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崔太傅看出了无尘大师眼中的嘲讽之意,面色一僵,略一沉默,摇头说道:“到现在圣上都没有消息,四皇子也没有见到圣上的面。” “那四皇子为什么决定放我们离开?”齐慕阳追问道。 崔太傅点了点头,说道:“是四皇子下令放了你们。” 说完这句话,崔太傅面色不禁变得有些紧张,神情十分凝重,望着无尘大师和齐慕阳,正声说道:“四皇子如今只怕和六皇子一样,身在困局,董家毕竟手握兵权。” 齐慕阳面色一紧,事情早就超出他的预料,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就连权势滔天的沈星源都死了,他又有什么可做的。 齐慕阳头一偏却是看见无尘大师似乎在笑,那笑容像是在嘲笑什么一般。 “慕阳,沈星源怎么说都是你舅舅,现在沈府都获罪下狱,说不定最后会牵连到你们齐府,你心里要有个底。”崔太傅转过头望着齐慕阳,叮嘱了几句。 不管沈星源和齐慕阳关系究竟如何,在外人看来他齐慕阳终归是沈星源的外甥,而沈家可还有人是齐家太太。 齐慕阳知道崔太傅说这话是为了他好,可是事情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办法。 他现在只是还在怀疑一个问题,那个送他两个字的沈星源真的已经死了?仔细想想,齐慕阳依旧觉得有些恍惚。 他一心想要除掉的人,就这么死了,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崔太傅望着齐慕阳散开的长发,脸色有些苍白,想到京城里面现在的情形,不禁叹了一口气,终究是身不由己,天家之下,不过是臣民,一切都身不由己。 又或说任人宰割! 就像是当初的无尘一样。崔太傅的目光不禁落在无尘身上。 殿外的凉风徐徐,倒是有些阴冷,无尘大师并没有和崔太傅多说,转身走了,出了那间密室,可他现在还不能离开相国寺,他现在还要去诵经念佛。 还俗? 无尘大师想到崔太傅刚才说的那句话,嘴角一勾,现在时机还不到,不过看样子—— 应该快了! 第75章 73|72|73 齐慕阳得了崔太傅的信去了相国寺,又被关押,一开始下人便得了消息,毕竟是崔太傅让齐慕阳过去,齐府下人自然并没有疑惑,也并不担心。 不过这一日未归,林老太太心里却是有些放心不下,现在京城外面事情闹得很大,沈家人都已经被下狱,齐慕阳还在外面也不知如何。 这林老太太正准备派人去崔太傅那问一下,不曾想齐慕阳却是回来了。 在那密室被关了一整天,又被带到那间刑房,齐慕阳显得很是狼狈。林老太太见了齐慕阳这模样,自然很是担心,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慕阳,你这是怎么了?” 齐慕阳面色有些苍白,面容倦怠,只想着赶紧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看见林老太太担忧的神情,不禁摆了摆手,说道:“祖母不用担心,我没事。现在京城里面已经戒严,这时候最好不要出去。” 站在林老太太身边的林嬷嬷一看齐慕阳困倦,疲惫不堪,不禁说道:“老太太,还是先让少爷好好歇息,等歇息过后,再说这些事。” 林老太太听见林嬷嬷这话,不禁点了点头,上前摸了摸齐慕阳的头,十分心疼齐慕阳这憔悴的样子,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巧儿说道:“照顾好少爷。” 巧儿自然恭敬应是。 林老太太看着齐慕阳的背影,眼神担忧,低声问道:“崔太傅他这让慕阳究竟去做什么,怎么回来之后会是这样?” 林嬷嬷扶着林老太太坐下,摇了摇头,她心里也很不解,不过崔太傅是齐慕阳的老师,不管怎么样,崔太傅终会护着齐慕阳,不用太担心,低声劝道:“老太太,少爷只怕也知道沈家的事了,你看现在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听林嬷嬷提起沈家,林老太太面色一僵,脸色有些难看。 “沈家上下都已经获罪下狱,这要是真的追究起来,说不定齐府也会受到牵连,她毕竟是沈家的女儿。” 林嬷嬷听见林老太太这话,并未出声,她明白老太太现在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果这时候落井下石,只怕会惹人非议,犹豫了片刻,不禁劝道:“老太太,别忘了,少爷他也是沈阁老的外甥。” 林老太太眉头紧皱,神情有些纠结,望着齐慕阳出了熙和堂,低头沉思了片刻,不禁对熙和堂里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宜兰院,让太太过来一趟。” …… 现在已经回了府,有什么事还是等他睡醒之后再说,齐慕阳也不愿再强撑着在这说话,直接回了自己的陶然居,沐浴过后,简单吃了一些点心,就匆匆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只是齐慕阳心里记着事,没睡多久便做恶梦醒了过来。 屋子里很是安静,齐慕阳给自己倒了几杯茶,一饮而尽,隐隐约约听见隔壁熙和堂似乎有争执声,一看巧儿进来,不禁问道:“怎么了,祖母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巧儿见齐慕阳醒来,又自己倒了水,赶紧上前给齐慕阳续杯,眼神中透出一丝担忧,欲言又止,纠结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老太太做主要休了太太。” 休了沈氏? 齐慕阳一惊,猛然抬起头直视巧儿,眼神里满是震惊,握紧手中的茶杯,不禁问道:“难道是因为沈家下狱的缘故?” 巧儿点了点头。 齐慕阳听着那时远时近的争执声,想到沈星源现在已经死了,他和沈星源之间的恩怨也已经了结,那么现在林老太太要休掉沈氏,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齐慕阳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他可还记得当初沈氏在熙和堂狠狠甩了他一耳光,那可疼得厉害,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忘记。 他也没有忘记当初莫氏究竟是怎么死的! 只是现在沈家刚出事,齐府就赶着将沈氏休掉,断绝和沈家的关系,这只怕会受人指点,毕竟这是落井下石,一点亲戚情面也不讲。 齐慕阳心里有些烦闷,摇了摇头,不愿再多想沈氏的事,这毕竟和他没有关系,莫氏的仇他到现在可还没报。 巧儿一看齐慕阳皱着眉头,不说话,心里也有些后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齐慕阳,让齐慕阳为难,只是有些话她还是要说的。 “少爷,奴婢知道你和太太有隙,关系不大好,可是少爷——少爷你毕竟现在记在太太名下,喊太太一声母亲,要是太太真的被休掉,那少爷你和大小姐的名声可——” 齐慕阳听着巧儿的话,脸色很是难看,心里气愤,“啪”地一下狠狠拍了身前的八仙桌,冷声说道:“住嘴!” 巧儿一看齐慕阳发火,吓了一跳,立即止了话,紧张不安地望着齐慕阳。 “你出去吧!” 齐慕阳眼睛一瞥,看见巧儿不安的神情,心里觉得别扭,压下心里的不满,摆了摆手,示意巧儿先出去。 巧儿自然不敢再多说,刚才那些话她本就僭越。 齐慕阳望了一眼熙和堂的方向,听着那边的哭喊声,觉得刺耳,起身朝着另一边的书房走去,撩起门帘,直接朝着书房里面的书架走去,拿出当初莫氏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坐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望着那本佛经,眼神晦暗不明。 沈氏逼死莫氏,而且当初还派人杀他,他怎么可能会替沈氏说话! 怎么可能! 当初在熙和堂,沈氏可是狠狠打了他一耳光,冷眼望着他,那眼神带着嘲讽,丝毫不在意他的身世,也不在乎被她逼死的莫氏。 “我现在就要告诉你,你那个贱人生母就是我给逼死的!” “现在你听见我说这些话,倒是当着老太太的面说一句,你心里究竟恨不恨我?” 想到当初沈氏说的那些话,齐慕阳不禁笑了,当初沈氏可是高高在上,那般狂妄,亲口承认是她逼死母亲莫氏,就是因为他不能拿沈氏怎么样。 恨不恨她? 齐慕阳嘴角一勾,他怎么可能会不恨,他可还清楚地记得他在莫氏坟前说过什么话,他答应过母亲莫氏,要替母亲报仇。 沈氏当初仗着沈家,仗着沈星源的地位,自然是有恃无恐,那么现在沈家倒了,沈星源死了,他倒是想问问沈氏,她现在倒是拿什么再站在齐府高傲下去。 齐慕阳望着手里的佛经,想着当初在槐树胡同,莫氏诵经念佛,冷笑着说道:“这便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 沈星源死了,现在沈氏要被休出齐府,齐慕阳心情自然不错,至于巧儿说的那些话,他根本就不在意。 他本就是外室子,再加上一个弃妇之子又能如何? 齐慕阳嘴角上扬,心情愉悦,翻开手里的那本佛经,想着看一下里面佛语,却是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大小姐,大小姐,你不要进去了!少爷他——” “齐慕阳,齐慕阳!”お筷尐誩兌 齐慕婉穿着一身浅红长裙,衣裳华丽,绣着精致的花纹,只是满脸泪水,哭着跑了进来,声音急促悲痛,哽咽着说道:“你劝一下祖母,只要你说话,祖母他一定会听你的。” “你让祖母不要休了母亲,祖母她不能休了母亲!” 齐慕婉还未进门,齐慕阳便听见了她的声音,刚准备起身出去看看,便看见齐慕婉哭着跑进来,眼睛红肿,不复往日的骄傲,急急地跑到他跟前,拉着的衣袖,痛声哭诉着。 齐慕阳眉头一皱,他倒是没想到齐慕婉居然会过来求他替沈氏说话。 “齐慕阳,你也——记在母亲名下,你怎么能看着母亲被休掉。” 齐慕婉一看齐慕阳无动于衷,神色似乎有些不耐,心里不禁很是难受,想到在熙和堂母亲要被祖母休掉,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沈家如今都下狱了,眼下她能指望的就只有这位大哥齐慕阳。 “母亲她根本就没错,祖母她不能休掉母亲,母亲没有做错事,只要你替母亲说话,祖母她一定会听你的。” “舅舅死了,舅母他们都下狱,眼下只有你了,齐慕阳你一定要帮母亲!” “求你了!” …… 齐慕阳看见齐慕婉哭着求她,那满脸泪水,绝望无助的神情,看着很是无措,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心里不禁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挣了挣,想要摆脱齐慕婉的手,又听见齐慕婉后面说的那些话,不知为何,一股怒气直冲胸口,像是要炸开一般。 “她没有做错事?” “她逼死我母亲,她派人杀我,你说她没有做错事?”齐慕阳压下心里的那一丝同情,冷声质问道。 齐慕婉摸着眼泪,痛哭不止,看见齐慕阳不愿帮她,不愿替沈氏说话,心里很是气愤,想到在熙和堂那边,母亲就要被赶出齐府,气得不停打齐慕阳,哭喊着说道:“你说谎,就是你不愿帮母亲!” “你就是在幸灾乐祸!” “你和你那个贱人生母一样,都等着这一天,都是你们害了舅舅,害了母亲!” 齐慕婉不停地捶打齐慕阳,一把抢过齐慕阳手里的佛经,“哗啦”一声撕碎,甩在齐慕阳身上,尖声骂道:“我不会放过你的,不会放过你们的!” 佛经被摔在地上,伴随着齐慕婉痛哭声,破碎开来…… 第76章 77 京城的动乱并没有打破相国寺的平静,这佛家重地依旧一派祥和,佛香四溢,钟声依旧,只不过因为京城戒严,前来拜佛祈福的香客少了许多,比之以往要冷清不少。 但在这平静之下,却是不为人知的暗潮涌动。 后殿那密室,刑房里面还充斥着血腥味,那里面也还关押着犯人,前后那雄伟宝殿冷眼旁观,嘲讽似地看着那一切。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殊不知这佛家圣地与那地狱也不过一墙之隔。 内殿中间的香案上摆放着各式祭品,又有佛龛等物在一旁安置,三根佛香插在香炉里面依旧燃着熏香,屋子里面很是安静,香案上的灯一直亮着,佛像威严古朴。 无尘大师一身白色僧袍,盘坐在黄色蒲团上,手执褐色铜磬,闭着眼睛,不急不缓地敲打着前面的木鱼,声音响亮干脆,一点一点颇有韵律,又像是颇有佛法。 大门紧闭,屋子里只有无尘大师一人,寺内僧人皆知无尘大师念经之时不喜人打扰。 只听“嘎吱”一声,大门却是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