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节
韩霁风微微一怔,唇角弯起一个弧度,倾身吻她的额头。 “我也爱你,而且这辈子只爱你。” 许云依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觉得这样睡去,会做一场好梦了。她脱掉鞋子,猫一样蜷在椅子上。 韩霁风把他的外套给她搭到身上,清淡的香水味若有似无,钻进鼻息魂牵梦萦。 许云依真的做了一个美梦,梦里韩霁风乖乖的跟她去做手术,而后手术很成功,他被医护人员推着出来,她激动的扑上去,能清析感觉他的温度。她抬起手来触摸他,心想,这回好了,她可以同他白头到老了,一切只等着他醒过来…… 美梦的碎裂是在一阵激烈的碰撞下,许云依蓦地睁开眼睛,只见宽阔的路上一辆大货车直直的向他们冲撞而来。韩霁风用力的拔打方向盘,仿佛就此将她甩出他的世界去。这样即便他深陷地狱不能自拔,她却不用再陪着他了。 许云依发出尖锐的叫声:“霁风……” 韩霁风那双手只是紧紧的握着方向盘,努力在意识涣散之前最后推她一把,车子急速划向路边,同货车剧烈撞击摩擦之后打到一边停了下来。韩霁风骨节分明的修指终于不听使唤,无力的垂落下来。 他转过脸来看她,唇迹挂着浅淡的微笑,像栀子花的细嫩花蕊,仿佛一阵风吹过,就散去了。 唇齿微微开合,想说什么,到底不着一语,慢慢的闭上双眼。 这一生何其不易,拥有的不易,放弃的也不易。此去经年终于不用再苦苦挣扎,所有大苦大难,大慈大悲,皆不过一场浮云。 迄今为止,算彻底结束了。 许云依的眼眶湿透了,即便是防水的妆,此刻也是面目全非。她伸手摇晃他:“霁风,你醒醒……韩霁风,你醒一醒啊……” 韩霁风坐在那里,血液从他的白色衬衣里渗透出来,仿佛胸口那里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许云依觉得此时的韩霁风一定很疼,因为她的心脏已经疼得没办法呼吸了。 方觉得,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好似魔咒。 肇事者驾车逃逸,许云依一边慌乱的拔打急救电话,一边扫向肇事车辆。 她挂掉电话之后过来拥抱韩霁风,用自己的脸蛋蹭着他的,希望将热量传递给他。也希望感受他的温度不要不知不觉的流失掉了。 有人说一个冷漠的人,往往只是披着冷漠的外衣,内里不见得跟表面看到的一样。可是,许云依是个从里冷到外的女人,大多时候她的冷漠不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那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形态。 所以,不能哭,不许哭,天大的难过睡一觉也就没有什么了。一直是她秉承的生活方式,但是最近这个定律被彻底的打破了。总是没想哭,却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软弱得不像她自己。 许云依抱着他说:“霁风,你醒醒啊,我害怕……” 害怕失去他,害怕女儿没有爸爸,害怕之前烙在她额上的那个吻永远没办法抹去,也害怕日后对他的思念泛滥成灾,整个人都将无以为继…… 此时此刻,许云依终于懂得了韩霁风的良苦用心。当初为什么不顾一切的想要推开她。 原来,他没有一刻不爱她。 许云依终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不可遏制的痛哭失声。 直到手边的电话响起来,她看了一眼是秦漠,才用染血的手指接起来。 “秦漠……” 电话里秦漠的声音急迫:“云依,我查到一些事情,现在必须告诉你……” 许云依怔怔的听着,叫他的名字:“秦漠……”她哽了一下,接着说:“霁风出事了。” ------题外话------ 今天本来要写一个*,结果一点儿感觉没,有先更这些吧 ☆、(167)死而冥目 秦漠明显怔了一下,电话那边有短暂的沉默。 而许云依再抑制不住心里的难过,呜呜的哭出声来。她说:“秦漠,我不能没有韩霁风。” 秦漠说:“我知道。”早在他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许云依非韩霁风不可。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许云依已经凭一己之力把韩霁风拖到路对面,就那样坐在地上抱紧他,视若珍宝的将他护在胸前,双手不断揉搓韩霁风的手臂,怕他就此冷却下来。 对面的汽车迸发出火花,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燃起熊熊烈火。 许云依怔怔的盯着路对面,整个人僵怔不已,瞳孔中却说不出的狂热。 医护人员将韩霁风抬上车。 许云依只是抱着他不肯放松,就像小时候有人来夺心爱的玩具,即便同人打得头破血流,她也是不肯松手的那一个。 一个医生劝她说:“再不抢救,他可能真有生命危险。” 她怔愣的抬起头来,手指被一点点的扳开。 然后怀里骤然一空,如同自己的一颗心也被掏了去,她没有对医生觊觎什么,只盯着担架上血淋淋的韩霁风说:“你一定要醒过来,我等着你。” 而后泪水凝聚,漫出眼眶。 医生见她的身上都是血,以为一定伤得不轻。 许云依摇头,她没有事,身上的血不是她的。如果韩霁风不是刻意保全她,哪怕仅是出于本能,今天受到重创的人一定是她。但是他在死神降临的一刹,狠狠的将她推开了。 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由警方处理,事故现场已经被维护起来,周围几米扯上黄线。 许云依跟着救护车来到医院,眼睁睁的看着韩霁风被推进抢救室。如果有机会,她会对这个男人说,她从未真的想要移情别恋过,自从遇到他开始,她的一颗心就是向着他的。 时间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与等待中渡过。 许云依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她觉得全身发麻,就像是得了半身不遂的人,肢体都不受大脑支配了。 蒋承宇得到风消息赶过来,一上楼就看到许云依木偶似的坐在那里。 问她:“霁风怎么样了?” 许云依慢慢的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还不知道。” 蒋承宇心头仿佛被要拧了下,许云依的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他甚至看到她整个人在瑟瑟发抖。这样的许云依没办法不让他震惊,以往什么时候看到不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他想抬起手来抚摸她的发顶,最后落在她的肩膀上:“放心吧,霁风不会有事的。” 许云依不停的点头。 是啊,韩霁风一定不会有事的,都说祸害遗千年,他那样一个处处攻于心计的人,肯定要步步为营。所以,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许云依在心里这样想着,手指不由自主地抠着椅沿,将指甲都折断了,隐隐传来钻心的痛触。 中间警察过来取证,并了解事故的俱体情况。其中有一个人是蒋承宇认得的,考虑到许云依现在的情绪,就在中间垫了句话,让两人先回去了。 时间从未像此刻这样煎熬又缓慢过,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样久。 抢救室的大门才被打开,戴口罩的医生走出来说:“很遗憾,抢救失败……” 那时候可能已经到了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阳光浓烈而灼热,从走廊尽头的那扇窗子里照进来,形成很大的一片光影区,像洒了层细碎的金子,晃得人睁不开眼。 许云依仿佛没有听到医生的话,扭头看向窗棱的日光,有光明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希望。 韩霁风就是她的希望,所以他一定可以好好的走出来,走到她面前说:“云依,我康复了,我们去把闹闹接回来吧。” 所以,在韩霁风出来之前,她会一直等在这里。 蒋承宇听完医生的话,神色暗淡下来,转首看向许云依,她坐在那里像是没有听到医生的话,整个人安静得可怕。 喉结动了动:“云依……”他走过来说:“霁风他……走了。” 许云依就转过头来冲着他微笑,意欲掩盖眼中的薄怒。 “承宇,你怎么能跟开这样的玩笑,你这样不是咒韩霁风么。” 蒋承宇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再持续下去他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 “霁风他真的死了。” 许云依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看着他,清澈的瞳孔中清析映着他的影儿。被一汪水似的浸泡着,那水渐渐的没过海岸线一般。而她仍旧倔强的吸紧鼻子。讷讷说:“韩霁风不会有事的。” 这话与其说给蒋承宇听,不如是说给自己听。 蒋承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这时,电梯门打开,一个人快速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宋开骅走过来就问:“韩总怎么样了?” 蒋承宇看了他一眼说:“抢救无效。” 宋开骅神色一怔,转而过来扶住许云依的肩膀:“孩子,没事了,没事了……” 许云依慢慢抬起头来,对上宋开骅焦灼的一张脸,眼泪终于簌簌的淌了下来。一张口,声音哽咽:“爸爸,我丈夫去世了。” 宋开骅抱紧她:“乖,会没事的,你还有我,还有家人。” 许云依整张脸埋进他的衣服里,爆发出巨大的哭声,那声音回荡在医院的走廊上久久挥散不去。 到底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许云依病倒了。每天反复高烧,时而精神恍惚,认人都很吃力。 秦漠为此刻意从美国赶回来,看到许云依后吃了一惊,短短两三天的时间,整个人就已萧条得不成样子。不做事的时候就坐在椅子上发呆,如果没有人打断她,仿佛可以一直坐下去。秦漠深知她的病情又发作了,这一回想不出再用什么法子使她痊愈。 韩霁风的葬礼蒋承宇本来打算一手cao办,况且秦漠过来了,也可以帮忙。 但是许云依不肯,关于韩霁风的一切她一定要亲力亲为。从选墓地,到下葬,再到将他的衣物烧尽,哪一样她都要自己来做,不需要任何人插手。她要送他最后一程,这样韩霁风走得才会安心。 秦漠并不阻止她,如果有事可做,分散她的注意力,不让所有神精绷紧后只集中在一个悲伤的点上,或许能够好过一些。 有时候繁忙也是派遣抑郁的好办法。 而且秦漠明确对许云依说过:“如果你这样狼狈的出现在韩霁风面前,我想还是算了。韩霁风看到你悲伤的样子,一定没办法冥目,你总不希望他连死都不安心的吧?” 当时许云依听了这话,蓦然抬眸看他,明显受到了触动。 于是,第二天再看她,妆容典雅,衣服也颇有讲究,蹬着她的十厘米高跟鞋忙里忙外。 隐匿所有悲伤,仿佛她已经从韩霁风去世的痛苦中彻底的走了出来。前后也不过几天的时间,即便被人说成冷血,她也不去解释。 只在夜晚来临的时候,她将所有难过通通释放出来,那样巨大的伤心就像一只凶猛的野兽一样将她压制身下,以她单薄的身躯如何反抗? 便任由自己沉沦,她不肯睡觉,整晚整晚的坐在沙发上抽烟。天亮的时候,茶几的烟灰缸里积了满满的烟蒂。秦漠根本劝不了她,正如他没办法代替她的伤悲。如果再不任由她去发泄,只怕许云依整个人真的会崩溃掉。 所以,几天来他只是静静的陪着她。只要许云依不采取极端作法,直接割腕自杀,或许推开阳台的窗子跳下去之类的,他就打算一直看着。 韩霁风的尸骨顺利下葬。 许云依花重金在山上给他买了一块墓地,将他同韩家人葬在一起。这样一来韩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也省去他一个人孤孤单单。 一想到韩霁风独自赴了一条死路,而她还不能过去陪他,许云依整个人就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