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齐慕阳一看无尘大师一点也不惊讶,居然还能笑出来,说这样的话,心里很是讶异,想到刚才在刑房里面看见的那一幕,不禁问道:“大师就一点也不担心?刚才——” “你现在不是没事?” 话刚说完,无尘大师想到齐慕阳也不过十三,现在就经历这些,刚才在刑房里面只怕也吓坏了,终归还是孩子,不禁摇了摇头,取下手中的佛珠,递给齐慕阳,神色平静,笑着说道:“若是害怕,便拿着吧。” 齐慕阳望着无尘大师手上那串黑色的佛珠,略微一怔,并没有推辞,伸手接过,并问道:“大师,为什么不担心?” “担心?” 无尘大师意味深长地望了齐慕阳一眼,反问道:“慕阳你曾险些被人杀死,也杀过人,那个时候可曾害怕?” “大师,为什么四皇子会把我们关在这?他什么时候会放了我们?大师,刚才四皇子要对我用刑,四皇子还说宁可杀错,也不可放过。”齐慕阳不愿和无尘大师拐外抹角,想要知道事情究竟会如何,急声说道。 无尘大师起身朝着密室门口走去,站在铁门出,望了一眼外面的侍卫,沉声说道:“现在你不用担心了。” “圣上遇刺没那么简单,不过有件事可以肯定。”无尘大师话语一顿,转过头望着齐慕阳,目光深邃,身上那一身白袍隐于阴影中,看着让人心慌,继续说道:“这件事和我们无关。” 齐慕阳听着无尘大师的话,心里也不禁点了点头,背靠着冰凉的墙壁,低头望着手中的佛珠,他也知道现在圣上遇刺,要是真的有人谋朝篡位,那么他和无尘大师也就可以洗脱嫌疑,不用被关在这里。 毕竟这时候,他们可没办法行刺圣上。 那么究竟是谁行刺建元帝? 齐慕阳想到京城里面的那些传言,这件事不应该是沈星源做的,毕竟那些传言是他放出去的。 如此一来—— 糟了! 齐慕阳心神一凛,猛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这件事不是沈星源做的,那么必然就有人也趁这个机会对圣上下手,想要栽赃给沈星源,并且顺利继位。 要是那个人不能顺利刺杀除掉建元帝,顺利继位,那沈星源最后就会翻身,证明是清白的。齐慕阳心里有些不安,他现在倒是希望真的是沈星源有不臣之心,谋朝篡位,动手行刺圣上。 不过,真的会是沈星源刺杀圣上? 第72章 73 建元帝在宫中遇刺,生死不知,这件事并没有传出去。对此,京城百姓一无所知,一切如常,可是百姓们都感觉到京城里面的气氛变得很紧张,街上巡逻的侍卫一个个煞气十足,看着让人心慌。 更可怕的是京城内外如今都戒严了,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百姓们不知情,可朝堂上的官员却是得到消息,隐约知晓宫里面出了事,再仔细打听,一个个都吓得不轻,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圣上遇刺这样的大事。 之前便有沈星源谋朝篡位,有不臣之心的传闻,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之时,圣上又遇刺,生死不知,这下大周朝的天只怕是要变了。 沈府上下如今是战战兢兢,虽说宫里并没有传话搜查沈府,可这沈府周围巡逻的侍卫却是越来越多,而那大门口则是十分冷清,再也没有人敢在这时候登门拜访。 沈睿华如今也不敢随意出门,虽说外面那些侍卫并不是围住沈府,可也暗中盯着沈家上下。 “父亲,现在怎么办?圣上遇刺,这件事——肯定会怀疑到我们沈家头上。” 沈星源脸色同样很不好看,他也知道现在事情真的闹大,若是之前只凭那些传言根本就不用担心,可圣上遇刺却是变得棘手,更可怕的是还不知现在圣上究竟如何。 宫里如今封锁消息,可这件事又怎么能瞒得住。 不过,就算是事情很严重,沈星源也很清楚,最重要的就是冷静,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乱了手脚。 沈星源望了一眼沈睿华,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说话的沈恪,面色一沉,冷声问道:“怀疑到沈家又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在算计沈家。” 沈恪心里不安,又看见沈星源冷厉的目光,更是慌张,低下头,颤着声音说道:“库房失火,现在还没有查出结果,似乎是下人不小心——” “不小心?” 沈睿华听见沈恪的话,很是生气,厉声呵斥道:“为什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闹出这件事,愚蠢!” 沈恪对沈星源和沈睿华一向很是敬畏,现在一看父亲斥骂他,忐忑不安,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分辩。 其实沈恪心里也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可是他仔细盘查拷问了掌管库房的一干下人,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库房那场火似乎真的是意外。 沈星源微微抬手,示意沈睿华不必再训斥沈恪,走到门口,望着外面静悄悄的院子,面色凝重,这平静之下杀机暗藏,圣上遇刺最后肯定会牵连到沈家,库房失火又是怎么一回事。 “京城里面已经戒严,圣上若是真的有意外,那就要做最坏的打算。” 沈星源双手负在背后,背对着沈睿华父子,一字一句,沉声说道:“告诉你二叔,让他不要回京,也不要替沈家分辩。至于府里,眼下还是按兵不动,等宫里的消息。” “可父亲,这一直等下去只怕就晚了。京城戒严,根本就逃不掉。” 沈星源转身望着沈睿华,伸手指着府门的方向,目光凌厉,冷声质问道:“逃,为什么要逃?现在外面那些人正盯着,要是真的逃,那就是死路一条。” 沈睿华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现在要是真的逃走,那可真的是畏罪潜逃。 “那,那祖父现在究竟该怎办才好?”沈恪最想知道就是如何才能解决现在的难题,走出困局,这一直等下去也不知最后究竟会如何。 这书房重地只有沈星源三人在这,商议要事,下人们自然不好过来,不过院子门口也有人守着。管家李虎看见沈星源站在门口,心里松了一口气,微微躬着身子,急步走了过来。 沈星源并未回答沈恪的话,看见李虎走了过来,心里一紧,他知道没有要事,李虎这个时候不会过来打扰他们,不禁问道:“怎么了?” “宫里太后传召,让老爷你赶紧进宫,外面正等着。” 太后传召? 沈睿华一惊,想到现在沈家的事,脱口说道:“父亲,太后这突然传召,这圣上只怕——凶多吉少。” 沈睿华这话要是传出去,被有心人听见,只怕还会生出事端,毕竟圣上遇刺这件事宫里一直瞒着。不过,沈星源并没有训斥沈睿华,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太后突然传召肯定和圣上遇刺这件事有关。 凶多吉少?沈星源嘴角一扯,袖中的手微微发抖,他倒是觉得这进宫,说不定是他凶多吉少。 就算沈星源再不安,他也要进宫一趟,交代沈睿华一些事之后,便出了沈府,跟着宫里过来传话的内侍进宫去了。 京城里面的确是戒严,没过多久便能见到应天府衙门的侍卫一个个神色严峻,四处盘查,十分严厉。街上过往的百姓也很少,往常热闹的店铺十分冷清,甚至有铺子已经关了门。 沈星源收回目光,闭上眼睛,静心坐在马车上的长椅上,仔细想着眼下种种,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一切都是因为外面那些传言,现在圣上遇刺肯定也和那些传言有关,这是在借刀杀人,还是栽赃陷害? 背后那人居然敢对圣上下手,那身份绝对非比寻常。 沈星源依旧在苦苦思索究竟是谁在背后策划这一切,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件事会是因齐慕阳而起,因他而起。面前这些事,他从未想过齐慕阳,这和周慎,还有无尘大师一样,他们都不会相信这件事会是齐慕阳暗中算计。 “沈阁老,宫门口到了!”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沈星源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不管究竟是谁想要刺杀圣上,除掉他,终归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下了马车,沈星源一眼便看见宫门口守着的御林军,铁甲冷兵,杀气毕露,转身一看,略有些诧异,倒没想到淮南王也来了,想来圣上真的是凶多吉少,眼神一闪,正声说道:“淮南王这也是进宫?” 淮南王周奕乃建元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初先帝在位时,淮南王也曾议过储位,不过淮南王却是主动站在建元帝这边,和沈星源一同辅佐建元帝。因为这些缘故,圣上一向倚重淮南王和沈星源。 现在让淮南王和沈星源一同进宫,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淮南王也没有想到会在宫门口遇见沈星源,想到圣上遇刺一事,再一想最近关于沈家的那些传言,还有那一句“让源天下自荣华”,心里很是警惕,面上却不显,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太后宣召,这才急忙赶了过来。看来沈阁老你也是太后宣召。” 沈星源点了点头。 在宫门口,沈星源自然不好和淮南王多说,毕竟太后还在里面等着,圣上也不知究竟如何。 皇宫重地,放眼望去便是一片红墙,四四方方,漆红大柱巍然耸立,檐角凌空于飞,夺目刺眼的黄色的瓦在夕阳下泛着光。另有青砖石铺地,平整无缝,一路延长,过了朝阳宫,便是太后居住的寿宁宫。 一路上,淮南王和沈星源也未曾说话,彼此心里都很明白如今圣上生死不知,他们是敌是友也还不知。 还未过朝阳宫,沈星源便停住脚步,望了东南方的宫殿一眼,那里是圣上居住的内殿,也不知圣上究竟如何。 宫里里面气氛也很紧张,过往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都敛声屏气,很是压抑。宫里宫外只有圣上遇刺的传闻,圣上现在如何也还不知。 淮南王看着沈星源平静的面色,心里很想知道沈星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是真的毫无干系,还是沉得住气? “淮南王可曾听说了圣上遇刺的传闻?”沈星源转过头望着淮南王,直接问道。 淮南王摇了摇头,沉声回道:“沈阁老,慎言!” 宫里没有消息,一直封锁,想要瞒着,圣上也没有召见他,他怎么好议论这件事,只等待会见了太后,当面问一下太后圣上究竟如何,方才知晓。 沈星源心中一动,圣上也没有召见淮南王,这又是为何? 长廊之外,一内侍急匆匆赶了过来,对着淮南王躬身行了一礼,正声说道:“淮南王,圣上知道你进宫,特意派奴才在这等着。” 听见曹内侍的话,淮南王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意味深长地望了沈星源一眼,转过头对领着他和沈星源去寿宁宫的内侍,说了几句,便跟着曹内侍去了朝阳宫。 沈星源看见曹内侍带着淮南王去了朝阳宫,心里震惊,他知道曹内侍是建元帝的贴身内侍,这时候让淮南王去朝阳宫所为何事,看曹内侍神色,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难道圣上安然无恙? 为什么圣上只单单召见淮南王,并未传召他? 沈星源心里正不安,忽然觉得很不对劲,转头望着领路的内侍,说道:“这似乎并不是去寿宁宫的路。” 第73章 72|73 相国寺内过往的僧人依旧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僧袍之下,不沾红尘,大有度化世人,以身殉佛之态,口中念着“阿弥陀佛”,手中佛珠转动。 寺内钟声依旧不急不缓地响着,每一撞钟,一声重响,响彻天际。 在这佛家重地,一派祥和威严之处,却不知还藏着血腥,藏着黑暗。内殿后的密室幽暗阴冷,没有一点声音,阴影里散发着腐朽的气味,侵蚀着佛香。 齐慕阳握着无尘大师给他的佛珠,紧紧捏着,并没有诵经,他并不信佛,却信前世,也信今生。 坐在齐慕阳身旁的无尘大师,神色安详,依旧平静无澜,白衣无尘,超然脱俗,似乎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事能扰乱他的心。 无尘大师嘴唇微动,还在念经。 齐慕阳微微转过头,听着外面的钟声,望着无尘大师,心里有些无奈,他和无尘大师被关在这已经有一整天,现在外面天又亮了。 “大师,四皇子他什么时候才会放我们走?” 无尘大师听见齐慕阳这句话,神色淡然,闭着眼睛,身上白色僧袍无风轻微抖动,低声回道:“放心,很快他们就会放我们走的。” 齐慕阳看着无尘大师平静淡然的神情,心里有些疑惑,他不明白无尘大师是真的不担心周慎对他们下手,还是已经勘破红尘,看透生死,不在乎他最后结果如何。 “大师,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何事?” 齐慕阳转身正对着无尘大师坐下,直接问道:“大师,你曾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最后为什么会选择出家为僧?” “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无尘大师听见齐慕阳的话,不禁一声轻笑,反问道:“这状元郎和出家又有何关系?难道状元郎就不能落发出家?” 齐慕阳闻言一怔,追问道:“那大师你是为何要出家为僧,难道你真的勘破红尘,一心遁入空门?” 无尘大师睁开眼,眼眸明亮深沉,看着齐慕阳年轻的面孔,不禁摇了摇头,说道:“落发出家,并不一定是勘破红尘,也许不过是被逼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