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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一岁一枯荣

    下了望月台,萧宁素将栖月真人赐予的鸣蝉剑系在了肩后,素王的金白交错剑柄略略比鸣蝉纯是黑锻丝线绞成的剑柄高了一线,若是与她照面而过,不难发现萧宁素身后一白一黑两柄剑器,加之黑白玄色道袍,任谁见了都要忍不住赞一分,真乃道宗女冠!

    手掌微有酥麻,萧宁素有开灵境旋照期修为,自是察觉到了甫一握过鸣蝉剑后,剑中便涌出了几丝醇厚剑气,丝丝萦绕在手掌上,绕指而盈。这本是剑主与佩剑长期汗血交融才有的心意相通之景,如今萧宁素虽是佩素王而行,但真正值得她拔出素王的机会却是很少,譬如吕飞白这般的水准,萧宁素一眼就能看出他那所谓的“巽兑”剑,还不直素王一剑斩下。平时馋着素王紧了,握着剑柄,素王应是染上了其主懒洋洋的性子,剑气通汇也仅是点到为止。

    而鸣蝉果真是如夏日蝉鸣般地热情洒脱,生怕是萧宁素不知它的厉害,剑气如蝶舞,缠绕在萧宁素手上,若不是剑气无形有意,旁人真要以为是萧宁素时刻凝聚剑势了。

    心下一动,鸣蝉剑气收回了剑鞘中,萧宁素觉得这剑气有些相似那剑气酒中的剑气,醇厚不失辛辣,入喉一时不觉有异,一时半刻后非烧地人晕头转向,与素王的决然至锐剑气不同,鸣蝉剑气主的是后劲悠长,连剑主都要心意一动才会收回剑气,何况他人?

    不过萧宁素的剑道在于一击必中,二击必败,二者缠斗间萧宁素自认为是稍逊一分的,鸣蝉剑倒不能说是锦上添花,算是补上一些短板,倘若哪天逢上了真能与萧宁素势均力敌的对手,以鸣蝉剑气丝丝不绝生生不息,萧宁素胜算可加二成。

    萧宁素走过了烛火幽幽的洗月殿,沉重的洗月殿门“吱呀”推开,迎面是山巅凉风,萧宁素只觉舒爽不觉微凛,心思转动,萧宁素内视体内肺腑,五气中风、寒气已是不见,只有三色三起盘旋,橘金色的灵根虚影独占春似是比上次看来更加地明亮。大难不死,或有后福吧,身浸酷烈金罡中而不死,悄然中非但是提亮了辛金灵根,朝庚金灵根更进一步,常人需要花上水磨功夫才能驱逐的五气,也是被逐去了二气。

    风寒气既退,气海自然是更加充盈,十日前与吕飞白一战,两招剑势耗去了萧宁素三成真灵气,彼时彼刻,一成足矣。

    抬头一望刚升皎月,柔和清光洒落在殿前白玉墀上,洗月弟子三三两两,在空旷白玉墀上极是寥落,见到了萧宁素负剑从洗月殿而出,皆是低头颔首致意,近前时则是抱拳拱手,面色恭敬,剑修者,山愈高,愈是要攀,既有人一骑绝尘,那便循着前者披荆斩棘的坎坷山路行去,坚信终有一天,我不负剑道,剑道亦然不负我。

    萧宁素轻轻点头一一致意,不过她并不知道当日一战,洗月藏经洞中竟是突兀地人满为患,悟出了萧宁素“摘星”一剑奥秘所在的洗月弟子无不是借阅《太华剑道初解》去了,欲要认真研读这本被师兄教习们誉为道宗剑道柱石的典籍,但奈何早有人捷足先登,如吕关白、岳菱等人连殿开枯剑气都没去炼化,径直去藏经洞思明剑洞中闭了长关,不悟出《初解》真义绝不出关,如此连带着一册十本的《初解》都炙手可热起来,许多弟子只能竞相传抄气《初解》,但《初解》图画皆有,非是画匠大家不能稍摹其中一幅。

    走在白玉墀上,萧宁素满心想着那只大橘在握的杏仁最近过得如何,剑冢三日,望月台上昏睡了数日,想来杏仁被徐凤仪养着,应是无恙的。

    山径一转,往洗月弟子居所走去,不多时即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六千洗月弟子居所建在山溪周围,遥遥眺望,一瀑白练挂在白壁,飞流直下三千尺,直直坠入洗月山脚,瀑下晶莹璀璨点点,萧宁素虽然喜欢窝在被窝里打着风灯看小说传奇,但毕竟是修士,目力依然极好,一眼便看穿了那片晶莹是入夜仍然刻苦练剑的洗月弟子,这分毅力,萧宁素自问是不可能将打牌码长城的时间交去练剑的。

    笑话,不打牌,哪来的蜜饯赢来吃?

    相比于洗月男弟子一水地拼死拼活练剑,洗月女子倒是惬意地多,毕竟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红颜易老,爱佩剑更要爱红颜,毕竟佩剑没有了还能再寻,今日脸蛋气色差了,那可是什么剑气都赶不上的,于是崖边瀑边男弟子剑风纵横,开碑裂石不在话下,而女弟子们相聚在竹林间,嬉笑赏月、相抹红妆,打牌读书,也有,在逗猫的。

    杏仁露着个肚皮颤颤巍巍的,几位洗月小jiejie笑嘻嘻地伸指戳着杏仁肥肥圆圆的肚皮,杏仁简直跟个蛤蟆似的,一戳一蹦跶,一戳一喵声,乐得徐凤仪她们捧腹大笑,如萧宁素一般清冷的人竟然养了一只这么憨憨的狸猫,真是有趣。

    萧宁素不负所望,满脑门黑线地走近了围着杏仁转的女弟子群中,温柔地说着“借过借过”,旋即一把抄起了杏仁扛在了肩上,这只猫果然又肥了,扛着费劲,这只猫果然也飘了,见到正牌主人回来,半点欣喜没有,反而抱出了满是小jiejie的圈中,一副悲愤就义的模样,气的萧宁素一拍脑袋,骂道:“老娘还没死呐!”

    杏仁耷拉下了脑袋,不再吱声,徐凤仪乐呵呵地散去了顿觉无趣的女弟子们,跟在萧宁素身边说道:“师姐莫怪杏仁了,杏仁见你数日不见回,很是有些茶不思饭不想的,这才抱出来逗一逗,师妹们也是觉得杏仁可爱,这才欢喜,师姐莫怪了。”

    对于徐凤仪,萧宁素还是十分气的,能在她天仙容貌下泰然自若的人并不是很多见,徐凤仪对她持同门之礼,无有逾越不敬,随意聊起,徐凤仪果然是生在世家,非是凡间世家,而是道宗世家。

    徐凤仪剥开了一叶嫩果,喂杏仁吃下,这狸猫很是受用,高兴地小眼睛都眯了起来,萧宁素忙顺了顺毛,嗔怪着这猫太胖了。

    “太华中每有十年即是开山收徒,启灵大典,次次约在三四万上下,凡间人从太华外围而今,过八百里者都有机缘,如师姐般破了虚天障镇守,唤作道种仙苗。太华纵横十数万里,神州第一名山大川,所辖凡人何止千千万,十年中的一二万菁华凡人入道宗已是不错。”

    左右无事,萧宁素与徐凤仪并肩漫步在洗月剑竹林中,嫌弃杏仁太胖,于是徐凤仪抱着了杏仁,渐渐聊到了道宗收徒一事上,徐凤仪世家出身,知之甚详。

    “道宗即是太华,太华即是道宗,你我所处正是在太华下三天中的二重天,重天宽广纵横亿万,是九位道宗上古仙尊联手而创,师姐自青桑谷一路行至洗月峰,算来不过千里之途,途径凡人村落满打满算也才数万人烟,但二重天最是无垠,应有半个司隶大小,可想而知内中凡人何止百万?”

    萧宁素听得有些惊讶,她本是神州之冀州凡人,哪有徐凤仪世家之女知道的清楚。

    徐凤仪继续说道:“虽说是太华之中凡人沐浴天地灵气远胜神州凡人,但灵根之事颇为艰难,万里挑一。而五行道统契合天理命数,金木水火土中越纯越能感应天地灵气,道宗治下严格,五行中只要灵根多出二行,全数送去盈天别院,而二重天有二谷二峰一原一川,内中弟子皆是人杰。”

    一路闲聊走过,不觉间行至洗月飞瀑,碎琼乱玉中有洗月弟子在较技,萧宁素看的真切,使枪的那个不正是陈麟阁,看他游龙枪术甩出千道残影,真灵气澎湃,显然是离旋照咫尺之摇。萧宁素停住脚步,驻足观看起来。

    陈麟阁对面弟子完全是落入了下风,以对手眼力,无从分辨出那一道枪影才是陈麟阁真正的杀招,虚虚实实下,很快就被陈麟阁软木长枪刺入了水潭中,回头间,看见了在潭边微笑的萧宁素,乍见故人,这条魁梧大汉先是高兴非常,见萧宁素二女笑容有些僵硬,这才意识到是赤膊斗阵,赶忙穿上练功服飞身而过。

    “师姐。”陈麟阁先是对徐凤仪施了一礼,而后才分外作死地比了比萧宁素的个子,饶是萧宁素身姿欣长,恼怒下踮起脚跟也才堪堪到这条九尺男儿的下颌。气愤地狠狠一跺脚,踩在了陈麟阁脚背上,顿时疼地陈麟阁面色酱紫。

    问及了近况,陈麟阁摸了摸脑袋咧嘴笑道表示一切皆好,不过这条汉子很不愿意喊着身高岁数都比他小的萧宁素为“师姐”,虽说道宗内惯是以修为定师兄师姐,不过萧宁素过足了瘾,还是让陈麟阁怎么熟络怎么称呼吧,许久不曾听见的“萧潇”提起,反倒是令萧宁素有些怀念。

    提起了韩瑜,陈麟阁一脸幸灾乐祸地说道韩瑜那小子虽说是一齐过了虚天障,但困在了虚天炼心,迄今为止也是在盈天别院做刻苦读书郎,三年后过了夫子考校才能启灵修仙,萧宁素闻之直翻白眼,活该那小子修身养性。

    “说起虚天障外那条黑蛟,当真是皮实,沐英蛰伏冰湖下三日,暴起杀手锏,我那时都以为那条长虫必死了,竟然是风雨化龙,得亏是有道宗真人降伏了,不然今日那还能站在这里。”陈麟阁说道,英杰十人有七人死在冰湖中,说起来仍是面有戚戚。

    “黑蛟冰湖?,陈师弟,你与萧师姐究竟在虚天障外遭遇了什么?”徐凤仪面色稍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