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她知道他们一直都不待见他们兰州顾家，可是，那仅限于不待见。毕竟，他们都姓顾，都流着相同的一半血，即使他们再恨他们兰州顾家，表面上，他们还是会过得去的。 随即，顾含雪那张蜡黄的小脸上浮出了一丝苦笑，那日在合香院的一幕幕浮上了她的脑海，摇头，自嘲地轻笑，那日，母亲的那些话不是已经把她看成了外人了吗？ 她还在想些什么呢？ 看着人群中跪在地上，微垂着头的娇小身板，顾含雪温柔的眼眸中，一丝坚定浮上，她知道千夜为何要带她来看这些？ 原来，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长大了，能辨善恶、明是非了。 原来，在她的眼中，她竟是这样的软弱无能，不可信任…… 想到顾千夜在进入顾府后为她做的种种事情，顾含雪的双眼一下子湿润了，这个讨人喜爱的小丫头，她该拿一个什么样的心情来对待她呢？ 而这时，长春苑中，一直沉默着的上官香惠在听了众人说的话后，似总结地长叹一声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雪儿，雪儿也是受害者，千夜，你说要怎么办吧？” “祖母，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顾千夜忽地抬起她那低着的小脸，扫向众人，迷茫道“各位夫人、jiejie们，我怎么听不懂你们说的话呢？” 顾香梅是这些人中最得宠，也是脾气最暴躁、最任性、最沉不住的一个，见顾千夜一脸无辜而迷茫的模样，她顿时便坐不住了，感情她们这些人说了半天，在这个小丫头眼中都成了唱戏的猴子了。 “顾千夜！你的含雪姑姑……”顾香梅压着怒气唤着顾千夜的名字，抬手指着一旁缩卷身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她在那里？” “什么？”顾千夜猛地拔高了音量，不可思议地高喊起来“怎么可能？我……” “小姐，那就是我们兰州的含雪小姐啊！”这时，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出来，二话不说，一下子跪到了那躺在地上的女子身前，合衣抱住了那女子的身子，呜呜哭道“含雪小姐，碧珠对不起你。” 你是对不起她，不过你哭错人了。顾千夜不为所动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碧珠的动作，似乎是被碧珠说的话给吓着了。 “那个女子真的是我姑姑？”顾千夜睁大了眼看着跪在那里的碧珠，歪头疑惑道“碧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所有人都看着眼前这一幕，所有人都自动地没有出声，她们都将审视的目光放到了顾千夜身上。 听闻这兰州顾小姐从小就是这顾含雪带大，两人感情深厚，形影不离，却不知道为何这兰州顾小姐看到她那爱她的姑姑已经那样了，也不为所动呢。 果真是低贱的商贾之女啊！果真是以利为重的商贾啊！这人情淡漠，竟到了这种程度。 “小姐，碧珠不会认错的。”碧珠泪流满面，看着顾千夜的双眼充满了愤怒，也是认定了顾千夜不想认领自己亲人的模样。 ☆、第029章 老练成精 第029章 老练成精 随着碧珠的话落，众人看顾千夜的眼神真是各有千秋，有愤慨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看戏的、有鄙视的……全部的眼神都汇聚到了一起，就是没有传说中那种因相信而信任的。 “千夜啊！”顾老夫人上官香雪一把拉住顾千夜的手，语重心长地教导道“我知道你并不能接受这样的事，但是，这是事实啊！面对困难的时候，我们不能逃避，我们要大胆接受，勇于向困难伸出挑战的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成长起来。” 顾千夜依旧是一头雾水，摇头，坚定地说着她的话，声音清脆如玉珠掉落银盘“祖母，那不是我的姑姑。我的姑姑善良温柔，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下流、无耻的事呢？我的姑姑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最纯洁的女子，她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 说话间，杨月青已是站到了顾千夜身前，弯腰，动作细腻地将顾千夜从地上扶了起来，教导道“可怜的孩子，人心隔着肚皮呢？这个世界充满了诱1惑，那些诱1惑会引诱人犯错的。” 诱1惑？顾千夜又笑了，这杨月青真是老练成精了，每一个字，她似乎都是经过细致的斟酌与认真的思量，用得恰到好处。 简简单单的‘诱1惑’两颗字，真接将姑姑的罪名与动机给落实了。 “大夫人教导的是！”顾千夜乖巧地低头奉承，待眼角的余光瞟向那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顾老夫人上官香惠时，低着头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话锋一转，又道“可是，我姑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杨月青猛地抽回了虚扶着顾千夜的手，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情绪过于激烈后，故作无奈地长长叹出口气道“千夜啊，你太小了。许多的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顾千夜头依旧垂着，也许，这句话用在她前世的话，她或许会真真正正地思索这里面的深义，但是，现在，她早已不是十三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她的心智，她的思想，远远超过了同龄的二十岁…… 人生百态，世态炎凉，她早已是看透了。 “是！”顾千夜依旧是乖巧地应道。 “对了，千夜！”杨月青似是想到了什么，声音中带上了一份喜悦与焦急，喊着顾千夜。 “大夫人，千夜在呢。”顾千夜快速抬起眼帘，状似胆怯地看了一眼杨月青，又快速地低下了头。 杨月青指着抱着人哭得正欢的碧珠道“那是你含雪姑姑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吧？” 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啊！”顾千夜随着杨月青的手看了一眼碧珠，点头，似不明白杨月青为何会有这样一问。 “她也说那是你姑姑顾含雪，难道她从小与你姑姑呆在一起，还会认错人了？”杨月青猛地提了提音量，自然地，随着她音量的增加，那种长期主母位的气势也不由得拿了出来。 “她已不是我姑姑的人。”顾千夜摇头道“昨天夜里，因为她偷偷出了明心苑，我已经背着姑姑将她赶离了姑姑身边。” “什么？”这次，出声的不再是杨月青，而是那跪在地上的碧珠，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千夜“小姐，你刚才说什么？碧珠怎么没有听明白？” 顾千夜低头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冷哼道“碧珠，你与你的情郎幽会，你当真以为骗得过姑姑吗？你经常偷姑姑银钱去给你那情郎，你以为姑姑真不知道吗？你也太小瞧了人。” 说到这里，顾千夜已是站到了碧珠身边，厉声道“碧珠，姑姑不揭穿你，并不是不知道你的作为，只是她的心太好，念着你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并不想追究，想着，终究有一天，你会将你的事告诉她的。” “哪知，你竟为了一个烂赌鬼而想着姑姑的财产，欲夺姑姑性命！” “我没有！”碧珠大声反驳，只是，她那早已颤抖起的身体与苍白的脸色都在告诉大家，顾千夜所说的事是真实存在的。 “碧珠，姑姑很心疼，她不想来送你，你走吧，她不想再见到你了，愿你好自为之。”顾千夜掩下眼底划过的悲伤，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撒谎！”碧珠稳住了心神，看着已经是躺在自己身边的‘顾含雪’，她不相信‘顾含雪’会知道她的事，如果知道，现在，她就不该躺在这里…… “语儿！”顾千夜没有再与碧珠争说下去的心，她对着人群后方喊了一声。 瞬间，一个身影立即匆匆冲进人群，还未靠近顾千夜，便已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与众人行礼“语儿见过老夫人，大夫人，三爷，各位小姐！” “语儿，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吧！”顾千夜抬头往人群后方的长春苑大门处望去，那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得意地对她扬着手势。 她立即移开了目光，再看，她怕她会忍不住上前去凑人。 看到语儿出现的刹那，碧珠似又看到了希望，连忙不顾身份地在‘顾含雪’身边大喊道“语儿，你告诉小姐，你昨天看到了什么？小姐不相信我这怀中的是顾含雪小姐啊？” 语儿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惭愧，头也是更低了。 “说吧，语儿，这里这么多的主子，我想，随便哪一个主子都会与你作主的。”顾千夜语速平缓道。 大门处，赫长风看着顾千夜那瘦小的身影，眼中泛起了阵阵温柔与宠溺，这就是他一心想要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啊，这就是他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丫头啊。 原来，她慢慢长大了，心智也成熟了。 顾含雪眼底满着幸福与温柔地看着那娇小的身影，她的全世界，似乎都只剩下了那一抹嫩绿色的娇小身影。 在距离长春苑外的一颗高大榕树上，一月牙白锦衣长衫的男子睁着那一双带着迷人桃花的眼眸，那薄薄的唇角，慢慢地，缓缓地，越来越上地扬开来。 那…就是他看上的女子，果真不同一般。 “你知道昨天是怎么一回事？”坐在一旁的上官香惠眯了眯她那双布满皱纹的老眼，威严道。 “老夫人，奴婢不小心看到了。”语儿说着的同时，已是向顾老夫人上官香惠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下去“前天晚上，我父亲来问我要钱给母亲治病，我没有，父亲就让我去陪男人，我不去，父亲竟然事先就带了一个男人过来，那男人说父亲是收了他的钱的，让我不做也得做。” “我自是不愿意，就与那男人撕扯起来，可是我哪有那男人力气大，没几下，我就败下阵来，正当我欲哭无泪、求助无望时，是碧珠jiejie帮我吼退了那男人。” “如此一来，我自是很信任碧珠jiejie。我谢她时，她说她全都看见了，让我不必客气，她还说她也很可怜我。” “她说，如果我听她的话，有人会给我许多钱，让我拿钱回去救母亲，打断父亲的恶念，然后，我就动心了。” “后来……” 碧珠也不是笨蛋，听到这里，她意识到了有什么不一样，立即大吼着打断语儿的话“不，她在说谎，你们不要相信她，她在说谎…” ☆、第030章 怒惩恶奴 第030章 怒惩恶奴 顾千夜不顾在场众人的神色，对疯狂着的碧珠怒吼道“闭嘴，你这个恶奴，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顾千夜声音不大，却硬是让碧珠一时收了声。 “语儿是吧，你继续！”上官香惠和颜悦色地看着地上跪着的语儿说道。 “不！”碧珠似是意识到语儿接下去会说些什么，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老夫人，你们不能听这个贱1人的，她乱说，她乱编的，她污蔑我，她不怀好意，她是……” “来人，将她的嘴给我封起来，我不想再听到她说一个字。”这上官香惠能够坐上这个庞大家业的执舵之人，见识自是不同于一般人，她当然知道地上的丫头有说谎的迹像，但是，她现在还不能与兰州顾家撕破脸。 而且，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大的小丫头顾千夜似是有备而来，她相信她身后一定有人为她出谋划策，而那个人…… 看似浑浊的眼眸严厉地扫向那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或许…… 唔唔唔，碧珠不甘地使劲摇着头，她用乞求的目光死死盯着跪在地上，头也不抬的语儿，她知道，现在唯一可以救她的便是这个自己曾经的伙伴…… 她之所以现在才意识到危险，不为别的，只因语儿前面说的都是事实，只是…… “继续！”上官香惠抬眸扫了一眼众人，抿唇催促着跪在地上的语儿。 语儿不敢抬头看碧珠，因为她接下来要说的，不论哪一条，都会把她推入万劫深渊，永不得翻身。 想到那日碧珠的援手相助，她在心底是真的感激她的，只是…… “说！”简单不过的一个单音节，却让语儿浑身一个颤栗，似一盆凉水自她头顶倾斜而下，忍不住身子瑟瑟发抖起来。 语儿歉意地向碧珠方向看了一眼，低头调整好自己的声线，缓缓道“昨天上午，容儿jiejie到厨房说千夜小姐要吃碧珠jiejie亲手做的千层糕。” “我们都是从兰州来的千夜小姐的侍女，自然知道千夜小姐喜欢吃、而且是特别喜欢吃碧珠jiejie做的糕点，特别是千层糕，那是众所周知的事，大伙也都是见怪不怪。“说到这里，语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顿了顿，继续道“不但如此，大伙都会主动地帮碧珠jiejie准备好食材。” “而我本身就是厨房里的人，所以，自然也会帮碧珠jiejie的忙，因为这是职责所在。” 碧珠在一旁使劲地摇着脑袋，想要博取语儿同情，但是，语儿一直都低着头，自从她开始陈述这件事时，她就不愿，也不敢抬头与碧珠对峙。 毕竟……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碧珠jiejie忽然就重复了一遍那天夜里她曾对我说过的话，的确，对于那件事的结果，我也是很被诱1惑的。” “毕竟，于我而言，一个没有病的母亲，一个思想健康的父亲，就是最大的幸福。所以，我答应了她。” “然后，我就看着她将一种纯白色的粉末倒入面粉之中，看着她做那带了料的千层糕。她对我说，含雪小姐很善良，但千夜小姐却很麻烦，所以，她加的白色粉末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一种能够使入进入睡眠的迷药，我也就安了些心。” “只是，我没想到……” 语儿在说‘我答应了她’几个字时，明线地声线也颤抖了起来。 顾千夜冷笑，这人啊，如果不危及到自己生命安全、切身利益的时候，什么话都好说，什么事都好办？ 可是，一旦与自身利益挂上的时候，再好的交情也是茫然…… 眼前这两人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薄薄的唇角向上扬起，缓缓转头看向一旁被人背绑着双手，被一块纯白色手绢堵着嘴，有口不能言的碧珠，一个满满的笑意在那张小脸上荡漾开来。 碧珠猛地一怔，这千夜小姐是要报复她呢？让她切身感受到那种被同伴出卖、求助无援的无助与申诉无望的绝望，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