一团——阿大委实有些奇怪,原来跟冰山一般拒人千里之外,怎么此刻忽然就变了个人,这般知人冷暖了呢?莫非……她的脸上一红,幸亏是低着头,没让褚昭钺见着那一抹微微粉色。 凉风不疾不徐的刮了过来又刮了过去,盛芳华觉得没有原来那样劳累了,几百只碗筷洗刷了一遍,褚昭钺抢着抬起盆子将水给倒了,又提了两桶水过来,替盛芳华将刷过一遍的碗筷放到木盆里。 盛芳华呆了呆,惊疑不定的将胳膊伸进了水盆里边,开始清洗起碗筷,心里头却不住在嘀咕,阿大今日举动真不寻常,好生叫人生疑。 盛大娘收拾好了那边走了出来,扶着门槛也呆住了。 院子里边的香樟树下,她的女儿盛芳华坐在那里洗碗,旁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把蒲扇,不住的在给她打着扇子,他的目光温柔,正直直的落在盛芳华身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阿大……是喜欢芳华的么?盛大娘站在那里,心里有一丝丝欢喜,又有一丝丝凄凉。 若是阿大一辈子记不起他是谁来,入赘做了女婿,那该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可是……盛大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算阿大想不起他的身世,迟早也会有人来找他,将他带回去的,自己不必在这边打如意算盘了。 心里头酸了片刻,盛大娘生生的将那才滋生的一片欢喜压了下去,自己总不能霸着别人家的孩子,这样不对,还是盼着阿大的家人快些来找了他回去吧,免得他的父母挂心。 月亮渐渐的升了起来,院子里一片宁静,这盛夏时分有些燥热,就连夏虫都无心再低低吟唱,只是懒洋洋的蛰伏在草丛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天空的那半边月亮,银色的月影洒落在靠着院墙的绿荫之间,宛若万点繁星坠落在树枝上,一层层氤氲着的银色雾瘴腾腾的在那绿意葱茏之间浮动。 褚昭钺站在绿树下,心乱如麻。 今日已经是六月初十,隔他大婚的日子已经不足一月。 许瑢到现在还没派人送信过来,可见那暗地里下手的人甚是狡猾,竟然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可供他们查出。褚昭钺抬头看了看天空的那个半月,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本以为托付了许瑢,要查这事该是轻而易举,可万万没想到对方这般狡猾。 自己在这桃花村住了三个多月,是继续住下去,还是回京城?褚昭钺皱着眉头,越想越烦恼,左右为难。 按理来说,他该要回京城去了,再不回去,就赶不及去娶盛大小姐过门。 三媒六聘,各种繁琐的程序他并不了解,但只知道时间紧迫,他肯定要在褚国公府里呆着,准备迎娶之事了。可是……褚昭钺心里就像沉甸甸的压了块大石头,他怎么就一点也不想成亲呢? “这夫妇之道,不仅仅只是相敬如宾,还要心意相通互相心悦对方才行,否则这日子便是越过越没滋味。”盛芳华的话仿若就在耳边响起,清脆得如铃铛一般。 这是盛芳华向王二柱说过的话,此刻间拿出来回味,一遍又一遍,褚昭钺便越发有些恐慌。 他与盛大小姐,连面都没见过几回,更别说心意相通,互相心悦了。 若是按着盛姑娘所说的夫妇之道,那他与盛大小姐成亲以后必然会是一对怨偶,他不了解她,也不心悦于她,如何能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褚昭钺心里一紧,忽然后悔起自己为何要应下这么亲事来。 是和祖母褚老太君赌气,还是为了顺从父母?到了现在,他也说不清楚当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最开始他也反对过这门亲事,可父母亲压着他答应,也不知道请了多少人跑过来相劝,就连许瑢都无奈的到了褚国公府来:“盛大小姐倒也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