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 不嚣张吗? 李敬修并不觉得,跟上朱翊钧的脚步。 前面就是整个寺院里现在最热闹的地方了。 沿着行人道路,两旁挂满了写了灯谜的花灯,四处一片绚烂,不时有自恃才高的文人对着身旁的人解说灯谜。 “这里就是猜灯谜的地方了。太子爷您要不要去显显身手?” 李敬修抬手一指前面,跟朱翊钧建议。 没料想,身边半天没话。 一回头,李敬修发现朱翊钧静静地看着某个方向,皱了眉头:“是他?” 他? 谁? 李敬修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怔。 前面那华服青年,不是国舅爷陈望又是谁? 只见陈望背对着他们站在一盏莲灯前面,一群人簇拥在他身边,对着他,对着他前面那一盏莲灯,指指点点。 “可就差一盏了吧?” “是啊,差一盏就第一了……” 作为国丈爷的独子,陈望人虽纨绔了一些,可肚子里也有不少墨水。 父亲陈国丈老是说他不务正业,半点本事都没有。 陈望一怒之下,就想到今日有灯会,若自己能赢,岂不就能小小洗刷一把冤屈,好叫他爹闭嘴? 所以陈望来了,可现在陈望走不动了。 这是他今晚看到的最大、最漂亮的一盏花灯,也是他见到的最难、最折腾的一个灯谜。 粉白的莲瓣,翠绿的莲叶,比寻常的花灯都要大很多,就挂在一众普通的小灯中,显得鹤立鸡群。 在看到这一盏灯之前,陈望只差一盏灯就能干掉今日的头名,成为第一。 可偏偏,最后这一盏,卡住了。 “他奶奶的,谁他娘出的这狗屁灯谜?!” 陈望咬牙切齿,已经在心里把出灯谜那混蛋大卸八块。 猜谜就猜谜,还要对什么对子,老子又不是来对对子的。 真是头疼。 陈望眼底隐隐有些发红,身旁的小厮拽了拽他的袖子:“国舅爷,要不咱们去猜下一个吧?” “滚开!” 一把将自己的袖子抽回来,手一挥,陈望将身边这聒噪的狗东西挥开,目光都没有从花灯上离开一下,更不用说回头了。 他还就跟这一盏杠上了。 周围的议论声越发大起来。 为了这一盏灯停在这里实在不值得啊,这一盏猜不出来,去猜下一盏不就好了吗? “这陈望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啊?” 李敬修两手往身前一抄,着实不解。 朱翊钧朝前面走了两步,显然也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谜面,竟然让陈望止步。 不过他看人,又与李敬修有几分不同了。 “陈望这人,不学无术归不学无术,歪才还是有几分的。况且,也没那么窝囊。” 李敬修诧异地抬眼看了朱翊钧一眼,实在是没想到朱翊钧竟然会这样评价陈望。 他侧头去看陈望的身影,没看出这人身上到底有什么闪光的点,不由得困惑地摇头。 陈望依旧一动不动,朱翊钧与李敬修已经走到近处,能看见那一盏花灯上写着的谜面了。 在瞧见那娟秀的小字的时候,李敬修就说了:“出这谜面的当是个女儿家。” “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 朱翊钧看见了谜面。 打一日常用的器物,还要用一个谜面来对上这一句上联? 出题的也真是够刁钻。 朱翊钧两手一背,禁不住凝眉思考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脑子里一下闪过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背在身后的手,手指忽然动了动。 朱翊钧回过头,朝着法源寺那一片在夜色里朦胧的香雪海看去。 那一道身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佳人芳踪已不知。 李敬修见他忽然转头回望,正觉奇怪。 不料一青衣小厮快步躬身从道上跑了过来,凑到朱翊钧身前,压低的声音依旧透着一种尖细,还有惶恐:“爷,寿阳公主在外头闹起来了!” “她不是放河灯去了吗?” 朱翊钧的眉头,霎时皱了起来。 真是带了个麻烦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更 ☆、第013章 雪 三寸河在法源寺侧面,沿着围墙流淌过去。 名曰三寸,倒不是因为只有三寸,而是说“佛心三寸” 今日十五,月圆之夜,天上玉盘高挂,从树梢渐渐往上爬。 河里也满满当当,都是人们从桥上放下去的花灯。 水波荡漾之间,晃悠着微光,一溪璀璨,像是天上的银河到了地上。 花灯的灯芯里,写着人们许下的心愿。 女儿家羞答答地求个姻缘美满,男儿们兴许求个功成名就,老人们求儿孙满堂,儿孙们求父母百岁安康…… 谢馥也在这一群人当中,与度我大师一道站在河畔刚发芽不久的垂杨柳下。 她右手执一管笔,左手手掌上则放着一块小小的空白木牌,正犹豫着写什么。 满月手里还捧着刚刚买来漂亮河灯,也是一盏莲花的形状,里头的蜡烛已经点燃,亮堂堂地,就等着谢馥在木牌子上写好心愿,放入河灯之中,再放到河里去。 可谢馥的笔已经端起来半天,字却没落下一个。 “姑娘,您这又不是出对子,随便写个嫁得如意郎君不就得了?您再犹豫一会儿,奴婢看着满河都要被河灯挤满了。” 满月伸手一指河面上,一盏河灯挤着一盏河灯,密密麻麻,流动缓慢。 显然,放灯的人太多了。 谢馥抬眼起来一扫她:“急什么?” 还愁没地方放灯不成? 满月顿时瘪了嘴:“您这小事儿上拖拖拉拉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写个灯谜要想,写个心愿还要想,平日里到底用哪个色儿的衣裳,若是身边没人参详,必定也要磨蹭个半天…… 谢馥唯一不纠结的时候,约莫就是花钱的时候。 呵呵,好几万的银子扔出去,真是半点犹豫都没有,眼皮也不带眨一下的。 这样的小姐…… 满月想想,若被人知道,一定是想掐死她的。 得了,让自家小姐慢慢想算了。 满月觉得自己听天由命比较好。 不过,这念头才一出来,谢馥已经起笔落字了。 许愿。 为谁许愿? 许什么愿? 谢馥其实不是很清楚。 她手腕微动,柔软的毛笔笔尖在木牌上划过,落下了一个字:“雪。” 一个“雪”字? 旁边的度我大师见了,心陡然一沉。 雪,是“沉冤得雪”,还是“报仇雪恨”? 这一个字,知情的人看了,只会觉得惊心动魄。 只是谢馥到底没有写得太清楚。 若是“沉冤得雪”还好,若是“报仇雪恨”……