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林老太太这话的罪名可大了,他们可不敢认下。再说灵堂走水的事,外面都已经传遍,这原因便是因为那个野种。 至于林老太太这番话,根本就没有人相信,因为没有证据证明这番话。 齐景德知道林老太太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心里觉得可笑,神色如常,平静地饮了一杯茶水,也不说话,仿佛他就是一个看客。 站在一旁的林嬷嬷担心林老太太的身子,搀着林老太太坐下,望着齐景宇,眼神一凝,淡淡地说了一句,“那晚上在灵堂诵经的其中一名僧人消失不见了,现在都不知下落。” 什么? 正堂里面的众人听见林嬷嬷这话,脸色微微一变,很是惊异,这僧人怎么会突然不见,难不成真的—— 这一下正堂安静了下来,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 灵堂走水说是武阳侯亡魂不宁闹的,真正相信这个说法的,现在坐在正堂里面的只怕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有些事或许是亡魂作怪,但又或许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哦?”齐景德眉头一挑,听见林老太太的话,似乎很是惊讶,喃喃道:“这僧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让他消失?” 林老太太听见齐景德这话,气得身子直发抖,恨不得当场给齐景德一耳光。 她自然听得出来齐景德这话是故意在针对武阳侯府,针对她,话里面的意思分明就是在怀疑是他们武阳侯府将人给弄不见了,好编出一个理由来证明灵堂走水并非因为齐慕阳冲撞了灵堂,而是有人故意设计。 当然这话也可以说是有人真的暗中做了什么事,才会杀人灭口,就如林老太太所言。 齐景宇等人自然也不是蠢人,他们一开始听了林老太太的话,倒是震惊,不过现在听齐景德这么一说,事情究竟如何那还要两说。 “是啊,保不齐是有人故意让那僧人消失,好编个理由盖住此事,让那个野种记入族谱!”有人一点都不给林老太太留颜面,当着面就直接说出这句话。 “放肆!” 林老太太听得心里如针扎一般,若是辉儿还在世,面前这些人哪敢如此对她,他们若不是真的以为辉儿不在了,他们武阳侯府就任人欺辱? “好好,好好,你们一个个——” 林嬷嬷看林老太太是真的被这话给气到了,十分担心,正打算让丫鬟去那救心丸,只盼着林老太太千万别出事。 “我这就进宫去见圣上,去见太后,这件事我倒要让——到要让太后娘娘给我做主!”说着,林老太太就让林嬷嬷带着她回房去换她的一品夫人诰服,好进宫拜见太后。 齐景宇等人一看林老太太是真的动怒,想要进宫求太后做主,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他们都知道林老太太身上可还有一品夫人的诰命。 “婶娘,你这——这又是做什么?” “这件事还要商量,怎么就要闹着进宫?” “是啊,何必进宫,我们现在不都是在商讨这件事。” …… 齐景宇等人都在劝说林老太太不要进宫,不曾想武阳侯府的一名丫鬟却是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一进门还险些跌倒,显然吓得不轻。 “宫里——宫里来圣旨了!” 第13章 熙和堂,外院传来那木鱼敲打,诵经的声音,裹着风,徐徐飘过,除此之外,院子里十分安静。 丫鬟婆子一个个都低垂着头,谨守自己的本分,不敢有任何逾矩之处。因为她们知道如今呆在熙和堂里面的老太太心情很是不好,绝对没有人敢在这时候上去讨骂。 就就算是待在屋子里面的丫鬟们也都敛声屏气,低垂着头,弓着身子,不敢在这时候惹眼,生怕被老太太迁怒。 林老太太一个人坐在楠木矮榻上,背后枕着镶金臧青软丝靠枕,神情落寞,愣愣地看着榻上小几上的明黄圣旨,眼中带着一丝茫然,就那么一直盯着那道圣旨。 “为什么?为什么会——?” 林老太太眼眶一红,差一点就要哭出来,只觉得心里悲凉万分,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圣上会直接削出武阳侯的爵位。 难道说是因为外面的那些流言,触怒圣上? 林嬷嬷一直站在一旁,也不敢说话,看见林老太太落泪,不禁有些担心,犹豫了片刻,劝说道:“老太太,看开些,别难受了!” “看开?” 林老太太眼中泛着泪光,泣不成声,哽咽道:“你让我怎么看开,这好好的爵位都没了,难道说这武阳侯府以后真的是要败了?” 一想起今日去接圣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旨意,林老太太就心里闷得慌。如今武阳侯府都称不上是侯府,就连西府那庶出的也比不上了。 林嬷嬷望了一眼外面,院子里的景色依旧明媚,春日暖阳,只是这府里上下如今都是一片萧瑟,武阳侯突然离世,这齐慕阳还未记入齐家家谱,武阳侯府的爵位就没有了。 这实在是雪上加霜! “老太太放宽心,这还有慕阳少爷,以后——” 林老太太皱纹密布,脸上带着泪水,神色悲凉,听见林嬷嬷这话,略一沉默,旋即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冷声道:“是啊,看他们那失望震惊的神情,只怕比我还要难受!” “他们费尽心思,谋算着过继一事,继承武阳侯府的爵位,谁曾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心里——” 林老太太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笑得更开心了,似乎想起当初在听到圣旨宣读的那一刻,他们一个个那目瞪口呆的样子还真是滑稽。 “是啊!”林嬷嬷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侯府的爵位没了,他们也没在想着过继一事,就算让慕阳少爷记入族谱一事,只怕他们也不会再反对。” “他们怎么可能还会反对?” 林老太太一想到今日在正堂里面受的那份羞辱,心里就愤闷,灵堂走水这件事就是他们弄出来的,现在事情闹大了,不过是两败俱伤,谁也没得利。 至于齐慕阳的事,武阳侯府都称不上是侯府,他们又怎么会再阻拦,没有必要再阻拦,犯不着撕破脸皮了。 这一道圣旨让一切都尘埃落定,武阳侯府没了爵位,齐慕阳能进齐家。 林嬷嬷一看林老太太因为宗族那边,心里平衡不少,也松了一口气,上前给林老太太揉肩,并低声说道:“老太太也别为爵位一事伤心难受,现在还有慕阳少爷,只要好好教导,慕阳少爷一定会出人头地,重振侯府威风。” “你说的不错,辉儿有后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慕阳一定能振兴齐家。” 说着,林老太太又想起齐慕阳的伤势,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慕阳他头上的伤可好些了?” “老太太放心,大夫刚不久还来看过,又给换了药,说是恢复得不错。” “那就好!” 林老太太点了点头,转过头望着林嬷嬷,一脸严肃地说道:“如今府里就只有慕阳这一条血脉,你让那些丫鬟下人都尽心些。” “是!”林嬷嬷恭敬应是。 “还有慕阳他现在都已经十岁,这以前一直待在外面,也不知道学业如何?” 林老太太眉头微皱,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心里有些沉重,不禁说道:“等忙完了辉儿的丧事,一定要给慕阳找一个先生好好教导,要不然就让慕阳进——仁和书院?” 仁和书院? 那可是京城第一书院。 林嬷嬷心里不大认同,现在齐家都不再是武阳侯府,慕阳少爷又怎么进仁和书院,在那里进学的学子可都是显赫世家子弟,一般人怎么可能进去。 不过,这话林嬷嬷现在不会当着林老太太的面说出来。 “老太太,太太过来了!”一名素衣丫鬟撩开帘子,绕过淡青藏木屏风走了进来,欠身行礼,说了一句。 林老太太望了一眼小几上的圣旨,吩咐丫鬟将圣旨收好,雷霆雨露均是天恩,这样要命的物件总归是要放置妥当。 沈氏依旧一件浅青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小袄,眉眼之间带着一丝郁意,脸色也不大好,想来也是因为武阳侯府爵位没了这件事。 “沈阁老可说了什么,圣上为何会突然削了武阳侯的爵位?”林老太太一见沈氏,便开口直接问道。 “之前国公府的爵位世袭三代,当初到了老太爷那里,圣上本就想着收回,若不是——”沈氏神色淡淡,略一停顿,不想绕弯子,直接说道:“况且现在大爷他已经去世,至于刚进府的那个——他还不过十岁,圣上又怎么会让他继承爵位。” 林老太太听着沈氏的话,脸色有些难看,当初侯府爵位能保住,的确是因为辉儿娶了沈氏,沈家出了一份力,现在—— 爵位没了,林老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 沈氏心里很清楚林老太太难受,她心里同样也很不舒服,想她堂堂沈家的女儿,如今倒什么也没有了,这往后出门着实给她难堪。 “等辉儿的丧事结束,便让慕阳记在你名下,喊你母亲。” “喊我母亲?”沈氏眼神一闪,望着林老太太,嘲讽道:“他的母亲可还在槐树胡同那!” “太太何必和孩子置气。”林嬷嬷连忙笑着劝道:“这慕阳少爷不过是一时改不过来,日子长了便好。槐树胡同的她不愿进府,这以后慕阳少爷自然是喊你母亲。” 沈氏还想说什么,站在沈氏身旁的乔mama却是轻轻拉了拉沈氏的衣袖。 沈氏面色一僵,她还记得乔mama和她说的话,现在齐府没有了武阳侯这一块牌匾,以后府里也就只能指望齐慕阳这一根独苗。即便她不喜欢齐慕阳,但是老太太还在,有些事终归是定下了。 那个——孩子喊她母亲? 沈氏心里思绪万千,想到和齐慕阳的见面,还有那个晚上,齐慕阳满脸是血,狼狈地跑了出来,那个画面一直刻在沈氏脑子里。 慕阳? 那个孩子他叫慕阳? 沈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初她早产生下的那个孩子如果不死,是不是也叫慕阳? 沈氏这边正想着齐慕阳,不想齐慕阳却是过来这边,想着看望一下老太太,他也听说了武阳侯府失了爵位一事。 “慕阳,快快过来!” 林老太太一看齐慕阳进来,脸上便露出笑容,皱纹都挤到一块出了,拉着齐慕阳的小手,不停地摩挲,望了一眼齐慕阳头上的伤,又转过头对巧儿训斥道:“慕阳的伤都还没好,你怎么就让他过来。” 巧儿低着头,不敢分辩。 齐慕阳没想到沈氏也在这,有些惊讶,一听林老太太这话,连忙笑着说道:“是我要过来看——祖母,不关巧儿的事。” 沈氏望着齐慕阳,神色莫名,一时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对这个野种。 林嬷嬷一看齐慕阳过来了,又见沈氏在这,想着要不就趁这个机会,让齐慕阳喊沈氏一声母亲,这样也好让沈氏点头答应,慕阳少爷记名这件事也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只是—— 林嬷嬷望着齐慕阳俊秀的面容,心里有些担心,不过这短短一段时间,她已经意识到这位慕阳少爷看着年幼稚嫩,但是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做事倒有一股大人的风范。 也不知道齐慕阳究竟答不答应喊沈氏母亲。 这边林嬷嬷心里正纠结着,林老太太却是浑然不顾,拉着齐慕阳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慕阳,如今侯府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侯府,这以后振兴齐家就要靠你,你一定要争气。” “族里不会再反对你记入族谱,等你父亲的丧事结束,你就记在太太名下,喊她母亲。” 齐慕阳心里正在为林老太太那一句“振兴齐家”感到亚历山大,又听见后面一句话,心里很是惊讶,他自然知道这记在沈氏名下,他不是庶子,而是嫡子。 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