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李妍熙临走前拉着李宸的手依依不舍,“公主,要不我还是在凤阳阁陪你吧?” 李宸想叫李妍熙别扯淡,她愿意李敬业还不愿意呢。人家为国出生入死,将meimei托付给她,她却将人家meimei拐跑,这怎么想都觉得不厚道,何止是不厚道,万一李敬业少年愤怒起来,要来追杀她大概也是有可能的。 李宸说:“那可不行,要是你留在凤阳阁,你阿兄岂不是要恨死我?你从前的时候不舍得他去打仗,他在边疆的时候,你还将他的书信当成宝贝似的压在枕头底下,有事没事都跟我念叨你的阿兄。如今好不容易他回来了,我要将你的话当真,让你留在凤阳阁里,说不定你天天在心里怎么数落我呢。” 李妍熙:“……” 李宸瞅了李妍熙一眼,然后转头去逗弄架子上的鹦鹉,手里拿着两个坚果,跟灰鹦鹉说:“小鹦,乖,来说句好话给姸熙听。” 站在架子上的灰鹦鹉歪了下头,扯着嗓子,“有病!不许闹!” 李妍熙满腔的离情别意被李宸这么一搅,登时荡然无存。她有些恼怒地回去收拾行李,“以后闷了,可不许叫我进宫来陪你!” 李宸扶额,觉得一年前的陶瓷娃娃如今好像不小心变成了金刚娃娃,不止从前那么可爱,还带着几分臭脾气,也不知道李敬业会不会怪她将他的meimei养歪了。 说起李敬业,李宸从他回京的那天就听说了,如今的游骑将军威风凛凛,回长安的那天百姓夹道相迎,英姿飒爽的李敬业大概都接了一马车姑娘家的手绢。李宸想,这回李敬业回来长安稍微安顿之后,大概便会定下亲事了。毕竟,几个月前裴家已经有意跟英国公府结亲了。 如果李敬业和裴晓筠订亲了,那太平阿姐怎么办? 不行,不行!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在太平的亲事还没定下来之前,李敬业的亲事也不能定下来! 李宸十分着急,很想让要跟英国府攀亲家的裴炎滚蛋。 可裴炎对李敬业十分欣赏,甚至还想找太子李弘当说客。 李宸盯着自己的太子阿兄,“不可以,不能让李敬业的亲事定下来!” 李弘愣住了,实在不明白裴家小姐和李敬业郎才女貌,自家阿妹为什么说不能让他们定下亲事。 李宸十分着急,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 李弘的态度却十分坚定,“永昌,你别胡闹。敬业今年已经快十七了,是该到定下亲事的时候了。” 李宸瞪了太子阿兄一眼,“可阿兄您是加冠那一年,才纳的太子妃!李敬业到加冠之时再娶亲,又有什么不可以?” 李弘叹息:“我可以不当说客,但若是敬业自个儿要定下亲事,我也不能阻挠他不是?” 李宸登时哑然,好像是这样。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些事情是怎么都挡不住的。 如果是李敬业想要定下这门亲事呢?她总不能管得那么宽,要李敬业不成亲啊? 李宸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就算父亲将他所有的收藏都赏给她,都没法子让她恢复元气。 幸好,李妍熙进宫来跟李宸说:“阿兄问我喜不喜欢裴jiejie,我说我不喜欢。阿兄说既然我不喜欢,那便算了。” 李宸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松了一口气,可想来想去,裴晓筠长得好看也颇有才名,父亲又是朝廷大臣,为什么李敬业不喜欢? 叹息,人有时候真是有病,李敬业要真是喜欢裴晓筠,李宸得急死,如今听说他不喜欢,又觉得人家没道理不喜欢裴晓筠那样的可人儿。 李妍熙说:“阿兄说门当户对虽然很重要,但娶妻要娶贤。” 李宸眨了眨眼:“娶妻要娶贤?”没想到连选官都要讲究相貌端正的这年头,李敬业少年还会将心灵美放在首位,思想觉悟还真不是普通的高。 李妍熙用力点头。 “那到底是喜欢怎样的?”李宸好奇问道。 李妍熙歪着脑袋,说:“阿兄说了,他喜欢特别聪明的,长得特别好看的。” 李宸:“……”男人怎么都这么肤浅这句话差点没从她嘴里脱口而出,亏她刚才还对李敬业刮目相看了一把! ☆、第066章 :洛阳惊|变(九) 李宸很想在太平未来的婚事上出一把力,然而她发现自己无处着力。 太平和薛绍相互之间明显有情,如果她暗中使力让他们的事情黄了,太平也不见得会幸福,那可算得是棒打鸳鸯。 李宸得天独厚,从前父母对她十分疼爱,后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为公主就更别说了,那说是被李治和武则天乃至整个国家捧在心尖上都不过分。她对人情世故并不十分通晓,但她不是笨蛋。 长年累月在父母身边,她已经太明白身为一名政治家的人,放在第一位考虑的从来都是大局而不是感情。如果她的到来并没有改变母亲要当皇帝的未来,薛绍的未来也早就注定了。 他注定不得好死。 到那个时候,太平又会怎么样? 如果太平从小对李宸并不怎么样,既不爱护两人感情也不融洽,李宸才不想为这种事情烦神。可偏偏太平阿姐从小就十分疼爱她,什么事情都想着她顺着她。 显然,她想为这种事情烦神,也并不是她想烦就能解决的。 烦来烦去,想来想去,都没个所以然来。 李宸自暴自弃地瘫在榻上,想着烦死得了。 然而她并没有被烦死,因为惹得她既心烦又纠结的太平带着司棋进来,拉她起来,“阿妹,走,我们去骑马。” 李宸有些蔫蔫的,“又骑马?不如去东宫找阿嫂去看看她种的花花草草。”前年还是去年的时候,李宸记得裴氏给母亲送了一株三色牡丹,那时候母亲将那株牡丹宝贝得亲自上阵修枝呢。 太平十分随和,“也可以啊,走啦走啦。” 可李宸又出尔反尔,在榻上翻了个身,抱着个大枕头,“可我不想动。” 太平:“……” 没辙,只好也脱了鞋子上榻,那双好看的眸子瞅着李宸,“阿妹,有事情不痛快?” 李宸有些幽怨地看了惹她不痛快的太平阿姐,摇头,“没有。” 天平撇嘴,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分明就有!” 李宸随口胡诌:“我想到下个月要阿娘又要亲蚕,替她觉得累。” 太平闻言,笑了起来,“亲蚕是比较辛苦,但阿娘不怕的,每次亲蚕大典的时候,感觉阿娘比平常还要高兴些。” 武则天又要亲蚕,她已经连续三年举行亲蚕大典。 历史上是有皇后要躬行亲蚕大典这样的祭祀,可从前的皇后都极少举行,因为亲蚕大典是很累人的,提前三天斋戒沐浴,亲蚕前一天几乎都是不能睡觉的,大典的时候各种各样的繁琐事情各种各样的讲究,完了之后还要宴请内外命妇……总之是个各种折腾这种累人。 李宸身为一个不需要cao心任何事情只需要被人摆布,告诉她往哪儿站该怎么做的人,都觉得筋疲力尽,实在弄不明白如今已经年过五十的母亲精力怎么会这么旺盛。 李宸没有搭腔,因为她不知道该要说什么。 她看着太平,心想要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那就不需要像现在这么纠结了。 太平不知道李宸心中的念头,与她并肩靠在榻上,然后将手举到李宸的眼前,“好看吗?” 李宸的目光落在太平戴着手上的玛瑙链子上,天然红的玛瑙十分好看,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送的,不然太平不会这样显摆给她看。 “好看。”李宸说。 太平微笑着收回手来,语气也甜甜的,“我也觉得好看。” 李宸听到太平的话,原本一直纠结的心忽然就不再纠结。 她纠结个什么劲儿?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如今太平和薛绍这样发展下去,根本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足。而且母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这事情并不是她想管就能管得了的。 李宸想了想,要是日后母亲真的要杀薛绍,大不了她就豁出去了和太平阿姐同一阵线,能奔走相救自然奔走相救,若是不能……那就只能认命了。 不然,还能怎么做? 贸贸然地将李敬业列为太平的驸马选项之一,也并不是什么好主意。若是母亲无论如何都希望她的女儿要嫁给武家人,不论驸马是谁,都免不了不得好死这样的下场的。 既然薛绍是城阳姑姑的儿子,如果母亲□□|必然会将李唐皇室的势力赶尽杀绝,不论薛绍是不是驸马都是免不了一死的。 既然怎么着都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让他与太平痛快爱一场。 这么一想,李宸松了一口气,然后十分唾弃自己的冷血。 可她也没办法,或许到最后,她自己都是自身难保。 李宸想着得在父亲面前多嘀咕嘀咕武家人的不好,也得在母亲跟前不遗余力地流露出她对武家人的讨厌。总之就是不能让自己的终身大事有任何能跟武家人沾上边的可能性。 三月皇后亲蚕,可在亲蚕大典前半个月,李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夜里忽然发起了高烧。 凤阳阁的女官们连夜请来了御医,御医说公主可能是得了风寒,先用药看看。可到了第二天,李宸的烧还是没退下去,还一直昏睡不醒。 李治和武则天被惊动了。 李治立刻唤来御医问李宸的病情,御医说如今冬春交际,公主大概是不留神染上了风寒。 然而当李治问到为什么李宸至今还没醒来的时候,御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跪倒在帝王面前心底都在打颤。 武则天见李治整个人都十分焦虑,柔声劝慰:“主上保重身体,若是永昌病好了,您又病倒了,让妾如何是好?” 李治闻言,微微闭了闭眼,随即转头看向躺在榻上烧得脸色通红的李宸。 武则天凌厉的目光落在凤阳阁伺候李宸的一群宫婢身上,“好端端的,公主怎会起烧了?” 杨枝头也不敢抬,只觉得遍体生寒,声音发颤,“公主前日并未有任何异常,只是与太平公主一起到东宫去看太子妃养的牡丹便回来了。晚上的时候用了晚膳便说有些倦了要歇息,后半夜的时候婢子听到公主房中有异响,进来便发现是公主呓语不止,已经在起烧了。” 半个月后就是亲蚕大典,偏偏这时候李宸莫名其妙地生病,李治对小女儿向来重视得不要不要的。亲蚕大典很重要,李宸也很重要。在李治心中,武则天先是贤妻良母,再是他的得力帮手。 深谙帝王心思的武则天留在了凤阳阁陪着李宸。 除了亲蚕大典的事情,后宫的琐事全部丢给上官婉儿处理,遇上重要的事情就让上官婉儿前来汇报给她拿主意。 期间李宸昏昏沉沉,一会儿喊父亲,一会儿又喊母亲,就是不清醒。 李治想起当年长乐公主早逝的事情,又想起晋阳公主小小年纪便夭折了。李家嫡出的公主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总是命途多舛,李治又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和武则天的第一个女儿,越想越心惊,衣袖一甩,怒斥御医:“用药这么多天,公主的病怎么一点起色都没有,还不赶紧再用药!” 御医头上的脑袋摇摇欲坠,心里苦。 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永昌公主是得了什么病,怎么就忽然起烧不退,神志不清了? 又这么折腾了好几天,在亲蚕大典五天前,李宸终于清醒过来。 武则天不放心,还继续陪着李宸。 李宸卧在榻上睡不着,眨巴着眼睛看母亲。 武则天看着李宸,想起自从去东都洛阳之后,要她cao心的事情太多,疏忽了女儿的起居饮食,心中也是一阵愧疚。她伸手摸了摸李宸的额头,柔声问道:“怎么了?” 李宸抬手,抓着母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