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杏眼含泪雾气氤氲,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似是下一刻便会不间断的坠落,可她偏生倔强的忍着,贝齿咬在粉润的唇上印下一片嫣红,如此模样当真楚楚惹人怜。 窦宪几乎当即便后悔自己的决定,恨不能立刻拥她入怀,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的苦rou计,只为博取她的同情与心软,叫她不要难过。可心中尚存的理智告诉他,现下要紧的是趁热打铁。 “娘子别哭,别哭,不疼,真的不疼……” 苏妍心中正酸胀,仲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话语里的小心与笨拙让她咬牙忍了许久的泪一瞬潸然而下。 见她落泪,仲康愈发手足无措,似是想要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做,只能空张着一双手,嘴里不住重复着,“娘子别哭,不疼……” 好在苏妍很快缓过来,抬袖抹去脸上的泪低着头糯糯道:“我去拿药。” 舒痕膏是韩大夫自己研制的专治外伤的药,本是平白无奇的白色膏体,后来苏妍闲来无事在里面配了些与药性不相冲的花蜜,是以如今苏妍拿出的舒痕膏是莹润通透的粉白,透着淡淡的花香,不难想象若是拿到铺子里卖定极得青眼。可惜因制作起来颇费功夫,苏妍手上现下也只有一两年前做出的一小盒。 苏妍指尖沾了药膏,低头力道轻柔的将药膏细细抹在仲康手上的伤口上。窦宪看着她专注温柔的模样,只觉得她长长的睫羽似是抖在他心尖,酥□□痒的教人难耐。 苏妍不经意抬头便撞进他黝深的眼中,其中的温柔缱绻满的似要溢出来,她不由一怔,开口不自觉便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因着擦药的动作,两人手心相对,窦宪佯装不经意的屈起手指扫过苏妍的掌心,将她葱白莹润的指尖虚虚扣住。 动作如此暧昧小意,他的语气却能保持着“仲康”的淳然。 苏妍只听仲康呆呆傻傻道:“好看。” 屋里只他二人相对而坐,他话语里说的是谁苏妍怎能不明了,好在如今对于仲康时不时的“表白”,苏妍已有稍许习惯,她耐心将药膏涂完,理理身上的大袖衫裙,张开双臂大大方方的站在仲康面前将衣裳展示给他看,“如何?” 及笄如此重要的日子苏妍自然是精心拾缀自己,黛眉轻扫胭脂染两靥,玉冠银钗眉间一点花钿,玉颜生辉直教人移不开眼。 窦宪自是实话实说,“北方有佳人。” 这一年来,他一点点改变说话方式,透露自己的学问,如今苏妍已习惯心智不全的仲康这般“满腹经纶”。 其余的再不必说,苏妍自是知晓,饶是有些赧然却也掩不住心中的自得,弯眉浅笑似嗔非嗔的觑了仲康一眼,赶他出屋子,“药涂好了,我累了要睡一会儿,你快些出去。” 窦宪自是“乖巧听话”,顺从的出了屋子。 *** 初夏四月,暑热既盛雨水亦多,一天下来身上汗湿黏着很是难捱,傍晚苏妍在屋里擦身子,衣衫半解,薄衫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门外却传来仲康的声音,“娘子……” 他话语里满是纠结为难,苏妍当即放下手里的帕子动作利落的系好衣衫,拉开房门的瞬间她口中逸出一声惊呼,慌乱转身,语无伦次道:“仲康,你,你……”磕磕绊绊好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只见仲康赤着上身浑身只着一条中裤,施施然站在门槛处,表情茫然语气无辜,“娘子,我想沐浴。” 苏妍脸烧得厉害,闻言不假思索道:“你去啊!”这般站在她门前算是怎么一回事? 好半晌,身后传来仲康为难的声音,“可是,娘子说手上的伤不能沾水……” 苏妍这才想起,他两手皆涂了药不能沾水,她扶额,“那,那今天先别洗,等手上的伤好了再……” 不等她说完,仲康便打断她的话,“今天不能洗,明天不能洗……”他愈发愁眉苦脸,“身上好难受。” “要沐浴要沐浴!”说着他便不管不顾的转身往回走,话语里难得带了斩钉截铁之意。 苏妍一着急,转过身来,视线触及他光.裸的后背,忙不迭撇过头,咬牙道:“我帮你!”仲康心智不全,她就当是帮村里年纪尚小的幼童沐浴…… 饶是心中不断自我催眠,当真正面对水气氤氲中的男性身躯,苏妍还是猝不及防的红了脸,捏着手里的巾帕始终抬不起手来。 仲康趴在浴桶边沿等了许久不见身后之人动作,他转身不解的看向苏妍,“娘子?” 方才只面对一个后背苏妍便已觉得脸如同放在蒸笼之中,现下那后背的主人转过身来,精瘦的胸膛彻底暴露在她面前,尤其因着苏妍坐在小凳上,脸正对着仲康胸膛,她一抬眼便见一滴水珠自他的锁骨下滑,途经左胸口处那点茱萸打了个转,蜿蜿蜒蜒没入水面…… 苏妍只觉脑中一声轰鸣,慌忙撇过头催促仲康转身,“你快些转过去,我帮你擦背。” “哦……”仲康呆呆应了一声,顺从的转过身去。 好容易擦完背,苏妍终究还是对上那片胸膛,她丝毫不敢抬头,埋着头目光定在一处,一手拿着巾帕毫无章法的在仲康胸膛上乱蹭。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娇艳欲滴的耳垂,窦宪目光流连在这二处,喉结不住上下滑动,再加上胸膛上“作乱”的柔荑,他只觉一股热流直往下.身而去。 窦宪稍稍挪动身子换了个姿势,隐在水面下的双腿交叠遮掩住那处,看着眼前乌压压的小脑袋,脸上浮现一丝狡黠。 苏妍正埋头做事,只想着速战速决,冷不丁头上传来一声喑哑低呼,“娘子。” 自方才进了这间屋子,苏妍脑中便始终紧绷着一根弦,现下听到仲康叫她,她反射性抬头,“嗯?” 却不料,她抬头的瞬间,仲康竟也低下头来! 两唇相碰,苏妍脑中刹时空白一片,僵着身子迟迟没有动作。 周遭的温度急速上升,苏妍只觉得喉咙干涩,她不由伸舌舔了舔下唇。 舌尖触碰到那不属于自己的唇瓣时,苏妍恍然惊觉,忙不迭便要往后退,一直没有动作的仲康此时却动了,一直搭在浴桶边沿的手一手箍上苏妍的腰肢将她拖近,一手附上她的后脑禁锢着她不让她后退。 许是男子天生对此事便有着女子不可及的天赋,许是苏妍方才不自觉的动作给了他灵感,仲康起先只是以舌尖细细描绘着苏妍的唇形,将她干涸的唇重新滋润方才含着她的唇辗转吮.吸咂.弄,时轻时重的啃噬。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苏妍杏眸圆瞪,不可置信的看向仲康,仲康却微阖眼帘专心投身唇齿间的纠缠。 火热的男性气息充斥鼻息,唇上肆虐的唇,腰间愈发用力的大掌无一不让苏妍迷了身心,软了身子瘫在仲康怀中任由他肆意吮.吻,手里紧攥的巾帕不知何时轻轻飘落在水面。 一时间,整个屋中只余暧昧的水渍声咂咂作响。 许久,唇上的动作才停下,苏妍正呆愣着不知该作何反应,便听面前之人咂咂舌,意犹未尽道:“好甜。” 苏妍睫羽一抖,用力挣脱腰间的桎梏,慌不择路的逃离屋子。 窦宪压制着笑出声来,想着小娇妻方才的模样,一手下探,快速动作起来,许久,只听一声闷哼,水面上飘起一层白浊。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窦宪深知自己这小娇妻的性子,于情爱之事上若是逼得太紧,她说不得便会惊慌逃离;可若是不逼迫于她,她便会当做不知道、不明白,能逃避多久便逃避多久。 是以窦宪选了最狡猾也是最适合用在她身上的法子—— 温水煮青蛙待得火候适中,冷不丁往前迈一大步无限拉近两人的距离,待苏妍心绪大乱之时他反倒出乎意料的后退一步,主动拉开两人的距离,这般若即若离的态度给了苏妍喘息空间的同时却也让她牵挂于心念念不忘。 自那日“意外”一吻后,起初苏妍着实是惊慌羞恼不知如何面对仲康,可她发现仲康对她的态度一如往日,更何况这些时日仲康镇日与夏花在一处玩,与她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两人每日只见寥寥数面,又何需她找由头去躲他。 加之苏妍不断暗示自己,仲康心智不全,一切行为不能以常人的角度去看。如此,没过几日,苏妍心中怪异感渐消。 窦宪则暗自观察着苏妍的态度,渐渐减少外出的时间,摸准了时日又变回那个缠着腻着苏妍的仲康。这般一来,两人相处模式竟再度恢复如常。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 已近傍晚,天气却仍有些散不去的闷热,树上的蝉不知疲惫的拉着长长的曲调,总角垂髫的孩童三三俩俩结成一伙爬树补蝉。 仲康蹲在院前拿着树枝在地上大开大合的写着各色药草的名称,苏妍摇着蒲扇坐在他身侧,仲康每写一味药草名她便细语软言说出这味药草的功效,两人你来我往自是逸趣横生。 “白芷,以根入药,祛病除湿、排脓生肌、活血止痛……”苏妍刚说完白芷的功效便见仲康笔锋一转,她习惯性的将身子前倾,不假思索挨个读出仲康写出的字,“苏……妍……” 末尾的那个妍字渐渐消弭在喉间,苏妍不自觉抬眼看向仲康,却见他整好以暇看着自己,夕阳的余晖照入他眼中,他瞳子晶亮泛着淡淡的金辉竟带了些蛊惑人心的意味,苏妍不由看痴。 “苏大夫?” 忽如其来的声音打破暧昧的气氛,苏妍恍若梦醒,思及方才她看仲康竟看痴了去,苏妍不由又羞又窘,一时间竟又想起那日的吻…… 苏妍心中一悸,陡然起身迎向来人,“六子。” 一身缁衣短打的六子背着自制的箭筒,一手拿着长弓一手拎着两只兔子站在院门外,“苏大夫,我在林子里抓了两只野兔,这只给你,吃了对身子好……你、你要是不想吃先养着也行,我给你弄个笼子……” 苏妍皱眉,推辞道:“六子,你打猎不容易,日后你不必再送野味给我,我若是想吃自会去买,你不必如此。” 村中流言霏霏自然入了苏妍的耳,她既已知道姚瑶对她与六子的关系心生误解,回避尚且来不及,现下又怎能再收他的东西? 六子不是迟钝之人,苏妍话语中的冷淡疏离他自然能听出,握着长弓的黝黑大掌无声收紧,他抬眼看了一眼苏妍,抿着唇后退一步放下手中的野兔,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六子!” 身后传来苏妍的声音,六子恍若未闻,握着手中的长弓默不作声往坡下走,步子迈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六子是个粗人,自小便不是读书拿笔做文章的料子,韩大夫当年教过他许多诗文,他没能记住一篇,可有一句话他却记得清楚——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有一个藏在心里足足六年的姑娘,他看着她从粉妆玉砌的小姑娘一点点长到如今的模样。可她越长大,他就越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思只能是奢望。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是那窈窕淑女,可惜,他却不是那可逑她的君子。 身后声音渐消于无,六子脸上划过一抹释然。 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把她放在心尖尖上。从此,她只是苏大夫,而他,他真正该好好对待的人叫姚瑶。 他的婆娘,那才是他一起过下半生的人。 可惜,世事往往不遂人意。 六子将将行至坡下便见姚瑶迎面而来,她着樱草色妆花通袖袄、胭脂色绡绣海棠春睡褶裙,行走间大红的软缎绣花鞋时隐时现。 许是心态变了,六子现下看姚瑶只觉她娇小可怜仿若枝桠上新开的山茶花,看着她俏生生往自己而来,六子面上线条不由柔软许多,他迎上前去,“阿瑶,你咋来了。” 却见姚瑶柳眉倒竖面带怒容,不待他话音落下她便斜斜觑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怎么,我来了打扰你和那狐媚子的好事了?” 六子一愣,好半晌才道:“阿瑶,你在说啥!啥狐媚子!别瞎说!” 他心知姚瑶必定误会了什么,可他素来嘴笨,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凭着本性呵斥姚瑶,希望她能收敛口中的话语。熟料姚瑶一听他恶声恶气,心中怒火更盛,当下便绕过他气势汹汹往苏妍家中去。 她如此模样一看便知要去做何,六子自然不能让她去,疾步上前想要制止她。他手劲大,现下心中担忧焦急更是没控制好手上的力道,一把抓过去姚瑶便逸出一声痛呼,六子连忙放开姚瑶,这便给了姚瑶可乘之机,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到了苏妍家门口。 苏妍家院门大开,姚瑶一眼就看到院子中间蹦跶得正欢实的野兔,想到六子手上的那只,姚瑶几乎立即便脑补出一出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场面,当即便怒火中烧冲昏头脑,不管不顾的冲入院中一把拽过院中正背对着她站着的苏妍,一手高高扬起,“贱人!” 苏妍没有丝毫防备便被她拖拽到身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自然只能承受。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小院。 紧接着,姚瑶再度扬起手,竟是要打第二巴掌。 第一巴掌是苏妍没有防备之下才让她得逞,哪里还有再来一次的道理?姚瑶只觉抓着苏妍的那只手一麻,苏妍已然挣脱她的钳制。 姚瑶自然不会轻易罢休,她伸手试图再次抓住苏妍。 霍地,一旁的灶房中冲出一道身影,他一手将苏妍拽至身后护着,与此同时,提腿将扑将到身前的姚瑶踹至一旁。 姚瑶狼狈的扑倒在地上,她犹自不甘心抬头望去,登时便是一个瑟缩。 只见仲康面带寒意眉目凌厉,睨向她的目光中含着不容忽视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