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小说 - 历史小说 - 掌中宝在线阅读 - 第13节

第13节

    跟唐家和夏家比起来,谢家阵容明显大了很多,丫鬟婆子一堆跟了过来,簇拥着三位姑娘。谢静音今天打扮得很是艳丽,一袭浅粉色的薄纱长裙,秋风轻轻一吹,裙角就四处飘起来,衬得她像是天仙下凡一般。走得近了,索性一把将头上戴着的帷帽摘下,露出一张粉桃似的脸来。

    “唐家jiejie,你也来踏秋啊,我以为你不会来呢。”谢静音心情似乎很不错,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本来唐妧没觉得谢静音有多好看,可是今天见她脸上一直洋溢着甜美的笑,就觉得她似乎比以往好看了些。

    唐妧早决定放下沈铭峪了,所以,此刻听她冷嘲热讽的,也根本不放心上。

    “是啊,来踏秋,这么好的天气,不出来吹吹秋风可惜了。”唐妧如平常一样同她说话,见后面谢静宝跟裴玥过来了,唐妧浅浅笑着问好道,“谢七姑娘,裴姑娘。”

    跟谢静音比起来,谢静宝和裴玥的打扮,要显得平常很多。

    谢静宝是认得唐妧的,上回在知州府,她有跟唐妧说过两句话。后来,她听母亲说,高姨娘母女头上佩戴的钗环首饰,都是出自簪花坊,她看过那些首饰,做工的确精巧得很,至少比帝都城府里头祖母请来的所谓妙手娘子要好些。如今整个帝都城都莫名刮起一阵怪风,但凡那些大户人家的姑娘们出来聚会,除了会吟诗作画以外,还会斗钗。

    从最开始的比谁的头饰精巧,到现在,比谁最会做出精巧的发簪来。

    就是因为这场莫名刮起来的怪风,使得帝都城里的各家珍宝坊都发了财,连带着,妙手娘子都紧俏起来。

    高门大户,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家,都会请了那擅做发簪的民间高手回府,教家里姑娘做这门活计。

    民间尚且如此,宫中的攀比风刮得就更厉害,她听说,现在宫中每日去皇后娘娘的寝宫晨昏定省,都像是打一场仗一样。各宫娘娘明里暗里斗来斗去,闹得皇后都称头疼,最后不得已称病免了各宫主子的安。

    谢静宝心中自有自己的小盘算,便笑着朝唐妧走来,颇为亲热地道:“既然六jiejie唤你一声唐jiejie,那我就随她喊你jiejie了。”她性子很活泼,也很会热场,挽起唐妧胳膊来道,“唐jiejie也带了纸鸢吗?我也带了,是四哥跑遍了整个湖州城,终于找了个能工巧匠做的,你瞧。”

    谢静宝转身看向身后,唐妧顺着她目光看去,就见谢家四爷捧着个特大号的纸鸢来。

    “哇!好大的纸鸢啊,像只大鸟!”唐妧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阿满努力睁得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纸鸢看,然后又扭头看了看自己哥哥手上的纸鸢,又回头看这只大的,她目光再没有挪开片刻。

    谢玉衡还记得小阿满,想起来她是之前被自己撞倒的那个小丫头,谢玉衡笑着抱胸道:“你想玩吗?”

    阿满看向谢玉衡,也想起来他是谁了,呆了一瞬,然后轻轻点头:“想玩。”

    “我允许你一会儿跟我一起玩,我最会放纸鸢了,我能让它飞得很高。”谢玉衡很骄傲,下巴高高提起。

    “哇~你好厉害。”见他愿意一会儿带着自己一起玩儿,阿满对他亲近了些,也愿意附和着夸他。

    谢玉衡像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下巴抬得更高,眼珠子都瞟上了天。

    马上要上山了,谢玉松将纸鸢递给一旁的仆人拿着,他则弯腰抱起堂弟谢玉衡来。

    见谢玉松靠近,唐妧本能就朝后面退了几步,目光轻轻朝谢家车队看去。并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她放心了很多。她害怕会遇见他,很怕他丝毫不避讳地打量自己的炽热目光,还有,上回她错亲了他,还被他抱了,这些种种加在一起,若是再见,总会很尴尬。所以,唐妧不想见他,一点都不想见。

    一行人一边欣赏路边景色,一边上山,等走到了山顶,也不过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

    桃花山并不陡峭,像是一座放大了很多倍的土坡,山顶的景色比山下美很多。

    这个季节虽然已经看不见桃花了,但是山上有很多别的花,尤其菊花为最。还有很多树,有枣树、梨树等,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很多果树都结了果子。

    放眼望去,遍地都是花,还有绿油油的树。

    谢静宝跟裴玥是头一回来这里,虽然帝都城城外漂亮的景致很多,但是大多都是那些大户人家派了专门的人去打理的。帝都城外的那些山头,很多都被世家之人买走了,在山上建山庄或者造果林,也会专门派人盯着打理,像这样的自然的风景,是没有的。这里没有人留下来打理,却也能这么漂亮,这就是特别之处。

    “唐jiejie,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去摘果子吧。”谢静宝亲热地拉着唐妧手坐下,地上已经有仆人铺好了软和的垫子。

    瓜果饼子也都摆了出来,唐妧见谢静宝有拉着自己一起吃的意思,便让秀禾把自家带的东西也拿来一些,分着大家一起吃。阿满现在心思全在大鸟身上,只敷衍吃了几嘴jiejie喂过来的饼子,又喝了几口水,就追着谢玉衡跑了。小丫头一出来就野,唐妧懒得管她,反正有哥哥盯着。

    “吃饱了,我们去摘果子吧。”谢静音只吃了几小口,就不吃了。

    她明显有些失望,打扮得这么漂亮,本来以为会在这里遇见沈公子的。可是没有想到,沈公子没来。

    “我也吃饱了。”听谢静音这样说,裴玥也没有好意思再吃。

    谢静宝拍了拍手起身,从丫鬟手里接过竹篮子来,挎着道:“摘了回去给母亲尝一尝,唐jiejie,一起去吧。”

    秀禾跟了过来,唐妧看了眼不远处跑来跑去的meimei,对秀禾道:“你别跟着我了,去好好盯着阿满吧。这丫头今天有些疯,你跟紧一点,别叫她摔着了。”

    “可是小姐,这林子瞧着很深,一眼望不到头的样子,奴婢怕……”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唐妧根本不担心自己,又道,“哥哥心粗,阿满野着呢,你心细,好好看着。”

    “是,奴婢知道了。”秀禾没有再说什么,只应一声,然后朝阿满跑去。

    ~

    果林的确很大,唐妧警惕性很高,自我保护意识也强。知道自己身边没有丫鬟跟着,便一直紧紧跟在谢静宝身边。

    谢静宝脚程好,步子迈得大,摘果子摘得也很欢乐,唐妧渐渐就觉得有些跟不上。唐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谢家有两个婆子十分可疑,好像有意无意一直想将她跟谢静宝隔开。虽然做得不是很明显,但是唐妧感觉得出来。她心中忽然有个不好的念头闪过,心“咯噔”一下,连忙提着裙子就要去追谢静宝。

    果然,唐妧猜得没有错,那两个婆子真的有问题。

    “你们想干什么?”唐妧此刻心里慌张得很,提着裙子就想跑,可是她哪里是膀大腰圆的婆子的对手。

    “七姑娘……”唐妧简直懵了,张口就咬婆子手,婆子吃痛,却还是死死捂住唐妧的嘴。

    两个婆子平素都是做惯了粗活的,唐妧身娇rou贵,哪里是对手,只被两人死死拖着往更隐秘的地方去。唐妧身子被摁住,口鼻被紧紧捂住,很快,她便晕厥了过去。

    谢静宝摘果子摘得很欢,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将果篮装得满满的。

    “唐jiejie,你摘了多少?我看看你的。”谢静宝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回头,却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她一愣,又喊起来,“唐jiejie!唐jiejie!”

    一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听到回应,不由得着急起来。

    “唐姑娘人呢?”谢静宝急得直跺脚,厉声责问跟在自己身边的丫鬟,见一个个都摇头,不由得冷了脸子道,“那么大个活人跟着,都不长眼睛盯着的吗?人去哪儿了,你们都不知道?”

    丁香是谢静宝身边的大丫鬟,一直都是只跟着自己主子的,此刻见主子着急了,她不由得也有些着急。

    “姑娘先别着急,许是迷路了,咱们分头去找找。”丁香安慰完主子,又吩咐下头几个小的道,“都还愣着干什么?你们两个赶紧沿着来的路去找,你,赶紧去告诉四爷跟唐家少爷。”

    小丫鬟们得了吩咐,连忙跑开了,那边谢静音跟裴玥也由婢女簇拥而来。

    “表妹,出了什么事?”裴玥左右望了望,没有瞧见唐妧人,也问道,“唐家jiejie呢?”

    “刚刚我还跟她说话的,只一转身,就看不见人了。”谢静宝着急得很,雪白的小脸都急红了。虽然只才见过两面,但是她觉得自己跟唐家jiejie算是蛮投缘的,而且,她还想请她教自己做发簪了。再有就是,是自己要她来摘果子的,这里又这么多谢家婆子跟着,人还不见了,可不就是谢家的责任?

    相比于谢静宝的焦急,谢静音显得平静许多,只道:“不会是叫狼给叼走了吧?”

    “我怎么没见狼把你给叼走!”谢静宝气得有些糊涂了,也不给谢静音丝毫面子,语气不好,话说得也难听。

    谢静音一愣,随即就抬袖子掩着面哭。

    裴玥有些尴尬,意思着安慰了谢静音几句,见谢静音根本没有停止哭的意思,也不管了,只问谢静宝道:“现在怎么办?”

    话音才落,那边一大拨人寻了来。

    ~

    唐妧迷迷糊糊中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她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身上还盖着薄薄的被褥。

    忽然想起来晕倒之前的那一幕,她本能爬坐起来,开始四处打量。挺简陋的一间屋,但是却干净,家具一应都有。唐妧细细检查了下自己,衣裳完好,手脚也都便利,完全都好好的,她不由得蹙眉。

    坐在床边出神,细细回想发生的一幕幕,她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忽然木门“咯吱”一声大开,听得动静,唐妧十分戒备地朝门口望去,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依旧一身黑袍,负手而立,身姿笔挺。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背后是无尽的夜色、以及浩瀚星空。

    “原来是你!”唐妧从床上下来,几步走到门口,气愤道,“赵公子,你这样做有意思吗?很好玩吗?抓了我来,你想做什么?你放我回去!你太过分了,也不怕事情传了出去,丢了你的身份?”

    “说完了?”赵骋立着没有动,高大伟岸的身子,完全挡住了唐妧的视线。

    唐妧没再搭理他,没有说话,只将脑袋轻轻撇向别处。赵骋望她一眼,缓缓侧过身去,外面草垛里,绑着四个被他卸了手臂的人,两男两女,其中那两个婆子唐妧认识,就是之前挡她路的谢家粗使婆子。

    真相摆在眼前,是他救了自己,唐妧轻轻咬住舌头,说不出话来。

    唐妧倒是也不为难她,嘴角噙着笑,转身唤道:“把他们带走。”

    话音才落,一只高贵的狼优雅从容地从黑暗里现出身来,他蹭到赵骋脚步道:“带去哪里?扔进深山里喂狼吗?反正我是对他们没有兴趣,不知道这里的蠢狼是不是有兴趣。”

    高贵的狼体型庞大,目光看起来很凶,脸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可谓是面目狰狞。

    他跟赵骋说完话,目光落在唐妧身上,故意低低嘶吼一声,吓唬她。

    狼嚎本来就瘆得慌,何况是在这样的深夜,而且还是在寂静无人烟的地方。唐妧当然很害怕,本能吓得一哆嗦,想躲在赵骋身后。

    赵骋十分自然地用手臂框住她,将她整个人紧紧护在怀里,这才扭头警告狼兄道:“她是你未来嫂子,别吓唬她,得尊重她。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带着那几个人走吧。”

    狼兄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慢悠悠围着赵骋打转,语气轻蔑道:“未来嫂子?她答应你了吗?你可真怂,半点我的本事都没有学到,追个婆娘要追半天,我都替你感到脸红。还有,我警告你,她可不是我的什么嫂子,就算你得逞了,她也只是我弟妹。”狼兄说完,像是怕赵骋反驳他似的,一蹿就蹿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狼肯定不会说人话,只是赵骋能够听懂狼嚎!今天更新虽然迟了些,但是很肥啊有木有!

    ☆、二十二、

    狼兄一下蹿得老远,见赵骋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又慢悠悠摇着尾巴走了回来。经过草垛的时候,停了下,非常凶狠地朝坐在草垛边的四个人嘶吼两声。

    “你别嚎了,吓到客人了,黑袍,你闭嘴。”黑暗中,又一匹狼走了出来,与方才的那只不同,这只狼长相要端庄温和很多,通身灰白的毛色,眼睛又黑又亮,像是黑葡萄一般。唐妧感受得到,这只白狼看起来比较友善,刚刚冲黑狼嚎的那两声,听起来也不觉得瘆人,她本能对这匹白狼很有好感。

    “她叫白袄,性格很是温顺,唯独对黑袍很凶。刚刚那个是黑袍,看起来很凶,其实很好,你别害怕他。”赵骋见唐妧目不转睛盯着白袄看,笑着对白狼道,“白袄,妧妧似乎很喜欢你。”

    优雅端庄的白狼扭着肥硕的臀部,一步步慢慢朝唐妧走来,肥润的爪子轻轻蹭唐妧的腿。

    蹭了会儿,又慢悠悠围着唐妧绕圈子,最后抬起高贵的头来看赵骋道:“嘿兄弟,你的眼光不错,这姑娘屁股又肥大又挺翘,将来肯定好落崽。嗯……长得也好看,是不是你们人群中最漂亮的姑娘?你可真有福气。”

    “屁股大有什么用?你屁股比她的可挺翘肥硕多了,我也没见你给我下个崽。”黑狼兄有些委屈,一边小声抱怨,一边用爪子刨土。

    “我让你闭嘴,你听到没有?”白狼是真怒了,朝着黑狼嘶吼两声,然后纵身一跃,像箭一样射了出去,死死扑在黑狼身上。

    还在不停嘶吼,她的灰白色的肥爪子,也毫不客气地挠在黑狼身上。

    “他们这是在打架吗?你不过去劝劝?”唐妧看着白狼一直骑在黑狼身上,不停欺负黑狼,但是黑狼的战斗力好像有些弱,就任由白狼欺负,也不还手,只趴在地上,狼脑袋扭来扭去,好像看起来还挺享受的样子。

    “没事,不用管他们,这样的戏码,一天不知道得上演多少回。”赵骋黑眸透亮,隐隐含笑,看了会儿两只狼,又垂眸看唐妧,想了想道,“他们是一对夫妻,狼兄很疼白袄,处处都让着她。白袄虽然对狼兄很凶,但是也只是表面上的,她肯定舍不得真伤狼兄分毫的。妧妧,你喜不喜欢这样?”

    唐妧本来在静静观赏两只狼玩闹的,听到赵骋喊自己名字,她才回了神来。

    “你说什么?”唐妧抬眸,看着站在身边的这个高大男人,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她刚刚看得久了,也是感受到了,那两只狼啊,哪里是打架,明明就是很温馨的画面,她觉得真有意思。

    “看你现在的样子,应该是喜欢的。”赵骋目不转睛望着她,目光温柔得很。

    唐妧不想给他看,只转身进屋去,在床边坐下。

    赵骋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冲不远处玩得不亦乐乎的两只狼道:“闹够了,记得把人带远点。”

    白袄停止了撕扯,用爪子轻轻挠黑袍的脸道:“嘿,别闹了,你听见了吗?咱们得把人带走。”

    黑袍不干了,傲娇的扭狼头看向别处,轻哼道:“他说什么你都听,我知道,你肯定是觉得他比我英俊,比我威武。我可告诉你,暗恋我的母狼多得很。”

    “他就是比你英俊比你威武,他要是一只狼,我肯定跟他凑一对,你就去找那些暗恋你的母狼吧。”白袄丝毫不客气地数落,“他要是狼,肯定是狼中之王,你瞧瞧你,脸上还有疤,也不晓得你得意什么!”

    “你到底去不去抬人?”白袄抬脚踢黑袍,语气也不好,“你不去,以后永远别想我理你。”

    说罢,白袄扭着屁股慢悠悠走了,连头都不回,也不再看黑袍一眼。

    黑袍黑漆漆亮闪闪的眼里似乎有水光,他忍了好久,终是仰头一声长嘶。叫声凄惨无比,像是受了无尽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