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见到老鬼时，对方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虽然是一个年轻人的模样，但是却已经是个资历深厚的鬼。听孟婆婆说，在阎王爷爷还当任的时候，老鬼就已经和他们家住了下来，是阎王爷爷的朋友，就连阎王爹也对他尊敬有加。 他成为鬼的年头，已经比家里大部分人的年龄还要大了。 老鬼不乐意大家喊他的名字，更不愿意听阎回喊他爷爷，叔叔也不行，大家只好老鬼老鬼的称呼他。时间一久，阎回都差点忘了他的名字。 可现在遇到了这个老爷爷，他很快就想了起来。 从外表来看，两人的年龄差了不少，如果他是老鬼的朋友，怎么会不知道老鬼已经死了？ 阎回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啊，小朋友。”老人慈祥地笑了笑，他对司机使了一个眼色，对方连忙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了阎回的面前：“你回家问一下你的父母，他们可能认识，他是一个年龄和我差不多大的老爷爷，要是你有消息，就打这个电话，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阎回诚惶诚恐地接了下来。 他看着车窗重新摇了上去，司机拉开车门坐进去，没一会儿，车子重新启动，缓缓驶离了这里。 阎回攥着这张名片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放进了兜里。他在心中暗想，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盘问老鬼，说不定还能问出一点八卦来。 “还走吗？”宋锦瑜催了他一下。 阎回立刻追了上去：“走，我们去找孟萱。” 因为路上下了大雪，地上变得很滑，骑自行车也不太方便，因此阎回扯着宋锦瑜上了公车。车内窗门紧闭，挡住了寒风，也把车内的味道锁在了里面，甫一上车，宋锦瑜立刻皱起了眉头。 公车经过一站又一站，乘客上来又下去，阎回听着车内的广播播报，一听到熟悉的站点名字，他立刻扯着宋锦瑜下了车。接触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宋锦瑜感觉自己简直捡回了一条命。 “下一次还是让秦叔开车吧。”阎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念叨着：“虽然麻烦秦叔了，不过他应该也不乐意看到你这样子委屈自己，今天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忙，还在家里堆雪人呢。” 宋锦瑜脖子上的围巾挡住了半张脸，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两人牵着手往孟萱的家里走，才离开车站没有几步，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包裹地圆滚滚的，待人影走进了，阎回才认出来那是孟萱。 每个月都有工资拿，孟萱毫不吝啬地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行头，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尽管这样还在不停地打着哆嗦。如今阎回看到她的样子，差点没有认出她来。 “这么巧，我正打算去找你们呢。”孟萱对着手掌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怎么也生不出一点热度，顿时哆哆嗦嗦将两人往路边的店里拉。 店里的暖气打的足足的，三人一进门就长舒了一口气，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宋锦瑜去柜台点单，趁着这个机会，孟萱立刻拉住了阎回：“昨天晚上半夜的时候突然下了一场大雪，这边条件比较差，好几个睡在公园里的流浪汉被冻死了。” 阎回偷偷看了一眼柜台，趁着宋锦瑜没有回来，飞快地和她说：“这个我知道，老鬼都和我说了，正常处理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孟萱话锋一转，感叹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我听巷尾的那个奶奶说，上一次下得这么大，已经是几十年前了。”巷尾的那个奶奶，自然也是只鬼，还逗留了不少年不去投胎，说要看着自己的小孙子过完一辈子了再走。 “说到这个，你认识这个人吗？”阎回从兜里拿出了那张名片，悄悄递给了孟萱，小声地道：“我出门的时候遇到一个老爷爷，他和我打听老鬼呢。” 孟萱接过来看了一眼，只觉得上面的名字莫名地眼熟，她想了一下，眼角的余光从旁边的杂志上瞟过，忽然“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阎回顿时紧张：“怎么了？！” 孟萱连忙将那本杂志拿了过来，指着上面的封面人物问他：“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这是本过期了很久的杂志，阎回看了一眼，马上就认了出来，封面上的人物自己分明在几十分钟前还见过。他拿过杂志翻了翻，翻到了关于老人的采访，顿时咂舌。 “还真没看出来，他还是个成功企业家？”阎回挠头：“老鬼竟然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对方还大老远的跑过来找他，看起来他们以前关系很好？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老鬼说起过？” 孟萱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你不知道，他是白手起家的成功例子，当初只身一人空手去了外面闯，到现在，他的产业已经遍布全国各地了，是很多人的偶像！” “你怎么这么了解？” 孟萱顿时羞涩地摆了摆手：“在当孟婆之前，我还想过以后自己创业的事情，特地去看过不少资料呢。” “……” 阎回默默地把杂志放了回去。 宋锦瑜适时端着饮品甜点回来了，他看了一眼杂志的封面，道：“原来是他啊。” 阎回更纳闷了：“你也认识？” “知名度还是挺高的。” 阎回：“……” 他从小以当一个阎王为目标，听着鬼故事长大，也只关注鬼的事迹，都不知道现实生活中还有个这么知名的厉害人物。 这个厉害人物曾经从他们这里出去，现在又回来了，寻找自己以前的好友，巧合的是，这个知名人物的好友的鬼魂，正好在他家里。 阎回摩挲着名片凹凸不平的表面，忽然在意起老鬼从未透露过的往事来。 三人在店里躲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外面大雪的诱惑，等到身体暖了一些，立刻全副武装地冲了出去，尽情地在一片空地里里玩了一遍，一直到了晚上，阎回才意犹未尽地拉着宋锦瑜上了回程的公交车。 “难得下一次雪，明天起床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化了吧？” 宋锦瑜回忆了一下：“那倒不一定。”上辈子他没有回来这里，但是这次的大雪持续了好几天，压垮了他们家年久失修的房子，只可惜当时他被后母牵制住，没有来得及去修缮，后来更是因为种种原因错过，因此宋锦瑜对它印象深刻。 阎回眼神亮晶晶的：“那明天我们再出来玩？” “嗯。” 阎回嘿嘿笑了一下，将自己带着手套的手插进了他外套的口袋里。 两人到家里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院子外面停了一辆眼熟的车，阎回愣了一下，还是摸到了口袋里的那张名片才想了起来，不就是自己出门时遇到的老爷爷吗？ 那个老爷爷还在这里，只是摇下了车窗看着外面的发展，而那个司机站在他们家门口，和孟婆婆争执着。 “什么林秋白林秋黑的，不认识！”孟婆婆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对面的人：“这是我们家，是不是要我把房产证拿出来给你看才相信啊？我在这住了几十年了，还从来没有听过哪个叫林秋白的人。你找错了！” 司机急得回头看了一眼车内的老人，看他摇了摇头，又转过头来对孟婆婆说：“老人家，你就别瞒着了，我们大老板以前就住在这块儿，他以前有个朋友，就住在这里，这栋房子里……” “都说了，这房子是我们家的，我们一直住在这里，不认识你说的这个人。” 司机还想说什么，就听见车门“啪嗒”一声开了，老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下了车。司机连忙去扶他，只见老人走到了孟婆婆的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递给了她。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男生，搂着对方的肩，笑得十分开心。 “大妹子，你看看，就是照片上左边的这个人。”老人说：“我手上也就这张照片了，你在这里住的久，请你想一想，你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孟婆婆低头看了一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这照片左边上的人，就在她的身后站着呢！长得真是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孟婆婆的目光心虚地飘了飘：还好在场的别人都看不见鬼，不然还真的要丢人了。想到这个，她立刻挺胸，将照片塞了回去，义正言辞道：“不认识！” 老人目露失望地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回到了口袋里。 “这个照片上的人对我很重要……他以前就住在这里，我是没记错的，如果你们想起什么，请你们的联系我，我一定重谢。” 他说着，司机掏出那张眼熟的名片递了过去。 老人上了车，很快就走了，看着车尾巴消失在了街尾，阎回和孟婆婆脸上的表情一变，十分默契地朝着老鬼看了过去：→_→老鬼：“……” 第51章 客厅之中，所有人都团团围坐在了一起，一脸严肃地看着中央的老鬼。 老鬼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他起身想要飘走，还没有离开包围圈，已经被蹲在一旁的黑猫一个爪子拍了回来。 “老实交代喵。”黑猫舔舔爪子，威胁道：“小心我以后让你做不成人喵。” 大黄狗在一旁“汪汪”叫了两声附和。 老鬼的眼神飘了飘：“能交代什么……” “就说说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吧。”孟婆婆揉着围裙，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强装淡定道：“对方都找上门来了，我一看那个照片，就知道是你，你还敢说没什么关系？我可是替你挡了一次的，什么都不说也有点不合适吧？” 孟婆婆可激动啦！ 她如今的心情，就像是阎回听到了阎王爹的八卦一样兴奋。如果老鬼还活着，那他也已经和那个老人一个岁数了，比孟婆婆还要年长，在孟婆婆来到这个家里的时候，老鬼已经死了，和阎王爷爷成为了朋友，并且时常会过来看看，如果说，阎回等人是孟婆婆看着长大的，那孟婆婆也算是老鬼看着变老的！ 家里的所有人都能看到老鬼的死因，可是他生前发生了什么，生死簿里可都是简略的跳过了，可没有详细记载呀！ “没什么好说的。”老鬼飘到了自己常待的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活着的时候，和他是同学，就这样。” 所有人：→_→ 众人怀疑道：“只是普通的同学？” “是啊。” “胡说八道！”孟婆婆愤怒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只是普通同学的话，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人家才找上门来？” “……” 黑无常猜测：“该不会是你欠了他钱，到现在利滚利利滚利变成了一个大数字，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吧？” 老鬼无语地摇头。 “难道他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摇头。 “你抢了他女朋友？” 摇头。 众人想不出来了。 阎回苦思冥想，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老鬼，又低下头想了想，不知为何，沈轩的脸突然蹿入了他的脑中，阎回“啊”了一声，脱口而出道：“该不会他暗恋你很久了终于找上门来了吧？！” 老鬼正在剥花生的动作一顿，脸上什么都没有透露出来，剥了一把花生仁塞到了他的手里：“不要多猜。” 众人也被阎回这惊人的脑回路给惊呆了，纷纷道：“小回你在说什么呢？” “是啊，你看那个老人家的年龄，人家肯定都子孙满堂了，怎么能这么瞎猜呢！” “就是，你看老鬼都被你吓到了。” “喵~”“汪~” 阎回讪讪地吃起了花生，也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纳闷了一下。 不论他们怎么盘问，老鬼都沉默以对，什么也不说，直到被问得实在受不住了，才稍稍透露了一点：“我们曾经是同学，关系还不错，后来他离开这里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众人恍然大悟。人老了之后就会忍不住开始怀念从前，他们也能看到那位老人的剩余寿命，说不定是生命走到了尽头，知道时间不多了，想起从前一起念书的青春时光，过来寻找老同学了也说不定。 孟婆婆顿时唏嘘：“可惜了，你们现在已经天人两隔，他再怎么打听，也找不到你了。” “没关系，等那位老人家寿数到了，不就能和老鬼见面了？” “说的也是。” 众人兴奋地说了一堆关于两人见面时的猜想，老鬼静静地坐在一旁剥着花生听着，脸上不悲不喜，看不出是什么心情，直到墙上的时钟悄悄地指过了十点钟，他才开口催促聊得意犹未尽的众人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