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旁旭旭为难地拍着旁娟娟的后背：“老妹儿，不是哥不帮你，你这也没啥经济损失，我咋立案？要不你把压岁钱都给我，先破点财。” 有时候兄妹之情也可以说断就断。 从小乡村到大城市，吴星瑶庆幸自己逃过了养猪场场长的魔爪，却没想到陷入了养鸡场老爷的牢笼，她这一生可能注定跟畜牧业有缘。 萧荃虽然手上没停下敲键盘，耳朵一直在听吴星瑶打电话，听到她在电话里提到回老家，男朋友，带回去，相亲，耳朵恨不得跟兔子似的竖起来。 等吴星瑶挂了电话，萧荃继续若无其事地打字，眼睛却透过电脑显示器黑色边框的反光时不时往后看沙发上的吴星瑶。 吴星瑶跟只柔软无骨的八爪鱼似的，一会儿趴在沙发上，一会儿压着沙发的靠背，很是烦恼的样子。 萧荃默默地打开电视，连接到网络盒子，点播了一则新闻。 新闻里播的的是过年期间“男女朋友租赁业务”异常火爆。 “春节将至，很多大龄剩男剩女们又面临回家被逼婚，于是他们便想出了各种办法来应对，‘租男、女朋友回家过年’便是其中一种办法。婚介人员表示，临近过年租男女朋友回家过年的业务是相当火爆，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电视里的声音飘进吴星瑶的脑袋，和吴星瑶的思绪微妙地结合，吴星瑶下意识地开始思考找个假男朋友回家的可能性，最开始的想法是去人才市场找一个钟点工，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又没钱，还是免费的好。至于谁是免费的，她总帮萧荃遛狗，萧荃肯定不好意思管她要钱。 吴星瑶看向萧荃，萧荃仍背对着她码字，吴星瑶时不时地偷看他的背影，不知该怎么开口。 萧荃早已感知到背后投射的目光，他也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码字，其实他只是在文档里敲着毫无意义的数字，让自己看起来像一无所知的样子。 吴星瑶思量着萧荃，越来越觉得是最合适的人选，反正他是自由职业者，没有档期的问题，随时可以喊来帮忙，最主要的是免费，免费这点很重要。 扭捏再三，吴星瑶还是开口：“萧荃……你想不想去一个山明水秀的小山村度假？” 萧荃万万没想到吴星瑶会把假扮男朋友回家一事美化成这种说辞，她不去搞传销真可惜了。 “恩。” 得到萧荃的肯定，吴星瑶马上来了精神，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坐在萧荃旁边：“我领你回我老家玩儿怎么样？所有开销我全包，就一个要求，不管我说什么，不许反驳我。” 有时候，萧荃也觉得吴星瑶适合做一个人贩子。 吴星瑶欺骗了萧荃，她的老家一点都不风景秀丽，远远地就听见一群猪哼唧的声音。 吴星瑶看着一望无际的猪圈感叹：“王老板的猪圈又扩地了，听说他家英雄母猪一下就生了十头。” 萧荃跟在吴星瑶身后，有点像被学校强迫出来下乡郊游的学生。 刚走进村口，就看见吴星瑶的老爸老妈站在村口大墙边迎接，两人身旁还站着吴星瑶的表哥刘大龙。 “妈！” 吴星瑶一下就扑进老妈壮士的怀中，感受老妈身上结实的肌rou，吴老妈也收缩自己的肱二头肌，将女儿紧紧包覆：“死丫头，工作再忙也得回家看看。” 吴老爸扯了扯吴老妈的衣服，在未来女婿面前不能失了礼数。 吴星瑶赶紧给萧荃一个个介绍：“萧荃，这是我爸，我妈，还有我表哥。”吴星瑶走到刘大龙身边时狠狠地踩了他的脚，要不是他多嘴，自己也不用平白多个活儿。 吴老爸和吴老妈一起看着萧荃，陷入了沉思：“女儿，他成年了么？我们就你一个孩子！你可别走上犯罪的道路！” 还是萧荃准备周全，他恭敬地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吴老妈看了萧荃的出生年月日后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包养了个学生回来糊弄我们。” “妈，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 吴老妈欢天喜地地催促：“你啊就是想太多，走，都别在外面吹风了，回家聊去。” 吴星瑶和萧荃坐在东面，吴老爸和吴老妈坐在西面，中间隔着四方小茶几，还有个负责端茶倒水的刘大龙，场面非常严肃。 吴老爸和吴老妈是认真地把萧荃当未来女婿检验，吴老妈喝了一口茶水，刘大龙用沸水泡的茶，吴老妈舌头都烫起泡了，嗓子里火辣辣地疼，但她面上依然淡定，面露慈祥微笑，不能在未来女婿面前丢人，她捏紧了拳头缓解自己的痛楚，问：“萧荃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吴星瑶抢着说：“作家！稿费特别多，我车就是他给我买的，衣服，包，都名牌，他给我买的。” 吴老妈不悦地瞪了吴星瑶一眼：“你别说话，吃个桃把嘴塞上。” 这个问题萧荃也早有准备，他拿出一个a4笔记本，里面贴得全是几年前关于他写作的报道，各种畅销榜上都有他的名字，从高中时就开始写军旅和谍战小说，被誉为最年轻的吸金作家。 吴星瑶的第一反应是这些新闻该不会是ps的吧？但怎么看也没有ps痕迹，难道萧荃以前真这么红？现在怎么沦落到写成年杂志赚稿费了？看来过气网红的生活也不好过。 吴老爸和吴老妈都没注意到新闻日期都是几年前，觉得女儿找的男朋友又有文化又有钱，非常满意。 “我去炒几个菜，你们慢慢聊。”吴老妈笑眯眯地说。 能把她哄好萧荃就算过关了，吴星瑶松了口气，但吴老爸和萧荃坐在一起就尴尬了，萧荃一句话不说，吴老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尴尬地一直喝茶，喝得肚子跟怀胎三个月了似的。 刘大龙胳膊杵在吴星瑶身后的靠背上，小声跟吴星瑶说：“表妹，你是不是找了个哑巴？” 吴星瑶也小声回他：“你再给我找事，以后二姨再从你房里翻出女装，你也别找我帮忙。” 刘大龙赶紧走得远远的：“小气。” 刘大龙进了厨房，吴老妈偷偷跟他嘀咕：“大龙，你看瑶瑶领回来的男朋友是真的假的？” “不好说，他也不说话，听不出破绽，就得看他俩晚上表现如何。” 吴老妈点点头，露出会意的面容。 吴星瑶一直觉得，她老妈因结婚退出民兵队是她老爸对村里做的最大的贡献。 ☆、第11章 善恶有报 旁娟娟看着家里的三条狗，目光呆滞。 吴富贵趴在地上淡定地啃狗咬胶，咪哩讨好地舔着吴富贵的背毛，泰山趴在吴富贵蓬松的尾巴上做不可描述的动作。 吴星瑶和萧荃出门，把两只狗托付旁娟娟照顾，旁娟娟不在乎家里多两张嘴吃饭，但这三条狗成天在她面前做这种画面，她就受不了了，她打电话给旁旭旭：“哥啊，你能不能以猥亵罪把这三条狗关牢里去？” 有时候旁旭旭把旁娟娟的电话拉黑不是没有原因的。 吴星瑶和萧荃面前也矛盾重重，吃着饭也塞不住吴老妈的嘴，她慈祥地问吴星瑶：“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俩工作都忙，还没时间结婚。” “不结婚也行，先给我生个外孙抱抱也行。” “不行，萧荃是个大作家，忙着得诺贝尔文学奖，哪有时间生孩子。” “生孩子是你怀孕又不是他怀孕，忙就忙呗。” “我也不行，我、我忙着得诺贝尔□□！” 全家唯一有文化的表哥刘大龙刚要说话，被吴星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大龙有把柄在吴星瑶手里，思前想后，闭上了嘴巴。 “吃饱了，我领萧荃在村里逛逛。” 未免吴老妈再咄咄逼人地追问，吴星瑶放下碗筷拉着萧荃就走，萧荃还没吃完，死活不肯放下，吴星瑶拉扯着萧荃，萧荃一手端着半碗米饭。 吴老妈和吴老爸直愣愣地看着，总觉得女儿的婚姻不会幸福。 小山村里，到处是长了一半的玉米和猪牛羊哼叫的声音，吴星瑶和萧荃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被几条大黑狗吠叫过，也被一群大白鹅追赶过，最后被一头大黄牛一路撵过整块大麦田。 萧荃面无表情，但是额头已经跑出了汗珠：“人缘？”（你是不是人缘不好？） “我想想……我小时候拽过狗尾巴，偷过鹅蛋，薅过牛毛……” 吴星瑶考上外地大学的那一年，村里的老母鸡激动地下了好几个双黄蛋，如果动物们也有投票权，吴星瑶早被从村里赶出去了。 萧荃竟不知该怎么夸吴星瑶才好，默默地竖起大拇指，真不知她过的是怎样的童年。 萧荃的饭碗在被大白鹅追着咬的时候摔破了，他本来就没吃饱，跑了一圈之后更饿了，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下，指着自己的肚子。 吴星瑶就是萧荃肚里的蛔虫，马上领悟到萧荃的意思，想了想说：“离这儿不远有个池塘，小时候我经常抓鱼烤来吃，走，我带你去，特别好吃！” 作为一个山村里的孩子，吴星瑶会熟识水性完全是因为这个池塘，以前偷了鸡蛋被老母鸡追，她就会跑到这里，直接跳进池塘，运气好还能顺手摸两条鱼。 吴星瑶卷起裤腿站在没膝的水里，水是清澈透亮的颜色，能清楚地看见水下鱼儿来回游动，吴星瑶全神贯注地盯着，等到小鱼游到腿边，猛地一伸手就把鱼住在手里，她朝萧荃露出灿烂的笑容，手里紧紧抓着垂死挣扎的鲫鱼，有一种凶残狠辣的美丽。 萧荃坐在岸边的草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吴星瑶抓鱼的英姿，总觉得画面很熟悉，似乎在《动物世界》里总能看见，棕熊会站在溪水里一动不动，有鱼游过的时候又会用锐利的熊掌□□鱼的肚子。 乡间和煦的暮日余晖中，吴星瑶自己幻想的形象和萧荃眼中看到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 吴星瑶下手快狠准，很快就萧荃抓到了五条小鲫鱼，放在火上烤发出滋滋的声音，鱼皮一点点烤得酥脆，翻起露出里面白嫩柔软的鱼rou，吴星瑶闻着烤鱼的香气，将三条大一点的鲫鱼放到自己面前，两条小的给了萧荃。 “说好？”（不是说好抓鱼给我吃？） 吴星瑶语重心长地说：“你还记得咪哩怎么得的肠胃炎么？就是晚上吃太多，你也要引以为戒。” 吴星瑶也没想到自己能把鱼烤的这么好，要是五条鱼都烤的黢黑黢黑的，她会毫不介意地全给萧荃，人心就是这么经不起推敲。 两个人在草地上吃着diy烤鱼，一条和青草同样颜色的小蛇在草丛里缓慢地爬行，小青蛇扭动着身躯，吐着信子埋伏在草叶之间，突然弹簧一样地弹起来，照着吴星瑶的手就是一口。 恍然间，吴星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把冬眠的蛇掏出来当项链挂在脖子上的情景。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吴星瑶疼得叫了一声，赶紧看被咬的手指头，两对细小的牙印，伤口不大，但是流了血。 萧荃依稀记得动物世界里讲过丛林探险被蛇咬的自救方法，抓起吴星瑶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吮吸，又把吸出的血吐在草地上。 湿软的舌头包覆住手指的感觉让吴星瑶浑身汗毛站立，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指头，虽然都是湿哒哒的舌头，被吴富贵舔和被萧荃吮吸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吴星瑶看到很多电视剧，电视剧里女主被毒蛇咬了，男主有一万种救她的方法，比如脱光她的衣服检查，最后发现她被咬的是脚丫，再比如女主羞羞地部位被咬了，男主帮她吸出毒液，但面对萧荃，吴星瑶还是要实话实说。 “……这蛇没毒。” 气氛是尴尬的，冰冷的，本来就不爱说话的萧荃更加沉默，这是一个男默女泪的故事。 吴星瑶的家里，吴老爸、吴老妈和表哥刘大龙三人正在促膝长谈，吴老妈抽了一口老烟卷，吐出忧郁的烟圈，问：“大龙，你看瑶瑶这个对象靠谱不？” 刘大龙都震惊了，这还用问靠不靠谱？明摆着就一点都不靠谱！但他不能明说，他还得指望吴星瑶借裙子给他穿，只能委婉地暗示吴老妈：“老姨，你看他俩都那么忙，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合不合适，还的看两个人相处如何，你说是不？” 吴老妈想想有道理，吴星瑶还是个孩子，懂什么，婚姻大事，还得当父母的火眼金睛才行。 吴老妈所能想到的了解孩子的方法就是偷窥，从小她就只会这一招，总是偷看吴星瑶的日记，硬生生逼着吴星瑶养成了用英语写日记的好习惯，最终因英语成绩突出而考上大城市的大学。 吴星瑶给萧荃唱了两首歌，那仿佛原创歌曲般的独特旋律折磨得萧荃实在受不了了，萧荃不得不原谅了吴星瑶。 两人刚回到家，吴星瑶就感觉气氛古怪，吴老爸在洗衣服，吴老妈在喝着啤酒看球赛，刘大龙在偷看吴星瑶的时装杂志，一切都和平时一样，没有不同，但吴星瑶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瑶瑶，晚上萧荃是住你房间吧？反正你俩也快结婚了。” “额？”吴星瑶愣了一下，马上接话：“啊！对！” “你俩早点休息噢，别耽误明天的车。” 果然不正常，吴老妈竟然没再啰里啰嗦探究萧荃的根底，吴星瑶绝不相信自家老妈会转性，又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领着萧荃去自己房间。 吴星瑶毕业之后就很少回来住，所以房间里一直保持着她上学时的风格，那时的吴星瑶有一点公主病，但很失败地把墙贴成了土里土气的rou粉色，书桌、台灯、矫正椅，甚至连书桌上堆着的书都没清理过。 一个普普通通又有点土气少女梦的闺房，和萧荃想象的吴星瑶的房间该有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在萧荃的幻想中，吴星瑶的房间应该摆满了假胸垫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